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颜如画》苏水榭

16、深夜拜访

　　苏泠风望着苍夜痕的背影渐渐远去，一种冷冽的寂寞就一丝一丝的从她的背影中衍生出来。微风轻拂起苏泠风额前的碎发，令她在恍惚间忽然想起了当年梨花下那抹朝气勃发的浅蓝。
　　只是现下，当她在望去时，她的背影已经再也没有了那番朝气，取之而来的是深深的寂寞。
　　怪她吗？在她最需要别人支持的时候她却离开了。但是即使在她身边又能怎样呢？只能在她身边看着她一步步走入深渊，却无法在阻止她。况且她是多么的懂她啊，明知她内心的仇恨甚至已经高于了一切，她却只能仍由她去复仇。
　　苏泠风清楚的明白，有些仇恨确实能够放下，但有些仇恨是不能放下的，绝对不能。所以她从未劝诫过苍夜痕的复仇行为，尽管她知道那会让苍夜痕重新蜕变。
　　花香鸟鸣，暖阳疏影，幽幽几多情。
　　血烬末途，残红不败，潇潇江湖路。
　　“苏大小姐。”
　　苏泠风回头，却看见花遗世正微笑着立在身后。她微感惊讶，此时却依旧颔首淡淡道：“花岛主。”
　　花遗世笑道：“为何不见苍堡主？”
　　苏泠风看了花遗世一眼，道：“夜痕她还有要事在身，便先行离去了。”
　　““原来如此，适才听说苏大小姐与苍堡主已经找出了杀害陈家夫人的凶手，实在可喜可贺。想不到竟是那管家杀害了陈家夫人，看来看人当真不能只看表面。”
　　“花岛主说的极是，不过花岛主的消息倒也来的够快的。如此看来花岛主对此事倒是上心。”
　　“苏大小姐误会了，这事情陈家的下人都已传遍了，消息传的自然也快。只是还望有些事情，苏大小姐不要忘记了。”
　　苏泠风沉默了半响，莞尔一笑道：“花岛主说的也是。恕泠风就先不奉陪了，告辞。”
　　花遗世转头看着向回走的苏泠风，笑道：“日后若是有什么需要花某的，苏大小姐尽管开口就是。”
　　苏泠风的身形顿住了，但却没有转身，只是低声道：“那么，多谢花岛主了。”
　　花遗世微微轻笑着抬起头，他看着远处湛蓝色的天空，似乎一切都如现下这般云淡风轻。

　　苍夜痕虽然走的是通向柳寒卿的房间的路，但是路途中却又忽然施展轻功飞到了东庭院。她停住身形落在东庭院里，环顾着四周。
　　自昨夜大火过后，这里的一切都显得很空寂，但在空寂中又夹杂着几丝怪异感。被烧毁的废墟还静静散落着，虽然空气中那股刺鼻的臭味已经变得很淡了，但还是给人一种很诡异的感觉。想来陈毅天在发生火灾之后，就已经将这里完全的封锁了。
　　一阵风吹起，院里的大树的叶子哗啦啦的响着，与这里的死寂像是发生了激烈的碰撞，一缕阴寒的气氛油然而生。
　　苍夜痕站在了庭院里半晌，忽而极为难看的笑了笑，自言自语道：“我不是故意打扰你安宁的。只是有些事，我多少也要查清楚吧。”说罢，她开始围着整个庭院里开始转圈，直到转了整整三圈后，她停下了。
　　苍夜痕站在良久叹了口气，喃喃道：“看来确实是我多虑了。”她抬起头，懒散温暖的阳光正透过叶隙间倾泻下来，她微眯起眼，那阳光着实太过灿烂，灿烂的刺痛了她的眼睛。
　　“阁下在暗处早已伺机多时，既然如此，何不现身？”
　　身后，两个黑衣人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那里。
　　苍夜痕淡淡转身“你们有很重的杀气。”
　　话音未落，人影闪动，两把短剑已逼近苍夜痕的身前。蓝衫飘动，只不过一瞬之间，她与两个黑衣人已经擦肩而过。苍夜痕俯仰下身，只见两把短剑从她的面门上擦了过去。泛着冰冷的蓝色锋芒在她的眼中凝成，折扇自袖中滑出。恍惚间，一道银光在三人之间闪过。其中一名黑衣人的肩头早已沾满了鲜红。
　　苍夜痕手里的折扇中闪烁这一抹银色，她的声音骤然变得极度寒冷，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见两个黑衣人依旧未言语，她不怒反笑，接着道：“不说话是吗？那么就永远也别说话了！”
　　苍夜痕还未展动身形，一阵烟雾随着一记声响忽地升起。待到烟雾散去时，那两个黑衣人早已了无踪影。
　　苍夜痕静静的站在原地，她的面容上早已没了任何表情，但漆黑的眼眸中却闪动中极其锐利的锋芒！

　　当苏泠风还在意似悠闲的品茗时，下一刻便看见苍夜痕推门而入。她丝毫并未在意，口中的西湖龙井香气沁人心脾，唇齿留香。
　　苍夜痕见状，微笑着摇了摇头，道：“我倒还真未想到，你竟在这里这般惬意。”
　　苏泠风放下瓷杯，另倒了一杯茶递给苍夜痕，平静道：“这茶入水香气四溢，实乃茶中极品。你不妨品品。”
　　苍夜痕接过茶，啜饮了一口，苦笑道：“只怕我要是说起适才发生的事，你就不会这般惬意了。”说罢，看了看茶水表面的浮起的茶末，轻轻道：“有人要杀我。”
　　苏泠风的脸上闪过一丝诧异，道：“何人？”
　　苍夜痕摇了遥头，道：“我要是知晓就好了。我只知晓袭击我的那两个黑衣人剑法倒是不错，而且配合也非常有默契。并且他们的招式很直接，每一招都足以致人死地。”
　　苏泠风静默了半晌，道：“按你所说，这么想杀你的人，他们应该还在剑上涂了毒吧。”
　　苍夜痕笑着点了点头，道：“不错。”
　　“这么想置你于死地的，只有两种人。一是有自信武功能够比肩与你的人，二是杀手。”苏泠风顿了顿，又道：“稍微有些脑子的人都不会在背负着仇恨的同时还轻贱自己的命。”
　　苍夜痕脸上挂着一丝笑意，道：“不错，不过只怕是第二种的可能性大些。我们应要足够提高警惕。”
　　“你认为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悠闲的喝茶品茗？”
　　闻言，苍夜痕怔了怔神，随即抬起了头，却看见苏泠风正对着她优雅的微笑，一切尽在无言之中。

　　黑夜，如此浓重。月光，如此清冷。
　　“老爷，我们先下去了。”
　　陈毅天在房间的门口驻足，轻轻的摆了摆手，道:“你们下去吧。”
　　待到下人们走远，一阵开门声后，陈毅天高大的身影被月光投射到地上，渐渐由模糊变为了清晰。
　　一记破风声袭来，烛架上的蜡烛迅速被点上了火苗。豆大的火苗显得异常的昏暗，映衬着他的脸与另外两个人的脸。
　　陈毅天看着眼前两位不速之客，脸上却呈现出怪异的微笑，缓缓道：“你们终于来了。”
　　苍夜痕脸上浮现着淡淡的笑意，“如你所料。”
　　陈毅天走到一张檀木椅子上坐下，他直直的盯着苍夜痕，笑道：“苍堡主何时察觉出我的？”
　　苍夜痕笑了笑，目光却十分锐利，道：“很早。从我第一次见到蝶染时，就觉得陈家镖局不对劲了。”
　　陈毅天不在意的笑道：“那真是个美丽的女子，她本可以安生的做着她的陈家夫人，可惜的是好奇与恐惧使她丧失了理智，丢掉了性命。”
　　苏泠风蹙起了眉，道：“你早知我们是为了江瑜之死的事情而来，所以才派去了杀手去杀夜痕，以此永除后患。陈毅天，这一切不是你早已设计好的吗？”
　　陈毅天依旧不动声色，道：“苏大小姐说的不错。”
　　陈毅天话刚一出口，苍夜痕便笑了，微笑中带着几丝鄙夷，道：“陈毅天此言差矣。恐怕那两个杀手并非听命于你的吧？”
　　“哦？苍堡主何以见得？”
　　“白日我与他们交手时，发现他们心性坚韧，沉默少言，并且配合的相当谨慎。而且，他们的武功都在你之上。这样的杀手，只怕是陈镖主无法操控的吧。”
　　“难道我就不会买你的命？”
　　苍夜痕轻笑出声，道：“我倒不知道自己命有多么值钱。不过，陈镖主有见过买金雇两个杀手来杀人的吗？陈毅天，说到底你也只是这幕后之人的一个傀儡吧，不足以掌握大局！”
　　陈毅天沉默了半晌，忽而笑的阴狠，道：“我也许确实不足以担当那个掌握大局之人，那么你呢？苍夜痕！你身为女子！又有何德何能来担当红枫堡的百年重担！”
　　苍夜痕的脸一下子变得白的骇人，饶是她千算万算，也没料到自己的身份早竟被陈毅天识破。与此同时，陈毅天早已转动了椅上的机关，地上的陷阱忽地打开。一时间，苏泠风只见原本站在她身旁的苍夜痕忽然陷了下去！
　　“夜痕！”苏泠风伏在地上想去拉住她，但还未缓过神，她便猝不及防的被苍夜痕一掌打飞了出去。这一掌，只使上了内力的冲劲，并未用上真正的内力。苏泠风只觉身子有些酸麻，却并未受伤。她定睛看去，片刻之间，苍夜痕那双对她满含着喜悦，欣慰的眼睛早已消失在了茫茫黑暗之中。
　　那个人！就连在危险之余，还在庆幸着她的安危！
　　苏泠风只感到喉咙间被什么堵住了，她想叫她的名字，但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正回过神，却见陈毅天已飞扑而来。她的身子尚未复原，远不及陈毅天的武功之高，只能看着陈毅天的一掌直拍她面门。
　　黑影忽现，忽有一蒙面人接上了陈毅天这来势凶猛的一掌，将苏泠风护在了身后。陈毅天也未想到此时竟会有人来助苏泠风，只好先于蒙面人交手。苏泠风在旁看那蒙面人脚下有些虚浮不稳，心已知晓这蒙面人怕也不是陈毅天的对手。思量之中，想好了计策。
　　“快走！”
　　蒙面人闻言，与苏泠风一并跃出了窗外。身后似是有很多人还在追赶，苏泠风看准了此时的风向，指尖轻弹，一粒白色的丹药瞬间激射出去，散为了粉末。空气中弥漫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清香，随风荡漾着。
　　前面追赶的下人早已脚下虚浮，走了两步便晕倒了。陈毅天见状，忙蒙住了鼻息，摆了摆手，厉声道：“别追了！是风袖暗香，那该死的丫头！待烟雾撒去后，继续追捕。”

　　苏泠风与那蒙面人一直逃到了城外的树林中，闻见身后人声渐息，终于停了下来。
　　蒙面人转过身，道：“这就是风袖暗香？”
　　苏泠风闻见那蒙面人声音沙哑，从腰间掏出一颗丹药，道：“你气血不稳，先服下这药丸吧。”
　　蒙面人拿过药丸，一声不吭的吃了下去。
　　苏泠风笑了笑，道：“你就不怕我给你吃毒药？”
　　蒙面人似乎笑了两声，但憋在面巾中显得有些低沉，道：“你不会，你是大夫。而我现在是病人。大夫是不会害病人的。”
　　苏泠风沉默了许久，笑道：“那么，你可信任我？”
　　蒙面人点点头道：“那是自然。”
　　“那么，就随我再回一趟陈家镖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