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颜如画》苏水榭

110、迷局诡计

　　苍夜痕只觉万点银光贴着脸堪堪掠过。
　　她的眼神杀机骤现，随即朝丁强宇送出一掌。那丁强宇不识武，登时向断了线的风筝一般飞了出去。
　　“砰！”的一声巨响，丁强宇重重地摔在佛案上，连带佛案一起皆砸了个粉碎。
　　而这一切，不过电光火石之间。
　　“你没事吧？”苏泠风急声道。
　　苍夜痕的心绪尚未平静，她轻轻摇了摇头，然而额头上的冷汗却已流了下来。
　　苏泠风见她无事，急忙又行至丁强宇身旁，伸手一探鼻息，脸色登时变得十分难看。
　　“他死了？”苍夜痕稳下心神，沉声道：“怪我适才情急之下出了死手。”
　　苏泠风凝瞩着苍夜痕，面色肃穆，摇头道：“不怪你。你虽震断了他的心脉，但……”她眸光一沉，“他也已咬破口中毒囊。”
　　苍夜痕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长叹道：“我实在大意了，未料到他们竟会让一个完全不识武的人来刺杀我。幸亏得你提醒，否则此时倒下的就有两具尸体了。”
　　“其实，我也是凑巧才识破了他的伪装。”苏泠风心下一沉，看着眼前的尸首道：“此人虽不识武，但身怀暗器，就连你我，都被他适才演技所骗。若非我之前翻看过架子上的账本，发现上面的字迹与适才他掉到地上的那一本字迹完全不同，我也没想到他竟会是假的丁强宇。”一念至此，她又抽出尸首手中紧握着的圆筒，蹙眉道：“这暗器……”
　　苍夜痕瞧了眼她手中的圆筒，面容微变，道：“给我瞧瞧。”她接过圆筒，仔细端详片刻，眼底不禁掠过几丝异色。
　　“有什么不对么？”
　　苍夜痕的面色愈发阴沉，她并未言语，只是持着火折子走到另一侧的墙前，凭着火光，只见墙上密密麻麻地布满了小孔，寻常人若不细看根本毫无察觉。
　　苏泠风也看着这面墙，疑道：“这难道便是适才此圆筒所射……”
　　“你的北冥磁石带着了么？”
　　闻言，苏泠风更为诧异地瞧了一眼苍夜痕，随即拿出北冥磁石贴在墙面。少时，将磁石往后一撤，顿时自小孔里嗖嗖飞出两三根细针，吸附在磁石上。
　　银针极细，宛若秋毫。
　　而苏泠风凝视着这几根银针，心下的不祥却更甚，她再次看向苍夜痕，惊道：“秋毫针？”
　　苍夜痕并未言语，但她脸上的神情却印证了一切。
　　“果然，是这幕后之人杀死踏雪使，得到了秋毫针。又派一个不识武之人来放松你我的防范，然后好趁此一举用此暗器杀了你我。”
　　而苍夜痕忽地开口道：“这不是真的秋毫针。”
　　苏泠风蹙起眉，“何出此言？”
　　苍夜痕凝视了手中圆筒片刻，又行至那尸首旁望定，眸光沉沉，缓缓道：“秋毫针做工精密，内置纯铜打造，外置铂金套壳，长五寸。此针筒里内藏八百二十根秋毫针，每次激发时可选择射出一针，八十二针，以及一百六十四针。针上无毒，但因针体极细，一旦射入体内，即刻随经脉游走，直达百汇玉枕二穴致人死地。”她顿了顿，又道：“可是这个针筒，虽外形并无二致，却只能一次发射一百六十四针，且针筒已空。而筒身又是新打制的，想来应是有人按照原本的秋毫针仿制而成的，却未尽完善，只制出了一个半成品。”
　　苏泠风目光闪了闪，“你是说，有人取走秋毫针，并以此仿制？”
　　苍夜痕颔首，“若非仿制，此时我便已经死了。”说着，她的目光一闪，忽地蹲了下去。
　　只见一片狼藉散落之中，那原本供奉的药佛瓷像此时已碎为两截。佛祖依旧慈眉善目，静静的躺在地上。
　　苍夜痕拾起那佛像的下半身，只见佛像内里的底部似乎有个什物，便伸手去掏，却发现那什物固定在底部十分牢靠，似乎被黏住了。她当机立断，默念一声得罪了，便将那半截佛像往地上一摔，登时化为四分五裂。
　　一个扳指从中掉了出来。
　　苍夜痕咦了一声，伸手将其拿起，只见这扳指色呈深棕，纹理似竹，乃犀角所制。其身上还刻了一句诗。
　　昭阳天近知春早，玉琯东风破雪来。
　　苏泠风也不禁觉的几分蹊跷，疑道：“这佛像里怎地还藏着一枚扳指？”
　　苍夜痕摇了摇头，道：“不晓得。不过可以看出，有人将它故意藏在佛像里，又为防止在内有声响所以将其固定，此物定是十分重要。”
　　苏泠风幽幽叹了口气，只觉今夜蹊跷之事着实太多了，一念及此，面色不禁一变。
　　因为她察觉到一件更蹊跷的事。
　　“你不觉得……”苏泠风的眼里隐隐露出一丝不安，“现下太安静了么。”
　　闻言，苍夜痕面色也不禁一变，适才这假冒的丁强宇被她一掌击飞摔至佛案上，声响极大。如此动静这院中断不可能无一人察觉，可现下竟连半个人影也未出来过。
　　苏泠风走到门前，透过门缝向外望去，只见门外夜色沉沉，院子里空旷寂静，周围的屋子里皆是一片漆黑，连灯都未掌起一个。
　　一阵风吹过，只有闻院中叶声簌簌。
　　而这轻微的簌簌声中，却已透出十二分的诡异。
　　就在此时，苍夜痕忽地不知怎地笑了两声。苏泠风扭头瞪她一眼，怨道：“你竟然还笑得出来？”
　　“不笑如何？”苍夜痕道：“难道还要哭不成？”
　　苏泠风皱了皱眉，一幅你脑子是不是坏掉的表情盯着苍夜痕，半晌，道：“你想到什么办法了？”
　　苍夜痕双手一摊摇了摇头，随即走到门前，道：“我们出去吧。”
　　“就这样走出去？”
　　“就这样走出去。”
　　“你不怕……”
　　“哎……要杀我们适才就可以杀了。”苍夜痕目光闪了闪，“哪还用得拖这么久。”说着，她一下子推开了门，望向空空荡荡的院子。
　　苏泠风目光渐深，道：“那我们现下去哪？”
　　苍夜痕转头朝她莞尔一笑，道：“你不是奇怪为何没人么？那我们现下当然就去找人喽。”

　　很快，苏泠风就找到了人。
　　苏泠风看着房间里的两排通铺，一排十人，一共二十人。
　　这二十人睡在一间屋里，既没有人蹬被子，也没有人打呼噜，而是都安安静静的躺在自己的床位上。
　　苍夜痕笑了笑，道：“看来咱们找到人了。”她伸手探了探其中一人的鼻息，登时笑得比哭难看，“只不过，都是死人。”
　　死人当然出不了房门，甚至多大的声响也听不见。
　　苏泠风上前察看了其中一人，然后环顾了一圈，道：“皆是中毒而亡，而且应当死了有一个时辰了。”
　　苍夜痕叹了口气，“你说适才那假冒的丁掌柜知不知晓这件事呢？”
　　“他自是知晓的，不仅如此，我猜这些伙计，也应当是他杀的。”苏泠风目露疑光，“难道风声已经走漏了？”
　　“看样子是已经走漏了。”苍夜痕目光一凛，“这样一来，知晓蓝姬死讯的人里想必有他们的人。”
　　苏泠风目光闪烁，“你觉得是谁”
　　苍夜痕沉默片刻，摇了摇头，道：“不好说。”
　　苏泠风垂首叹了口气，知晓无论是谁，答案都不会是她们所希望的。正思量之余，忽地闻到一丝极轻微的奇特气息，便蹲下身来循味而寻。只见她拿起其中一人摆在床首前的鞋子，随后放下，又拿起另一人的鞋子，随后放下，以此将这二十人的鞋子皆看了个遍。
　　苍夜痕见她如此，便问道：“怎么了？”
　　苏泠风拿着其中一人的鞋子，道：“你闻闻这鞋底处的灰。”
　　苍夜痕接过鞋子，见鞋底边缘处果然沾着一层黑灰，便用手指蹭了少许闻了闻，随即眉头一皱，道：“这么刺鼻，是何气味。”
　　苏泠风凝瞩着她，“是草药金石加以炼制后所散发的气味。”她扭头看向那二十具死尸，声音一沉：“这二十人的鞋底，都沾着这层灰，而且全是新沾上的。”
　　苍夜痕当下了然，道：“看样子他们在死前，都去过同一个地方。”
　　苏泠风颔首，眼底划过一丝异光，道：“是炼丹房。”

　　炼丹房内。
　　苍夜痕与苏泠风已将此处寻了个遍。
　　苍夜痕似是累极，歪坐在一张案上，叹道：“这可奇了，这二十人到底来丹房干什么了。你我找了一圈竟一无所获。”
　　而苏泠风却将目光落在房内正中央矗立着的丹炉上。
　　那丹炉很高，约一丈有余，以青铜所制，造型古朴，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分别自炉顶垂下四根粗大的铁链，栓连着地上的四方神兽铜像。除此之外，炉顶上的一条铁链则通过齿轮连接着一面墙的机关。
　　她略一沉吟，行至墙边伸手落下机关，只闻齿轮带动机括，那炉盖渐升，自炉内立马传出一股刺鼻的气味。苏泠风向苍夜痕斜了一眼，好整以暇道：“请吧。”
　　苍夜痕颇为嫌弃地用手扇着鼻间的气味，皱眉朝天翻了个白眼，道：“看来此行回去之后我得去洗个澡了。”言罢，与苏泠风施展轻功跳进了炉内。
　　苍夜痕乍一入炉腹，立马觉得被这炉内气味熏的上头，连忙捂住口鼻道：“怪不得人家说那山野道人炼的丹药奇臭无比，原来果真如此。这帮人也真是的，选个密道入口还要选在这么臭的地方，我真是服……”她一语未了，只听“砰”的一声巨响，那炉盖已蓦然下沉盖死。
　　二人正两耳嗡鸣，眼前登时陷入一片黑暗，还未待点起火折子，又觉身子一空，竟直直地掉了下去！
　　苍夜痕连忙一手抱住苏泠风，在半空中转换身形，这才稳稳落下。她燃起火折子向四周望去，只见四周全是一排排的架子，但俱是空无一物，似乎早已被人清理干净。
　　苏泠风也环顾了一圈，随手在架子上摸了一下，见指尖上竟纤尘不染，便已心知不妙，叹道：“看来我们来的太晚了，他们早已将这密室里的东西通通撤走了。”说着，她忽地瞥见不远处的地上有一个银色的圆筒，便走了过去。
　　“他们的动作倒是十分迅速。”苍夜痕正游目四望，忽闻一声机括开合之音，随即便是苏泠风的一声惊呼，忙转头去瞧，只见苏泠风人已不再原地，地面上倒不知怎地多出一个黑沉沉的大洞。她心下大慌，正欲上前下洞救人，忽地颈后一麻，心中暗道一声糟了，整个人登时天旋地转起来，意识骤消，当即倒地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