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恋小野猫》掩鲸

5、初恋

　　空气凝固。
　　一秒，两秒，三秒。

　　“当然不是。”
　　付澄笃定回答，像是多怕被她误会一样。

　　安霓察觉到他眉头悄悄地蹙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平静，几乎是不动声色的。
　　她没再说话，只是从他肩膀越过去。
　　背对着他的身影，唇角窃窃地勾勒出浅浅的弧度。

　　你最好不是。

　　不远处的姚婷和李暖以为她走丢了。
　　两个人转过头来搜寻她的身影，对中视线，姚婷忙着招手：“安霓！快走啦。”

　　付澄滞在原地，也不知过了多久。
　　安霓消失在她面前之际，他才敢张扬地皱紧眉头，思绪乱蹿。
　　听到成奕的呼唤声后，他终于从自我怀疑中清醒。

　　成奕和周正也两个火眼金睛的自然是把刚才那一幕收进眼里。
　　两个人都是一副赶着吃瓜的表情。
　　成奕脸上都挂不住笑了：“怎么回事啊，澄哥。”朝身后瞄一瞄，“大美霓子和你说什么了？”
　　周正也放下勺子，两眼发光地看着付澄，“你俩难道认识啊？”垂下眼想了一下，“不可能啊，你俩也没说过什么话啊。”

　　成奕眼里突然闪起看透一切的光，质问道：“说，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俩！”
　　付澄低眼，操作起碗筷，声音平平：“滚。”
　　一个滚字从他嘴里吐出都好像包着暖气，让人听不到威胁。

　　*

　　周六下午两点。
　　安霓生无可恋地被姚婷和李暖两个鬼毛头催促着到了星际影城。

　　因为是周六，影城里的人跟工作日比起来要多得多，纵然是宽敞的地方也显得有些拥挤。
　　三个人站在候场区。
　　安霓抵着根柱子靠着站，李暖取完票走过来。

　　“吃不吃爆米花？”李暖问。
　　安霓摇头，姚婷笑眼一开，赶紧接话：“吃！”
　　李暖转向她，脸一撇，语气爽快：“走，买去。”

　　看他俩走后，安霓往前迈步，两手撑在了前面的玻璃栏杆上。
　　往下望，五楼的高度，空旷的一楼人影密密麻麻的，在举办着什么活动。
　　纷声从四面八方爬进耳朵里。

　　几分钟过去。
　　李暖和姚婷从身后走来，还没走近，安霓就能听到他俩嬉嬉笑笑的声音。
　　下一秒转身，李暖递来一杯咖啡。
　　“给，小心烫啊，先别喝。”

　　超大号爆米花被姚婷捧在怀里。
　　刚接过咖啡的安霓又被迫地接过那份爆米花，只听见姚婷匆匆留下一句：“帮我拿着，我上厕所……”

　　李暖轻笑，看安霓一脸冷漠，马上被她死亡视线锁定。
　　他立即止住蠢蠢欲动向上扬的嘴角，“行了，给我。”一手接过那份无地自容的爆米花。

　　安霓散口气，转过身继续靠在栏杆上。

　　候场区的某一角。
　　付澄杵在那里，背靠圆柱，他目视前方，神色平淡。
　　身旁的成奕和周正也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拿着拿着……小心甜掉牙。”
　　成奕将手里的爆米花递给周正也，然后嘬了口可乐。
　　周正也目光鄙夷，呿声道：“牙口好得很，不牢您老操心。”

　　一旁的付澄没有被他们打扰，仍然直视着眼前。
　　目光忽然幽幽一扫，最终定点在一个少女的背影上。
　　少女背影纤瘦，黑发披在肩后。
　　她穿了一件浅褐色的连衣薄裙，裙摆落在膝盖处，显露出白细的小腿，脚底踩一双灰白混合的百搭老爹鞋，配上一双白色中筒袜。
　　一身装扮尽显纯粹的脱俗感，气质淡雅干净。

　　须臾，她的头向右边稍稍一侧，精致柔和的侧脸因为距离而显得模糊。

　　付澄没细看，只恍惚两秒，认出来是安霓。
　　身边的成奕瞬间大呼小叫起来：“卧槽！那不是大美霓子吗？”
　　付澄眼睛一转。
　　周正也顺着成奕的视线扫去，片刻惊讶道：“卧槽！那不是李暖吗？！”
　　“卧槽……”成奕越过安霓的身影，看到了满脸欢笑的李暖。

　　成奕收回眼神，“他俩怎么会一起来看电影！？”
　　周正也妙叹一声，“我去，你看李暖的手……搭她肩上了！”
　　付澄定眼看去，眉眼中情绪轻微起伏。

　　回过头来。
　　成奕和周正也两人不可思议地对视。
　　笑容逐渐变态。

　　须臾，成奕下手掏出手机来，打开相机功能。
　　他一边操作，一边感叹：“这可是大瓜啊！了不得。”
　　周正也往他一侧靠近，看向他的手机，吸管从嘴里脱出，“你拍照干啥，不怕被揍啊！”
　　“你懂个屁。”成奕拍开他的手，斥责说，“这是李暖早恋的证据！”

　　镜头往远处对焦，成奕正在找准时机绕开面前来来往往的行人。
　　赶巧地终于把李暖和安霓抓进相机画面里。
　　拍摄键被按下之际，镜头前一团黑影蹿了进来。

　　“别拍了，进场了。”
　　付澄把手机夺了过来，给了成奕一个猝不及防。
　　“卧槽，澄哥你！”
　　没搭理成奕，付澄说完转身就往进场区走，那里正排着长队。
　　“还我手机啊！”成奕在身后追。

　　玻璃栏杆前。
　　安霓赏了李暖一个白眼，撤开他那惹人厌的手，平平淡淡地嫌弃：“滚。”
　　李暖没脸没皮：“这里都冒灰了，裙子几百年没穿了？”
　　安霓瞪眼攻击：“有病……”
　　找完茬的李暖笑笑，低头看下手表，“可以进场了。”

　　姚婷很及时地赶来，颇有兴致：“我来了！”
　　看见自己的爆米花到了李暖手里，羞涩感立马从心尖冒出来，传到了姚婷脸颊，淡淡红晕缓泛起，在她脸上若隐若现，躲开眼说：“不好意思啊，厕所人多。”
　　李暖还是一脸干脆的笑容：“走吧。”

　　舒舒服服坐下的时候，大银幕上正在播着广告。
　　安霓瞄了眼手机，静音后收好，双手抱着自己，二郎腿翘起。

　　陆陆续续的人进场，四周杂声不淡。
　　后面几个小孩子的声音纷纷扰扰，像蚊子一样在安霓耳边环绕，挥之不去。
　　惹得她心里烦。

　　李暖坐在中间，左边的安霓安安静静，右边的姚婷嘴里吧啦个不停。
　　两个人说说笑笑。
　　姚婷小口小口地吃爆米花，“这电影应该很好看，男主挺帅的。”
　　“有我帅吗？”李暖这一问让姚婷一下子害羞起来，躲开眼更不敢看他了。不过四上的灯光很及时地暗了下去，让姚婷可以肆意地脸红着。

　　李暖也不逗她了，转头看看安霓。
　　安霓白他一眼，“少臭美了你。”她拿起咖啡吸了一口。

　　屏幕上电影开始播放。
　　电影名大字号飙出来的时候，安霓万般确定以及肯定，这是一部烂片。
　　打情怀的续集，换掉了原版的演员阵容，一看就圈钱来的。

　　两个小时的时间又要浪费掉。
　　安霓在心里暗叹，摇摇头，正面叹了口气。

　　李暖眼光真差。
　　他不会是故意的吧？带她来看烂片。

　　一分钟都让安霓觉得难熬。
　　可是旁边这两个人加上四周的人嘴里却能吐出笑声来，不禁让安霓陷入自我怀疑。

　　？
　　好笑吗？真尬。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姚婷笑得最大声。
　　安霓莫名其妙瞟她一眼。

　　矜持点啊大姑娘。

　　相比之下，安霓觉得李暖的笑就有点敷衍了。
　　敷衍得有点像在附和四周，附和姚婷。
　　可他却很突然地转过头，看着她，哈哈几声：“不好笑吗！”说完继续笑。

　　？
　　安霓眉头紧锁。

　　她朝着他机械性地哈哈大笑：“好笑死了呢。”
　　笑脸一秒被无情地翻篇。

　　李暖：“……”
　　笑容一下子在他脸上僵住。

　　*

　　付澄他们在隔壁的放映厅里。
　　成奕和周正也选了部犯罪悬疑警匪片。

　　看到一半的时候付澄就猜到结局了。
　　这会正如坐针毡，因为情节进行得越来越尴尬、不合理，人物情感铺设生硬，导致最有看点的地方成了片中的帅哥美女。

　　成奕和周正也谈剧情谈得津津有味，两个人在付澄身边左一句右一句，还时不时谈过头来问付澄：“我说的对不对啊澄哥。”
　　“澄哥，你说是女一好看还是女二好看？”
　　“我觉得女三最美。”
　　“屁！明明是女二！”
　　“屁中屁！”
　　“诶……对了，哪个是女三啊？好像戏份都不多，可有可无一样。”
　　“管她呢……”

　　越来越煎熬。
　　以至于片尾字幕出来的时候，付澄长长地舒了口气。
　　终于结束了。
　　果不其然，是这个结局。

　　与此同时，隔壁的安霓他们也结束了电影，挤在人流里走出放映厅。
　　咖啡没喝完，被安霓攥紧在手里，纸杯没了初进场时的暖流。

　　三人的脚步停在厕所旁。
　　姚婷拽了一下走在前面的安霓，“我要上厕所！你等等我。”
　　李暖也凑过来，“我也上。”
　　安霓抬抬下巴，“去。”

　　两个厅一起散场，厕所前的空场地自然是人流汇成海，肉眼可见的拥挤。
　　她寻到块能站脚的地，很艰难地走过去，差点被几个急匆匆奔跑着的小孩给撞到。
　　才定住脚，安霓抬眼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少年上身一件白色短袖衬衫，下身一件九分休闲牛仔裤，脚底一双黑色匡威，和裤子连成同样的颜色。一身下来清清爽爽。
　　高高瘦瘦的付澄，俨然成了行走的衣架子，站在人群中属于第一眼就能瞄到的那种。

　　安霓走过去的时候，他刚好转过头。
　　二人的目光凑巧撞到一起。

　　付澄的嘴唇轻轻撇开，瞬息合上。
　　看着安霓在他眼前定下脚，大概顿了三秒，她抬口轻轻：“你也来看电影？”
　　付澄像一座雕像立在那，声音不冷不热：“是。”
　　接着他下意识地扫了眼她的四周，发现她身边没了刚才的那个人。
　　他转移视线，不再看她。

　　脑里突然回想起那天那句话。

　　——“你是gay吗？”

　　这话在脑子里循环播放，情绪一下子就上来了。

　　付澄额头上写着的“不高兴”三个字忽明忽暗。
　　但不仔细看好像都看不出来，因为和平常的表情几乎没什么两样。

　　付澄身后刚好是个圆柱，可以靠着站。
　　安霓转过身走到他身侧，还是环抱自己的姿势，膝盖一屈，一副洒脱的模样，依旧丧着脸。她下巴一低，右手的咖啡往嘴边递，吸了一口，扔进身旁的垃圾桶里。

　　双手插兜的付澄纹丝不动，眼珠悄悄转动，瞥向安霓。
　　她垂着眼睛，底下的鞋子轻蹭地板。

　　忽然抬头，付澄正巧收回目光。
　　身边女孩声音飘飘然一般：“电影好看吗？”
　　付澄重新瞥过眼，眼里没有情绪，只是淡淡地闪着光。

　　两人默然对视。
　　好像周围的嘈杂声都跟着淡漠下去。
　　十秒过去。
　　两人异口同声道：“不好看。”

　　也许是猜到了对方的答案，加上突如其来的默契。
　　安霓说完顿了一秒就笑出声。
　　她的笑声清脆响亮，本是淡然无色的表情顷刻间耀起光芒。

　　付澄却还是平常的冷漠表情，看她笑了一下，自然地转过头去，嘴角试探性轻微勾起，配合着心里的微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