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是病娇》marous

19、第十九章

　　宋佳景身体无恙，只是身子骨弱，一下子情绪波动太大晕了过去。雨蝶心慌意乱，望着江小玖的眼里全是哀求。

　　不管怎么样，江小玖都是这一片最好的大夫，她的小姐不能出任何意外。

　　江小玖开了副安神的方子，见雨蝶在一旁拧帕子，装似无意地问道：“你之前说，少谷主没有举办葬礼是什么意思？”

　　雨蝶顿了顿，全身心都放在宋佳景的身上，于是也实话实说：“我们收到消息，有人见到少谷主将江……他的夫人抱回了流云阁，然后谷中诸多大夫进去，出来时眼中尽是不可置信，喃喃着居然真的活了过来。”

　　“小姐喜欢少谷主，自然一直关注药谷的消息，三年前，我们分明听说少谷主的夫人中箭死了，人死了，怎么还能活？”雨蝶的手都情不自禁颤了颤，“可是少谷主三年前确实没有为他的夫人办葬礼，甚至，甚至封锁了消息。你是药谷中人，怕也知道，药谷本也远离武林，谷中俗事外人知道得不多。”

　　江小玖闻言，联系起之前谷中人总是劝她不要提起江小玖，原来还有这一层原因在。

　　“王……王姑娘，”雨蝶有些支支吾吾地问她，“药谷真有能起死回生的本领？”

　　江小玖却道：“或许少谷主夫人只是受了重伤。”她中箭是事实，没死透也是事实。可那日箭分明射进了她的心脏，若说裴宋找了法子让她肉身不腐倒是没有难度，可是醒？她还在这里，她的尸体怎么可能醒过来？

　　“是吗……”雨蝶看着沉思的江小玖，选择闭上了嘴。她心中惶恐，只怕有些事不能说。

　　“好好照顾你家小姐吧。”江小玖说，雨蝶只是一介婢女，知道的不多，要想知道真相，还得回到药谷。

　　“你，你去哪儿？”雨蝶不敢一个人呆在屋子里，她突然觉得这屋子也阴气森森。若她知道她眼前站着一个借尸还魂的人，怕是会吓晕过去。

　　“我去看看贺兰夫人。”江小玖摆手而去。

　　虽然药谷里发生的事情让人抓心挠肺，但无论如何，她得先把贺兰烟治好。

　　还有钱远煜，听说他三年前去过药谷，或许也知道一些。她得找机会去探探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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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找钱远煜谈话这件事并不难，他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能知道江小玖的好，但要他说出三年前去药谷发生的事情却还要有些小技巧。

　　但世间万事，唯酒不破。江小玖在某次偶遇后，以一句“我有些想小玖姐姐了”开头，约钱远煜去酒楼喝酒，她带钱远煜去了一间包间，两人便一杯一杯地喝起来。

　　钱远煜酒量不差，但也不算好。

　　喝了十几杯后，他的眼神便迷蒙起来。钱远煜不顾礼仪，有些潦草地坐倒了，带着笑又有些忧伤地看着江小玖：“母亲说，你像阿姐，原先我不信，这回倒是看出来些。”

　　江小玖笑而不语，替他斟酒。

　　“你和阿姐走路的样子很像，”钱远煜酒喝多了，便有些语无伦次，“你知道，她做起事情来总是四平八稳的，无论是什么，她都能做得很好。可我看到有一回，她站在屋檐下望着远处发呆，我便知道，她虽然笑着，但心里总是苦的。”

　　钱远煜想，怎么能不苦的，她的阿姐母亲死得早，又千里迢迢投奔他们。虽与他们亲近，又总是带着些距离，小心翼翼的，生怕自己做得不够好。

　　母亲身体不好，她便去学做药膳。原先也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姐，但是他见过她在火坑边一边咳嗽一边生火，也知道她反反复复练了好几次，为了不惊动府里，连食材都是自己偷偷去买。

　　每回他闯了什么祸，阿姐总是替他担着。即使是他把她最爱的耳环不小心踩碎了也从未对他说过一句重话。

　　那回他放纸鸢摔了膝盖，她小心翼翼地替他包扎。

　　他喜欢她眼里担忧的模样，即使父母对他的关心并不少。所以他总磕了绊了，来引起她的注意。

　　“疼吗？那阿姐再轻些好不好？”

　　“纸鸢飞走了还能买……好，阿姐再给你做一只，你喜欢什么样儿的？……老虎？我看你确实也像那山中的霸王……是是是，老虎才没你威风……”

　　钱远煜零零碎碎地跟江小玖讲着他们的从前，讲到动情处，非要让江小玖夸他的阿姐。江小玖敷衍地夸赞，趁他醉得糊涂，无奈地揉揉他的脑袋，却不知道怎么安慰他。

　　钱远煜愣怔，一瞬间的清醒，他按住江小玖的手，说：“阿姐安慰我时也喜欢揉我的脑袋。”

　　他抓着江小玖的手，眼眶红红的，眼泪挂在眼眶里打转，嘴角却露出一个堪称天真的笑容。

　　江小玖心中五味杂陈，便也没有抽手，她轻声问他：“那你最后一次见到小玖姐姐，她对你说了什么？”

　　钱远煜其实没有见到江小玖的最后一面。他赶到药谷的时候，她的阿姐已经声息全无了。那是她死后的一个月。

　　他的阿姐就那样静静地躺在寒玉床上，神情安然。仿佛从来没有受到伤害的样子。

　　他质问裴宋为何不让她的姐姐入土。

　　他虽然不舍江小玖，也怕她尘归了尘，他就再也看不到这样的一张脸。他捂着胸口，哭得嚎啕，问裴宋为何不让她的阿姐安心离去，然回答他的却是裴宋的一口血。

　　他那时才意识到裴宋脸色惨白如纸，浑身上下只那一抹鲜血似乎拖着他留在人间。

　　钱远煜见他颤抖着坐在轮椅上，血一股一股地从他嘴里吐出来，他的整个身躯蜷缩起来，好像下一秒就会吐完所有身体里所有的血液，变成一张纸片消失。

　　他身旁那个叫高风的侍卫见状，连忙将他抱出去，神色慌张。

　　钱远煜拉住高风问他怎么回事，裴宋怎么会突然吐血。

　　高风被人绊住脚步，自然怒从心起：“赶紧放开我，要不是为了见你，他才不会强撑着起来！”

　　钱远煜原本以为裴宋是因为江小玖去世而受不住大病了一场，他们是一对恩爱的夫妻，从江小玖的信中一看便知，但事实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疯狂。

　　裴宋回到流云阁后，屋里进了一个长相奇怪的人，那人褐发蓝眸，乃是巫族的象征。

　　中原向来认为巫术乃是邪门歪道，巫族人自然也成了厄运的象征。自百年前那场除巫大战，巫族退避山林，从此不出世，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活生生的巫族人。

　　“他怎么了？”强忍着内心的恐惧，钱远煜又紧张又害怕地试图跟明斗搭话。

　　他虽然气愤裴宋没有照顾找江小玖，但他毕竟是江小玖最重视的人，钱远煜不希望裴宋出事，这样她阿姐的在天之灵必然也不会安宁。

　　明斗瞥了他一眼，简明扼要：“逆天命而为的巫术反噬。”

　　逆天命而为？钱远煜艰难地指着床榻上因痛苦而挣扎的裴宋，继续问道：“他到底做了什么？”他的心中隐隐有猜想，又不敢确认。

　　“留魂。”明斗说，“以他的生命为代价。”

　　“你的意思是阿姐……能活过来？”钱远煜手指尖都在颤抖。

　　“也许。”

　　“也许是什么意思？”这回他也不在乎什么邪魔外道了，一把抓住明斗的袖子，“什么叫也许？”

　　明斗嫌弃地扯开他的手，有些不耐烦了：“也许就是也许，别碰我！”

　　“要做什么，大师，您看我成不成，我也可以用我的生命为代价，为了阿姐，我什么都愿意做。要怎么做，你告诉我！”

　　“你不行，滚出去。”

　　“为什么不行！”

　　明斗被烦得不行：“你，非亲非故！”

　　明斗的话一下子让钱远煜横了心，他很想反驳他，告诉他，江小玖是他的阿姐，他们是世界上最好的姐弟，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他的脑子终于不再浑浑噩噩，被明斗的一句话压得透不过气，恹恹地呆站在一旁。直到看到裴宋又吐出一大口血，他才后知后觉地问道：“大师，裴宋，他会死吗？”

　　“他这样子吐血，是不是也很快就会死了。”
　　“他要是死了，阿姐不会高兴的。”
　　“你这么厉害，能不能不让他死。”

　　明斗从来没有见过废话这么多的小孩儿，偏偏他受了裴宋和江小玖恩惠，而他们俩似乎又很重视眼前这人，否则他早把他一脚踢了出去。

　　他按捺下自己的脾气，在钱远煜不知多少句废话之后，勉强跟他说了几句。

　　在江小玖中箭之后，裴宋设法保住了江小玖的最后一口气。又让明斗施行巫族禁术，以生命为代价，为江小玖聚魂。

　　照巫族的说法，人死时候的三日魂魄不会离开自己的躯体太久，他们会以灵体的形式盘旋在自己的尸体周围，此时聚魂或可达成“起死回生”的效果。

　　但实施此禁术，必须要以将死者的关系者的生命为代价。裴宋必须忍受刚施术时一个月的噬心之痛，若魂魄未归，此后每一个月的最后一天也将承受这样的折磨。

　　禁术一旦施展，不能停止。直到回魂为止。若魂始终不回，那裴宋不仅会减少寿命，而且一辈子将承受此苦直至死亡。

　　这种禁术历史上巫族也曾对人施展过，但成功率几乎为零。

　　可以说，裴宋是在用生命换一个虚无缥缈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