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是病娇》marous

11、第十一章

　　余杭城的某地下室。

　　一个脸上带疤的大胡子被铁链层层锁住，身上带着深深浅浅的伤，不大的密室中，全是血腥味和一些因长久不洗漱而散发的臭味。

　　高风进去的时候，便被这味道呛住了，嫌弃地瞅了大胡子一眼。

　　大胡子见两人进来，干裂的嘴唇动了动：“你们再怎么逼我也没用。”

　　用刑后，他被关在这里三天三夜，但看来，似乎是他们的刑上得还不够重。

　　高风面无表情地说：“你以为你不说我们就没办法知道？不是谁都像你一样衷心的，右护法。”

　　大胡子咬牙切齿地垂着头。这三年，魔教四分舵不断出事，怎么查都查不到罪魁祸首，线下看来跟药谷分不开关系。其他人可能不了解，但他可知道，药谷那群人全是疯子。

　　之前他们曾抓过一个药谷人，不仅问不出半点消息不说，还差点以一己之力把他一个小队给灭了。这群人一些奇奇怪怪的招数根本防不胜防！

　　大胡子是魔教教主的左膀右臂之一，半月前，他秘密途径余杭，却被数百个高手在水路围攻，手下无一生还。

　　那些高手绝不是区区药谷便能培养得出来。

　　他抬起头，看向眼前这个坐在轮椅上，自进来后没有说过一句话的男人：“裴谷主，你们药谷什么时候也开始掺和进正派与魔教之争了？”

　　蒙着的眼看不清他的神情，这一缕白绸在现下只觉得更加阴森晦气。裴宋的手指在椅子上不情不重地敲了一下，淡淡的笑：“你们莫不是忘了三年前的事？”

　　三年前？大胡子想起一件事。那时武林盟主吴明被教主所伤，重伤难治，原以为那人命不久矣，但药谷出面后，他们却在几个月后听闻他几乎痊愈的消息。教主怒发冲冠，派高手进行围剿，那一场大战打得昏天黑地，但跟他药谷又有什么关系？

　　他呸出嘴中一口鲜血：“难不成是大战中伤了你药谷人？谷主未免也太小题大做。几个医师，再培养就是，金银财宝？你要多少有多少，何必想不开。”他的声音阴森：“若是被教主得知是你们屠了我教众，药谷倾覆也不过两三日的事情。若是你此时放了我，我便过往不究，如何？”

　　裴宋站起身，白衣胜雪，宛若天人下凡。地面上血迹斑驳，他不动声色踩着腥臭的血液，来到大胡子面前，在大胡子目眦欲裂的目光中，一根一根掰断了他的手指。

　　他下手不重，但是慢条斯理，是刻意地折磨。仿佛眼前断的不是人手，而是几根竹节子。

　　惨叫声中，他用帕子轻轻擦拭完自己的手，又将那帕子嫌弃地扔到了角落：“右护法似乎还看不清自己目前的处境。”

　　大胡子的十指软软地耷拉下来，眼中恨意滋生：“你胆敢如此对我！待我出去，便是药谷覆灭之时。”

　　“你还真以为你将信送出去了？”裴宋从袖中拿出一张纸，将纸摆在他面前，“这上面的字可是你那双手写的？”

　　大胡子目中全是血丝，浑身隐隐开始颤抖起来。他颤抖着嘴唇，如一只丧家之犬：“教主向来神出鬼没，没人知道他的所在。裴谷主，你就算杀了我也没有用。”

　　仿佛叹息似的一声：“是吗？”

　　“绝无欺骗！”

　　“既然右护法都这么说了，那我便信了你。”裴宋轻笑，“只是，你虽不知他的行踪，凭你这右护法的身份，引他出来，自是不难吧？”

　　大胡子闭上淬了毒的眼睛，咬牙切齿道：“只要谷主不杀我，自有用得上我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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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华灯初上，烟火缭绕。月儿缓缓爬起，俯视着人间万象。

　　余杭城地处南北交界，河流众多，交通发达，人民生活富裕，四处都张扬着浓浓的生气。此时街道两旁更是热闹非凡，是会延续到深夜的寻常之景。

　　高风同裴宋出来的时候，实际上是有些惊讶的。裴宋不爱去人多的地方，江小玖死后更是如此。

　　在谷中，若无大事，他便在流云阁看书下棋，神情不见悲伤，但高风都看着看着，偶尔却会觉得有点难过。

　　他不懂裴宋，天底下只有江小玖懂他，能从他细微的一个表情中看出端倪，也只有江小玖敢“冒犯”他，在他身边胡作非为。

　　在高风眼里，裴宋是神，与人之间凡事都隔着一层距离，温和却疏离。但江小玖曾把他拉下神坛，染上了烟火味，可江小玖没了，烟火味便也消失了。

　　所以当裴宋说要出来吃碗面的时候，饶是他，也发现了裴宋的不同。特别是走在熟悉的街道时，他的心又沉了几分。

　　谷中人说，时间是治愈一切的良药。可时间对于少谷主而言，却更像是毒药，每过一天，便侵蚀他一分。

　　他看了看裴宋的腿，不忍地将头瞥向一旁。
　　前几日下了雨，裴宋腿疾复发，他却像没事人儿似的，昨晚还在琢磨着医书，想要治好这痴呆之症，颇有些入魔之势。

　　然今日见了王韭，提到了那人，便来了这条街。想到王韭，高风心中又升起一丝愤怒，若不是她，裴宋又怎会又想起江小玖。

　　这条街他记得，曾经江小玖带他们来过，说是这儿的一家面馆一绝，他那会子尝了尝，没吃出与其他面馆有何区别，江小玖还笑他是个粗人，自然不懂。

　　虽然江小玖那嚣张模样常常让他生出一种想要痛扁的感觉，可要是……要是江小玖在，肯定会勒令裴宋哪儿也不许去，就呆在屋里好好休养，在这种意义上，江小玖或许是无敌的。

　　高风走着神，推着轮椅却十分稳当，巧妙地避开轮椅与凹凸处。
　　“高师兄！”

　　这声叫喊着实中气十足，让出神的高风惊了一瞬，手跟着抖了抖，轮椅也晃了起来。

　　高风懊恼地看着声音来源，果然看到了远处正招着手高兴异常的王韭。
　　高风花了好几秒的时间平息心中的想杀人的冲动，腿也跟钉在了原地似的，不愿意挪动半分。他见裴宋也没说什么，于是理所当然地打算掉头，当做没看见。

　　“诶，高风，高师兄，别走啊！不是说好了请我们吃面吗？在这儿呢！快过来！”

　　这两嗓子，在夜色中穿透力特别强，于是周围的人群全顺着江小玖的视线转过去，看到了青筋暴起满脸忍耐的高风。

　　他确定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过如此出奇的怒火了。

　　不远处传来一缕破碎的琴声，周围人声鼎沸，两群人中间隔着来来往往的行人，显得有些远。

　　火红的灯笼的火光映在裴宋的身上，一席白衣宛如染血。他狭长的眼眸中不见光，微微侧头对高风说道:“许是吃面忘带了钱，过去吧。”
　　高风半晌才憋出一句:“又是那王韭，每次见她都没什么好事。少谷主何必管她？”语气里满是不情愿。

　　清浅月色轻轻落在裴宋的肩膀，仿佛是玉琢的人儿，在夜色下更显得俊秀无双，他的声音很淡:“我们本也是要去的。”

　　高风想要拒绝的话咽回了嘴里。
　　裴宋心意已决，自然是容不得他置喙的。

　　可他觉得，若不是这王韭与江小玖有着丝丝缕缕的关系，现在的少谷主并不会太搭理她。

　　车轮子滚向前方，进了面馆，果然香味扑鼻。江小玖彼时早已将面吃得连汤汁都不见一滴，见高风过来，连忙又招呼店小二点了三碗面。

　　她极其狗腿地邀请他们落座。

　　高风板着脸，想把银子甩到王韭这张不知好歹的脸上，然余光看到裴宋衣角，只得咽下这口恶气。

　　江小玖见高风黑脸黑得明显，明白他是讨厌她得紧，觉得有些好笑。看来不管她的皮囊怎么换，高风总是不怎么待见她。

　　她一挑眉，笑眯眯地转向裴宋:“还是少谷主心善，愿来帮我。”她单手撑着下巴，视线在裴宋脸上逡巡。她眼神灼灼，从他的眉眼到唇角，看得仔细。
　　若非高风侧着身懒得理她，怕是以后见着她便要扭断她的脖子。

　　然王韭也知道，裴宋来并非是对她有何别的情愫。

　　这人自有股温润之气，同他已逝父母一般，待人温和有礼。

　　裴宋似乎感受到了她的窥视，几不可见地蹙了眉。江小玖见了，笑着转移视线:“少谷主，你也是因为小玖姐姐的推荐才来这里的吗？小玖姐姐说，若是到了余杭，绝对不能错过的就是这家面店了，我方才吃了果然如此，实在是太美味了。”

　　裴宋视线微微低垂，右手无意间碰了碰自己的膝盖，闻言只是淡淡勾了勾唇角。

　　便是这一眼，让江小玖没了声息。
　　仿佛是谁欺负了他似的。

　　只听裴宋缓缓开口:“倘若小玖见了你，许是会高兴。”江小玖盯着他的脸，试图从他的脸上瞧见半分情绪，然而她失败了。

　　他说话时很慢，字字分明，乍听十分温柔:“只是，她既不在此处，便不提她了，你安心吃面吧。”

　　江小玖抿住唇。

　　饭桌上异常的寂静。

　　裴宋却像无事人似的吩咐高风去结了账，嘴角边的淡笑尚未完全消失，可怎么看，都让人有些退避三舍的疏离。
　　高风像得胜了的的公鸡，趾高气昂地瞟了江小玖一眼。

　　一直不言不语只顾吃面的苏慕白微微抬头，见江小玖难得愣怔的模样，诧异地挑了挑眉。
　　当初她行走在森林间，无意间被毒蛇咬伤，也是一副“大不了同归于尽”的嚣张，生生把那毒蛇往地上抡了七八回，不料只是一句话，便让她偃旗息鼓。

　　苏慕白又看向裴宋，这个年少出名的药谷少谷主。

　　关于裴宋，江湖中倒是传闻不少。
　　听闻少谷主身侧常有一貌美侍女相伴左右，行医出诊，如影随形。今日一见，倒与传闻出入甚大，想必也是空穴来风。

　　可不知怎的，苏慕白总觉得王韭那一副情深幽怨的模样，是与裴宋有什么纠葛？
　　然裴宋早已娶妻，王韭亦是有夫之妇，这两人，无论如何也是谈不到一块儿去的。

　　苏慕白想不明白，便只好眼观眼，鼻观鼻地吃面。

　　不知过了多久。
　　“嗒嗒”
　　桌面传上两声轻响，苏慕白抬头，见王韭正面色不善地看着他。

　　裴宋二人已经离去，似乎有些不欢而散的意思。

　　苏慕白放了筷子:“怎么了？”
　　江小玖心里不舒坦，自是要找人发泄发泄:“你说方才裴宋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
　　“自然是他不让我提起江小玖一事。”她望向两人身影消失的地方，心里一阵空落落的疼。
　　苏慕白又问:“江小玖是谁？”

　　江小玖噎了声，声音也比方才小了许多:“裴宋的妻子。”末了又补充一句，“不过她已经死了。”

　　“你讨厌她？”苏慕白说。
　　江小玖瞪大眼睛，好奇他这莫名其妙得出的结论。

　　苏慕白解释道:“你方才提起她时有些怪怪的。”
　　江小玖闻言有些呆愣:“是……吗？”她很奇怪吗？

　　灯火阑珊，面馆里的人却不见少。诸多外地口音的人也汇聚一堂，烟火气旺盛。

　　苏慕白认真地回忆起方才的一幕，替她分析:“你或许没有在意到，每当你提起江小玖，似乎总有些扭捏，藏着掖着，让人辨不清意图。你素来爽朗肆意，这般小心翼翼……并不讨人喜欢。”

　　江小玖听着苏慕白如此委婉的话语，心里突然升起一股好笑的情绪。
　　她抿唇思虑了一番:“看来旁观者清所言不虚，是我着相了。”

　　苏慕白道:“关心则乱，你所图之事与裴宋有关？”
　　江小玖大大方方承认。

　　他直言不讳:“难。”
　　无论是何事，那位少谷主看起来都不是个好相与的人。
　　江小玖难得没有反驳他，叹了口气:“确实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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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宋心思缜密，她这点春花秋月的心思，怕不是早被裴宋误解成了妄图借着江小玖名义接近他的女人。

　　苏慕白说的是，若她藏着掖着，便不会讨得了好，她得仔细想想，借尸还魂的她，到底回来这世间是为了什么。

　　江小玖很快整理好思绪，将久别重逢的这点造作与扭捏全扔了，目前只一心一意想好如何先将贺兰烟的病治好再找出幕后之人。
　　然而江小玖这番打算做得好，可屋漏偏逢连夜雨，第二天，不速之客便已到了。

　　看着宋佳景那张清丽而带着半分倦容的脸，江小玖脸上的笑都快僵持不住了。

　　谁能告诉她，怎么钱宋两家还能扯上关系？
　　这江湖难不成处处都有人欠着宋佳景人情？

　　“佳景，许久不见，倒是出落地愈发漂亮了。”钱穆一脸欣慰地看着宋佳景。

　　且说钱穆与宋父也是旧识，两人于微末相识，彼此惺惺相惜，连带着宋佳景每回来余杭，也总会专门来拜访一番。

　　两人寒暄一番，宋佳景眉间染上一层忧愁，问道:“我前几日到余杭，不料却听闻伯母身体欠安，心中难免忧虑，不知伯母是怎么了？”

　　钱穆的声音也低落了起来，与她一一说明了情况。

　　宋佳景宽慰道:“伯母吉人自有天相，定会很快好起来。”她顿了顿，说道，“不知伯父可知药谷？我与药谷少谷主相识，此人医术高明，我听闻他或也在这余杭城中，我此次前来本也是要寻他，若是寻到了，或可让少谷主来给伯母相看一番。”

　　“这……”钱穆一听，倒不知从何说起。

　　宋佳景以为钱穆是不信江湖上的人:“钱伯父放心，少谷主虽是江湖中人，但在医学一道，无人能及，佳景可担保。”

　　钱穆连忙摆摆手:“佳景你是误会了……你说的少谷主，此刻就在我们府中。”

　　五一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