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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9、城中旧事 ...

  •   旧城暖阳晖,深谷踏雪归。
      “明明人间四月天,偏偏如今小雪时。我在此地待了三年之久,如今可终于得见此奇景了,看来这“阳雪”二字果真名不虚传。”苍夜痕坐在茶肆里,瞧着窗外自空中悠扬而落的雪花,不禁感叹道。
      一身男装的苏泠风不禁莞尔,道“井底之蛙。你不知晓的奇景还多着呢,以后只怕你看还看不过来呢。”
      苍夜痕横她一眼,忽地眨了眨眼,笑道:“怎地?如此看来,你以后是要带我一一领略喽?”
      “这有何不可?”苏泠风促狭一笑,“只要你在途中可千万别抱怨就行。”
      “我要是敢开口抱怨,你就先给我来上一针。”苍夜痕苦笑一声,“保管我比你的任何一个病人还要听话。”说着,她端起茶杯缓缓啜饮了一口。
      “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苏泠风的眼中露出探究之意,“你为何让宋暮霆将蓝姬的死讯秘而不宣?”
      苍夜痕放下茶杯,抬眼瞧着苏泠风,道:“你觉得,对面今日为何还会如往常一般开门?”说着,她向长街的对面望了一眼。
      苏泠风也顺目望去,目光不禁沉了下去。
      长街对面,与茶肆斜对而立的,是一家药铺。
      药铺的门轩大敞,内厅十分宽阔。靠西墙的一面,矗立着一排与墙壁几近等高的药柜,上有几百个刻着名签的小屉。长长的柜台后,十数个伙计正热火朝天地忙着配药。整个药铺里来往宾客进进出出,络绎不绝。铺门之上,悬着一块乌木匾额,匾上以极庄重的小篆镌刻着三个字。
      轩岐堂。
      轩岐,取自《黄帝内经》,意指轩辕氏与岐伯,二者皆为药中始祖。
      这绝非寻常的名字。
      亦绝非寻常的药铺。
      苏泠风登时眼睛一亮,心下了然,扭头朝苍夜痕道:“是为了不打草惊蛇。”
      苍夜痕收回目光,缓缓道:“利用混在药罐里的红罗土来除掉宋暮霆,此计确实缜密,且又悄无声息。但唯一的缺点就是耗时太长。”她重新为二人添上茶水,忽而一笑,道:“我猜幕后之人料定自己算无遗策,所以现下一定正耐着心思等宋暮霆三个月后的死讯。”
      “只可惜,此计虽好,却误中副车。”苏泠风眸光一凛,“我们将此事秘而不宣,对方现下一定不知。但倘若他们提前动作,那就说明……”
      “说明知晓此事的人中,有幕后之人的眼线。”苍夜痕眸光熠熠,笑容狡黠如狐,“不知晓就不会有动作,有动作就为我们留下了线索。瞧他们怎么选吧。”她说着,又扭头瞧了一眼对街,摸了摸下巴,叹道:“唔……这药铺的生意可真好啊。自我们在此坐下喝茶起,这药铺里进出的人就没停过。”
      苏泠风略作沉吟,目光忽地一瞥,叫道:“小二。”
      一旁的伙计连忙跑了过来,点头哈腰地笑道:“二位公子,有事吩咐小的?”
      苏泠风笑了笑,道:“是这样的,我有位朋友近来抱恙,大夫开了药方,但是有两味药始终没买到。我们二人皆是近日才来阳雪城,人生地不熟,也不知城中哪家药铺药材最齐全?”
      “呦,这位公子想必定未去过轩岐堂看看了?那才是咱们阳雪城最大最齐全的药铺呢!”
      “轩岐堂?”
      “诺,就是街斜对面的这家。”伙计伸手指向窗外,道:“那可是咱阳雪城的经营多年的老店了。药材齐全,童叟无欺!”
      苍夜痕见这店伙计连连称赞,笑道:“我看这药铺里人来人往的,莫不是全城买药的人都来此处买?”
      “可不是!”店伙计点了点头,又叹气道:“实不相瞒二位,咱这阳雪城地处偏北,除去占了个奇景奇马的名声在外,还真别无所长。譬如这晴日下雪,倒是有不少文人酸客来此欣赏,又譬如这盛传的阳雪宝马,也惹得一干江湖人纷纷来此。但对咱寻常百姓又有何用啊,倒是因这气候反常,周围深山里难长作物,稍稀奇一点的药材就压根没有,全靠来往药商经年买卖。那价格,贵的稀奇。”
      苍夜痕眨了眨眼,又笑道:“常言道物以稀为贵,却也可以理解。难不成此处药铺的药材便是平价?”
      “正是啊。这轩岐堂原是三十多年前一个姓归的药商来此开的,听老人们说,那姓归的开了这歧轩堂,不但药价便宜,且种类齐全,人也乐善好施,是当时有名的大善人呢。”
      苏泠风蹙了蹙眉,道:“当时?难道后来出事了么?”
      闻言,店伙计脸上露出感慨之色,叹惋道:“哎,说来可怜,那归药商在此经营轩岐堂十余年,一直也未娶亲,后来收养了个女婴做义女。孰知,待那女孩六七岁之时,忽地被牙子给掳了去,从此便杳无踪迹。那归药商先是寻了两三日,后来一病不起,不久后便自己在家悬梁自尽了。”
      苍夜痕眸光渐沉,面上依旧不动声色,道:“那现下的这家轩岐堂的掌柜……”
      “现下这家,是那归药商去世后,一个姓丁的人又接手了店铺。”店伙计想了想,又道:“听人说,是原先那归药商的远房亲戚。总之他接手后,轩岐堂的生意依旧兴隆,甚至更胜往昔。”
      苏泠风闻言,面色沉郁下来,见苍夜痕对伙计笑道:“有劳小二哥指点,茶有些淡了,去换壶新茶吧。”说着,又塞给伙计一块碎银子。
      店伙计立马喜上眉梢,连忙接过银子匆匆而去。苍夜痕瞧着他的背影,这才扭头看向苏泠风,眉宇微皱,道:“怎地这般表情?又抑郁了?”
      苏泠风瞪她一眼,又幽幽叹了口气,道:“我只是觉得,此事变的越来越复杂了。”
      “这有何复杂。天底下,再复杂的事也是有的。”苍夜痕伸手拿起碟中的一颗花生,摁碎外壳,只见那花生外壳虽是两节,内里却有三粒花生仁。她疏朗一笑,将三粒花生仁一口吃下,眸底掠过一丝光亮,道:“只要我们击碎外壳,真相终有一天会被揭开的。”
      “哦?那你打算如何击碎?”
      苍夜痕目光一敛,再次凝望着对面的熙来攘往,道“今晚,我们就去瞧瞧这歧轩堂。”

      夜色如墨,月色如水,水墨浑然,愈发清冷。
      两道人影静静地伏在屋顶上。
      苍夜痕轻轻掀起一块瓦片,透过缝隙望去,只见下方大厅里早已不复白日的喧嚣,却只留了一盏孤灯,寂静之中忽地响起一连串噼里啪啦的声音。
      孤灯下,柜台处,一个人正一手极快地拨弄着算盘,一手持笔记账。
      苍夜痕瞧了一眼那人,心想这应当便是那姓丁的掌柜了。她将瓦片悄悄盖回去,与苏泠风对视一眼,二人纷纷向后院掠去。
      二人落至后院,见这后院并不算太大,就悄无声息地寻了一圈。少顷,苏泠风忽地驻足,拍了拍苍夜痕的肩膀,示意般地指了指眼前的一间屋子。苍夜痕抬头借着月光瞧了瞧,只见那屋门上挂着一把铜锁,四周窗户却是紧闭。她伸手推了一下窗户,窗户却纹丝不动,显然已经在内反锁了。
      “此房封闭如此之严,想必应是此处重地,不如我们进去一探,应该能发现什么线索。”
      苍夜痕点了点头,便拿出一根针行至窗前,将针自窗缝里伸进,随后一挑一拨,接着伸手推窗翻入室内。
      苏泠风在后面看得两眼发直,待她也随之翻进屋内,忽开口道:“我很想知晓你跟江湖第一神偷楚踏月,谁的伎俩更厉害?”
      “论开锁,自然是我。”苍夜痕轻声笑了笑,“不过,论轻功,他应当是无人出其右了。”说着,只见黑暗中忽地一亮,火折子已被她燃起。
      苏泠风只觉鼻息间弥漫着一股子浓浓的草药味,便也燃起火折子,借着微弱的火光,只见屋内的正中央设着一佛案,案上供奉着一尊药师琉璃光如来,慈眉善目,温良祥和。屋子的东面堆放着各类药材,西面则立着一排排的书架,似乎是一间库房。她行至书架旁,随手抽出一本书来,定睛一瞧封皮,却是本记录进货的册子。
      苏泠风一页一页地翻着册子,见册上记录了所有药材来货的时间,货源地,以及价格。而最后收货人的那一栏里都只草草地写了一个丁字。她眸光微沉,合上册子,转而去察看另一面堆放着的药材。
      苍夜痕寻了一圈却未发现异样,见苏泠风正一旁全神贯注地察看药材,正欲出口询问,忽闻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匆匆而来。她连忙吹灭火折子,上前搂住苏泠风的腰,苏泠风这才猛然一惊,还未开口,人便已跟着苍夜痕到了房梁上。
      只闻一阵清脆的开锁声后,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中年人一手端着盏烛灯,一手捧着账本走了进来。只见他对着账本一一查点过堆放的药材良久,似也有了些许困意,忽地仰天伸了个懒腰,手里的账本登时“啪叽”一声掉到了地上,两只眼睛呆呆地望着屋梁上的苍夜痕与苏泠风。
      苍夜痕只能无奈一笑,心下叹道该是算你倒霉,便倏地落在那人面前,伸手点住他的穴道,冷冷道:“若敢呼救,死。”
      那人连忙惊恐地眨眨眼,示意自己绝对会照做。
      苍夜痕伸手将他穴道解开,只见那人颤颤巍巍,体若筛糠,满脸惊惧之色,道:“两位大侠,若要求财,无论多少,小的都愿意双手献上,只求莫要……杀我。”
      苍夜痕见他这般惧怕,目光闪了闪,道:“好说好说。”她一语未了,忽地伸手抓住此人肩头,双腿扫向其下盘。
      只闻那人“哎呦”一声低呼,人已摔倒在地。苍夜痕一怔,抓他肩头的手登时松了开来,道:“你不会武功?”
      “武功……哎呦……什么武功?”那人连忙从地上跪起,涕泪俱下,道:“大侠!我家世代以贩药为生,从未习过什么武功啊……求大侠网开一面,饶小的一条贱命吧!”还未语毕,便磕起头来。
      苍夜痕看向苏泠风,道:“起初我听他脚步声,以为是他装不识武。但是刚才我试他内力,他是当真不会武功。”
      苏泠风略一沉吟,忽开口道:“我问你,你老实答话,我便不杀你。”
      “大侠……大侠请讲。”
      苏泠风冷声道:“你是哪里人士,姓甚名谁,有无妻儿,如何开的这家歧轩堂?”
      那人连忙含泪颤声答道:“小的来自云翔城,叫丁强宇,老家尚有一妻一子。这歧轩堂十多年前原本是我远房表兄归晨晖开的,后来便由小的接手了这轩岐堂。”
      苏泠风又问:“哦?那为何非要你来接手这药铺?”
      丁强宇忽地叹了一声,道:“那是十多年前,有一日我忽地接到表兄的书信,信中说他有一件要事要办,所以今后要将这铺子交由我打理。一开始我也纳闷,心想究竟是什么要紧事,竟能让表兄将这十多年的心血说送人就送人,结果……没几日有人便传来我表兄自尽的消息。于是后来我便匆匆赶到阳雪城收拾他的后事,然后接手了歧轩堂。”
      闻得此言,苏泠风与苍夜痕彼此对视一眼,未有言语。
      丁强宇见此二人皆不言语,以为自己下一刻就要被灭口。他一念至此,登时心惊胆裂,连跪都跪不住了,只能又伏倒在地不住的磕头,痛哭流涕地求道:“两位大侠!两位大侠……我知晓的事我都说了……你们要什么我都给你,只求放小的一条命吧,小的一直本本分分做人,从未干过任何伤天害理之事啊大侠。”
      二人见此,不禁觉得此人让他们唬的太过可怜,心里更生几分惭愧。苍夜痕上前正欲扶丁强宇起身,而苏泠风则目光一瞥,忽地瞧见地上的账本,神情一下子变得十二分的可怕起来。
      与此同时,明明适才还一脸恐惧犹如待宰羔羊般的丁强宇,眼中却忽地透出狼一般的阴鸷。
      他的手里,一个银色的圆筒早已对准苍夜痕。
      “小心!”
      黑暗中,银光激射,犹如暴雨流星般一闪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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