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是病娇》marous

15、第十五章

　　江小玖一直觉得在流云阁的这些日子，是自己这辈子过得最快活的日子，仿若是树木的根扎进了土里一般，她与生俱来缺乏的安全感一下子充盈起来，如气球鼓涨。

　　“少谷主，你瞧，我看我从后山挖来了什么？”她脸颊上沾了土，看起来像一只花猫，眼睛晶亮晶亮地向他跑过去。

　　开春，空气中的花草的气息蔓延开来，山间有些寒冷，但她穿得却单薄，一身淡绿色的裙裳衬得她极为娇嫩。

　　分明是药谷的统一服饰，偏偏就她一人能穿出一种清新脱俗之感，如松间明月，石上清泉。

　　彼时，裴宋正拿着本医书，在树下看书。阳光甚好，树的影子落在他身上，斑驳陆离。

　　他眉眼生来凉薄，有种若即若离之感，然气质温润，是以他抬眉之时，江小玖总觉得心脏跳动的频率都与往日不同。

　　她脚步变慢变轻，将一株两个巴掌大的人参举到眼前：“本想去看看树林里的竹笋，没想到却挖到了这么大的人参，若是被师兄师姐们知道了，怕是咱们后山都要秃了。”

　　她眼珠子转了转：“我明日再去瞧瞧，说不定还能挖到一株呢。”她将人参晃了晃，着实高兴不已。

　　说完，又半是期待地看着裴宋，等着他说些夸奖的话。江小玖的心思过于明显，让一旁的高风看了都忍不住撇开眼。
　　高风觉得，江小玖绝对是这世上最明目张胆且最最厚脸皮的姑娘。

　　裴宋放下手中的书，朝她招招手。

　　江小玖眯着眼凑到他跟前。

　　一阵山风吹过，林海翻腾。

　　裴宋坐着轮椅，江小玖站过去时比他高了半个身子，于是她微微俯身，于他齐平：“少谷主，你说吧，我听着！”

　　她的发丝飞扬，淡绿色的发带也一并晃动着。

　　“还是个孩子。”裴宋笑了笑，抬起手用食指将她眼睛下方像花猫似的几条土痕擦干净。

　　他的手指很凉，而江小玖的脸蛋是红扑扑的。她似乎很惊讶裴宋的行为，连退三步，捂住自己的脸。

　　“我我我......”我了半天我不出什么，只好顺着他的话讲下去，“我今年已十六，怎么能算是小孩！”

　　“这么算来，你比我大一岁。”裴宋皱了皱眉。江小玖脸上的婴儿肥还没褪去，平日里看起来傻愣愣的，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的模样，也不知是怎么长的。
　　难不成是肉吃的少了？

　　裴宋正盯着江小玖的脸陷入沉思，倒是高风噗嗤一声笑出来，他笑得狂放：“别开玩笑了，就你这身板，还十六，笑死人了！哈哈哈哈！”

　　高风捂着肚子，似乎要把一肚子的怨气给笑出来，一边笑一边斜眼睨着江小玖，很是看不起她。

　　本来江小玖玖因为比裴宋大了一岁而心凉了半截，这下可好，多了个幸灾乐祸的高风，她气得脑袋都成糊糊了。

　　一边懊恼自己怎么从娘胎里早生了一年，一边又看看自己虽称不上扁平但也与丰满不靠边的身材。

　　“高风，你不要脸！”她一跺脚，顺手将自己手中的人参给甩了出去。

　　一株偌大的人参在空中转啊转，以极快的速度向裴宋的脸上扔去。

　　江小玖捂住嘴巴，瞪着眼睛，心想完了，扔错了方向，想要去抢救却早已为时已晚。她闭上了双眼，准备等待命运的惩罚。

　　只听一声闷响，江小玖悄咪咪伸开指缝，见人参被裴宋抓在手里，才长舒一口气：“少谷主......”还好接住了.........

　　“我不是故意的！”她抢占先机，摊开双手表示无辜，“是高风使坏，他总是这样坏，简直坏到无药可救，差点害得我误伤少谷主，他罪不可恕，其罪当诛！”

　　见裴宋沉着脸不说话，江小玖才立正站好，像霜打了的茄子。

　　“胡闹。”

　　江小玖瘪了瘪嘴，本来这话也没什么，但一想到裴宋比自己小了一岁，便怎么听都觉得奇怪。好歹自己也是姐姐呢。

　　姐姐啊，江小玖又偷看了裴宋一眼。

　　他父亲每次招来的新的姨娘，一个比一个岁数小，男人都喜欢年轻貌美的，她虽占了貌美，但年轻这关似乎是无缘了。

　　她有些丧气，在裴宋说出下一句之前，低落地从他手中拿过人参：“我先去把它放好。”

　　她的情绪变化太快，前一刻还生龙活虎，下一秒就灰心丧气了。

　　裴宋看了她“伤心离去”的背影，手指不自觉地摸了摸把手。

　　“我说的话太重了？”

　　“......”

　　高风还沉浸在快乐中，半晌才回问道：“少谷主你在跟我说话？”

　　“你这哪能叫重话，江小玖这丫就是打不死的小强，你别看她可怜巴巴的，都是装出来的！”

　　“你也觉得她可怜？”

　　“？？？”高风语塞，“不觉得啊。”
　　他觉得她装。

　　“哦。”

　　“少谷主，风太大，我推你回去吧。”

　　“不必，你在风里站着吧。”

　　......

　　江小玖这几日心情极其低落，低落的主要原因是从裴宋的那一句“这么算来，你比我大一岁”开始的。

　　她还记得，之前她去找师兄师姐探讨问题时，他们还调笑她，切莫与少谷主呆久了，便把心也丢了。

　　从前，少谷主下山替人治病，病虽给人治好了，却总让人在他那丢了心，诸多的大家闺秀，会治病之后寻找各种理由来找少谷主，却总落得个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下场。

　　师兄们觉得少谷主药术高超，人又长得俊，发生这事也并不意外，虽说也不期待有什么艳.遇，但每每说到此总不乏一些艳羡。师姐们虽也与少谷主相处了不少时日，却总觉得他如高岭之花，可望而不可及，比起爱慕，崇拜更多一些。

　　而唯一的江小玖则是认为，她是被鬼迷了心窍。

　　她本不是一个耽于情爱的人，可每回她见到裴宋，总能想到从前那些酒.池.肉.林的帝王，什么君王不早朝，若少谷主能以.色侍.人，怕是她都得死在这张床上。

　　当然，这种事也只能想想。

　　最近她苦恼的是如何把她这刚刚出头一点儿的情愫扼杀在摇篮里。她从小就知道，有的感情只适合放在心里。

　　她一生无依无靠，少谷主算是她的师父，她不该起非分的心思。

　　她下了决定，便也释怀许多。

　　她见到裴宋时，耳尖不再泛红，每日想的也是如何尽快学会如何准确无误地医治病人。

　　那日，他们一起吃午饭。席间有江小玖爱吃的糖醋小排，裴宋自然而然地夹给她，江小玖却将碗一收，摇着头：“少谷主，我自己来！”

　　她中气十足，腮帮子鼓鼓囊囊，说完后眯着眼朝他笑了笑，掠过他的筷子，朝盘中夹了一块更大的，又塞了一口米饭。

　　裴宋的筷子伸在半空中，半晌后才放回去。他嘴角笑容不变，笑意却达不到眼底。他敛了眸子，状似无意地问她：“今日我见你总往山下跑，是有什么新鲜事？”

　　江小玖将嘴里的饭都咽下：“芊芊姑娘回来了。今日她在山下设了个故事会，专讲些江湖上的事，颇是有趣。”芊芊是谷主的独女，性子爽朗大方，十分惹人喜爱。

　　“医书都明白了？”往日里她总有许多问题。

　　江小玖挠挠头：“听故事时便会抽空与师哥师姐们一同探讨。”
　　她的目光游移，只盯着菜，不看他。

　　裴宋眼神一暗，见她仍是躲避，心中烦闷顿生。他平生还是第一次对女子产生了这样不安的情绪。

　　他心不在焉地盛了一碗鱼汤，乳白色的鱼汤散发出一股诱人的鲜香味，他眸子一闪，手中勺子一落。

　　“叮——”

　　“少谷主！你没事吧！”只听得高风一声粗犷的吼声，江小玖闻声望去，见到桌上一只碗挂在桌边摇摇欲坠，一碗鱼汤尽数洒落，一半洒到了裴宋身上。

　　江小玖一下子站了起来，满脸担忧，她连忙将那歪斜的碗儿摆正，凑在裴宋身边：“身上烫到了吗？”鱼汤滚烫，她仔细搜寻着，果然发现他右手手腕处泛着红，显然是烫到了。

　　裴宋见她皱着眉认认真真的模样，嘴角微微一勾。

　　他抬起手，在她的脑袋上轻轻地抚了抚：“我无事，不用担心。”

　　江小玖愣了愣，抬头望进他的眼里，一瞬间仿若沉入大海，竟是没有半点抵抗之力。她的脸一下子通红，讷讷地将困扰了自己几天几夜的话说了出来：“我听闻江湖上有些门派规矩甚严，师徒之间万万不可越矩，要守住分寸。咱们药谷有这规矩吗？”

　　“并无。”裴宋笑。

　　“那我们算是师徒吗？”

　　“不尽算。”李邱遣她来，只是见她苗子好，又想逗逗他，实则前阵日子，李邱遇见他，还在问他，该把江小玖放在谁的名下。

　　“哦，是这样。”
　　江小玖攥着他的手腕，这回脑袋也重得抬不起来了。

　　她手上用了很大的劲，裴宋也不提醒她，只看着她脑袋上的小发髻，觉得她可爱。

　　“......前些日子，嗯......我指的是前两天我下山的时候，我听酒楼里有人说，世间男子其实都喜欢比我自己年龄小些的，这是别人说的哦，不是我说的，我觉得，就是我觉得这话呢......哎......”她咽了口口水，“我的意思是，少谷主，你也是这么认为的吗？”

　　裴宋安静地听她语无伦次地说着，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她是因为“年龄大”，这段日子才躲着他。

　　他轻轻笑了一声。

　　江小玖咬着唇抬头望去，这有什么好笑呢？

　　却看见裴宋眉眼舒展，眼里好像落了星星。

　　她心跳顿时漏了一拍，甚至觉得呼吸都难了一些。

　　这世间怎会有人笑得那么好看！

　　裴宋的眉目本生得冷峻，然平日为人温和，眼角眉梢皆浸润一股温润之气，如山间一抹月色，温柔而清冷。

　　这样的裴宋已足够叫人倾心，可他一笑，江小玖才体会到什么叫做身子一下子便软了下来。

　　他的眼里装着她，好像除了她以外的一切都不存在一般。薄唇浅浅一勾，眼中便柔光四溢。江小玖的心里便被一根羽毛挠啊挠，简直是六神无主。

　　他的声音似山鬼勾魂：“他人怎么想的我不知道，于我而言，年龄几何并不重要。”

　　江小玖的眼神渐渐亮了起来。

　　裴宋笑着看她：“别再胡思乱想。”

　　江小玖醉了。

　　高风取药回来，在一旁见他俩沉默着一动不动，而手腕上的烫伤似乎越来越红，急不可耐地插了句话：“江小玖，你能不能先给少谷主上药再说。”

　　说实话，他最瞧不上她的就是整体呆兮兮，傻不拉几的迷糊样子，跟傻子似的。

　　江小玖脸色爆红，狠狠地咳了几声，取过药，不分青红皂白地凶了句：“谁让你取药取这么慢的！”

　　高风：“......”
　　这个臭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