《她不是真的丑》百忧解

3、第三章：小女清儿

　　黑夜风声呼啸，院墙边的老槐树用力摇晃，犹如万千厉鬼的哀嚎，破旧的庙门被一阵阵阴风吹得啪啪作响，股股寒意在人的脊背蹿升。

　　陆压轻轻撵了撵袖口，微微皱眉：“黄鼠小妖还不退下！”

　　话音刚落，那庙门的作响声戛然而止，陆压又往里走了两步，突然右手猛地探出，抓住侧面飞来的银针，待手臂缩回，那银针已钉在了庙门之上。

　　“月黑风高最宜杀人，足下既已到来，何不现身？你我二人也可共饮一杯。”

　　庙顶破败，月光穿过缝隙洒在陆压身上，紫袍沾染上丝丝寒光，暗夜沉寂，呼吸可闻，片刻之后，只听得脚步声细碎，飞快地朝陆压后背袭来，陆压侧身一晃，那人从他身边掠过，转身用两指戳向陆压的喉咙，陆压轻挥衣袖挡开攻势，眼角略微上扬，心道：有趣，有趣，不曾想这破庙之中还有如此高人。

　　为避免暴露身份，陆压敛去了周身法力，只用人间的招式同那人较量，那人似乎也有意掩饰，招式虽狠却留有余地，毫无章法叫人探不清门路。

　　那人见偷袭不成，便退到了大柱之后，全身被巨大的阴影隐藏住。过了半晌，万籁俱寂之中，忽听得一道轻柔的女声沉声问道：“你是何人？为何来此？”

　　闻言，陆压先是愕然，随后笑出声来：“原来是位姑娘，如此良宵可不宜打打杀杀，不如我们去找个山坡看星星看月亮如何？”

　　“等我挖了你这个登徒子的眼睛再去看吧！”女子呵呵冷笑一声，又轻骂了一句，纵然向陆压扑去，这时她手中已多了一把长剑，不由分说缠向陆压的颈口。

　　长剑攻向陆压的要害，陆压伸出手指弹开剑锋，电光火石之间用食指和中指点刺向女子的右腕。

　　女子一惊，连忙侧身而退，陆压趁势而击，向女子的左肩出猛然发力，女子本能防备，却不料露出空隙，被陆压夺了右手的长剑。

　　似是没想到对方用这一招，还被夺了兵器，大出女子意料之外，她退到三尺之外，眉目阴沉。此时陆压才注意到那女子穿了一件暗红色的长衫，在黑夜中像极了血色，腰带把她的纤纤细腰束得很好，乌黑的发被高高束起，发梢随意的散落在肩上，透着一股英姿，对于陆压而言唯一觉得美中不足，便是女子明媚的双眸之下竟戴着一层厚厚的面纱，无缘一睹美人芳容实乃人生之憾事。

　　掂了掂手中的长剑，陆压又把那剑抛回女子手中，嘴角轻扬：“姑娘可要把这剑收好了，莫要再丢了。”

　　陆压这话明显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只听那女子轻哼一声，但似乎是已知面前的男人非池中之物，便忍了忍脾气，收好长剑没再计较。

　　女子欲转身离开，只听陆压在身后问道：“姑娘可是为近日京城妖孽为祸之事而来？”

　　停下脚步，女子回头将陆压上下打量了一番，眼睛直视陆压：“我为何而来，同你有何关系？”

　　“江湖传闻那些抽血挖心之事乃是血刃教所为，”没有回答女子的问题，陆压反问：“姑娘怎么看？”

　　“既是江湖传闻，不过就是些无凭无据的无稽之谈。”

　　“姑娘是认为那些事与血刃教无关？”

　　女子似是还想说些什么，可话还未出，便又闭上了嘴，此时，她觉得刚才被点中的右腕有些隐隐作痛，心中略惊，她心下转念，知道自己不便在此多留，便头也不回的出了庙门飞身而去了。

　　待女子离开后，陆压也走了出去，望着那苍白的月亮，突然开口小声叹了一句：“几次细思量，情愿相思苦！百年、千年，是如今我竟看谁都像你。”

　　“喵！”

　　一声刺耳的猫叫划破长空，把陆压从沉思的情绪中拉回来，肥猫纵身一跃跳上陆压的肩膀，陆压微微侧头，伸手拍了拍猫的大圆脑袋，说道：“给本君说说今天探查的成果。”

　　肥猫凑近陆压的耳朵嘀咕了几句，陆压微微一愣，良久之后，看了看这布满灰尘的破庙，露出一个笑容，拂了拂衣袖，晃晃悠悠就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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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御花园内，清晨的薄雾飘在蒙蒙的湖面上，陆压靠在一座亭子内浅眠休息，晨风拂动他紫色长衫的下摆，绒毛披风搭在他的颈间，墨发微垂，一阵风吹来，一片梅花飘落在他的肩头。

　　面对此情此景，几个路过的宫女低眉娇笑，脸上还挂着一抹染透的红晕，那颗颗怀春的少女心仿佛被万缕柔丝拂动。此时的他是沈咎，那个风流纨绔却貌若潘安的光禄卿沈大人，因靠着祖上的阴德和皇上的庇佑，事都有手下人做，俸禄却都进了自己的口袋，一天到晚闲来无事，也就乐得清闲。

　　“你听说了吗？昨天晚上皇上吐血了！”

　　“真的？”

　　“我骗你做什么？是在御前伺候的如意姐姐对我说的，绝对可靠。”

　　小宫女叽叽咋咋的交谈传入陆压的耳朵，他缓缓睁开双目，刚想上前问个究竟，背后就传来一句：“沈大人。”

　　只见来人生得高大魁梧，身上穿着一身宝蓝色缎绣蟒纹便袍，腰间配着白脂玉佩，脸上那双虎眼比他拇指上的扳指还大。

　　陆压依着宫廷的礼仪，恭敬的道了一句：“参见天策王。”

　　“沈大人不必多礼，”曹荣上前一步扶了扶陆压的手臂，蓦然又问了一句，“明日左丞相李大人要招新科状元为婿，沈大人可会去丞相府喝上一杯喜酒？”

　　陆压是被三界所尊崇的上神，法力滔天，而在这三界之内，唯独人心是无法用法力参透的东西，沈咎平日里与那天策王素无交情，陆压一时也猜不透对方到底是什么心思，只能立即陪上笑容：“丞相府千金与状元郎如此天作之合，此等大喜事，沈某人自当前去道贺，况且素问相爷府上珍藏有诸多美酒，我若辜负岂非天理难容？”

　　天策王大笑两声，然后开口：“早就听说沈大人是爱酒懂酒之人，不如就趁明日相府之喜，你我二人共饮一番如何？”

　　“王爷抬爱了。”

　　拍了拍沈咎的肩膀，曹荣迈着大步而去。

　　第二日，丞相嫁女，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皇恩浩泽，百官同饮。

　　晌午时分，陆压寻着那酒香赶到了丞相府，不知是否巧合，到了相府门前，陆压刚踏出马车，就碰上了前来道贺的天策王。

　　“看来本王与沈大人还真是有缘！”

　　“见过王爷，”陆压拱手作揖，顺便客套道：“王爷亲自前来祝贺，想必李相爷今日定当欢喜万分了。”

　　“丞相乃是我大淮两朝元老，劳苦功高，本王前来贺喜也实属应该。”

　　“王爷贤明，”陆压不怎么走心的夸赞了一句，随后发现曹荣身后还跟着一年轻女子，却不是天策王妃，便问道，“敢问这位是？”

　　“这位是我府上的门客……”

　　话还未说完便被同来丞相府道贺的官员打断了，如今天策王正是朝中红人，在前朝党羽众多，后宫又有吕贵妃撑腰，风头盖过太子，自然就不免有许多溜须拍马的人想搭上这条船，不多时，天策王便被众多官员团团围住簇拥着往相府里走去，就连那老丞相也亲自出来相迎。

　　这时陆压才把目光完全放在了那个被曹荣视作门客的女子身上，门客便是所谓的谋士，从一开始她便低着头，一身淡粉色的衣裳，头上除了一支木制的发簪，便没有多余的发饰，在这一片欢庆的红色之中，几乎没有丝毫存在感。

　　陆压走上前去，与那女子并肩而立，低声问道：“在下沈咎，敢问姑娘芳名？”

　　闻声，那女子抬起头来，眼睛里闪过一丝诧异的光芒，不过那光芒很快黯淡下去，陆压这才发现那女子左脸上有一大块暗红色胎记，倒不丑陋，似是凤凰尾巴的形状，只是搭配上那张平平无奇的脸，着实也让人难以欣赏。

　　那女子快速看了陆压一眼，又低下头去，道：“小女名为清儿。”

　　陆压眼神一顿，又问：“可是清水出芙蓉的清？”

　　“正是。”说完女子略微皱了皱眉头。

　　看着那张可被视作丑陋的脸，陆压似乎意识到自己用错了诗句，无端伤了人家姑娘的颜面，刚想再说两句圆圆场，却看见眼前这女子的神色早已平静如水。

　　“真是个好名字，这世间怕没有比这更好的名字了！”陆压由衷的赞叹了一句，语气低沉，其中还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情愫。

　　此刻女子才又抬起眼皮看了陆压一眼，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轻轻摇了摇头，继续低头走路。

　　相府之内都道是金童玉女喜结良缘，朝拜天地，众人纵声大笑，一片其乐融融，忽而满天飞雪，一阵凄凉的琴音隔空传来，众人大惊，笑声骤然终止，只见一个身披嫁衣的女子站在高墙之上，冷眼俯视这院内即将死寂的欢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