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叁崩坏岂可休》不重要

10、第 10 章

　　又过了三年，杨烁文被金陵杨家召回本家，而应舟乙却并没有跟着汴梁应家的人回去，他以自己入关门弟子太晚还不能出师为由，拒绝了来接他的叔叔应文海。

　　应文海看着如今成熟稳重有礼，与小时候活泼俏皮完全不一样的应舟乙，他是满意的。现在的应家在汴梁虽然不是只手撑天，但也是令人忌惮的存在，让应舟乙一直走天师之路也不是不可以，兴许以后还有机会得上面青眼做国师。所以他同意了应舟乙的要求。

　　应文海第二天就离开了，同时离开的还有杨烁文。

　　应舟乙也去为杨烁文送行了，虽然杨烁文并不一定想见他。没错，杨烁文一直以为他是喜欢盏清，也是让盏清和陈子涵不和的罪魁祸首。而在那之后的三年，应舟乙一直缠着盏清教术法心法都是大家看在眼里的，这让杨烁文一直耿耿于怀，他恼怒应舟乙的执迷不悟，也有些自责自己以前识人不清。

　　离别的那日，他和几个交情不错的师兄弟和徒弟都有好好话别，但是当他遇到应舟乙带着期冀的眼神向他走来，他脸上的笑容就立马拉了下来，扔下一句话就转身离开了。

　　“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你就当没交过我这个朋友。”

　　*

　　一年后的如今，杨烁文在扬州叔父家作客的时候，被提到陵云宗就忍不住想到那个应舟乙，想到那个惨淡的离别，他承认内心是有些小小的不甘的。

　　他当时想着要是应舟乙愿意在年岁满时和自己一样下山回本家，不再纠缠盏清，他就重新接受应舟乙，但应舟乙再一次让他失望了。

　　杨烁文在当晚彻夜未眠，他以为他是了解应舟乙的，比他自己更了解，但原本熟悉的人一下子变得面目全非，他隐约知道自己缺席了对应舟乙来说非常重要的经历，这让他莫名不痛快。

　　这份不甘和不痛快沉淀于心，在叔父想要请陵云宗得道高人下山时候，鬼斧神差没有提自己的师父弗余，而是提了盏清。

　　说到扬州，最近出了一件大事。扬州富贾杨光宗经营的献容胭脂铺掌柜被发现死在自己的屋中，死相残忍。有人说犯人定是一个变态江洋大盗，所以最近官府一直在查外来人口，又有人说是情杀，据说那掌柜杨献容虽是男子但是生的花容月貌，不少扬州子弟都心悦于他，定是哪个表白不成因爱生恨......

　　杨光宗很头疼，因为那杨献容虽不是他杨家族亲，但是是个家生子。如今惨死在胭脂铺后院的屋中，他碍于名声不得不将铺子先关了，再想着怎么安抚家臣。

　　杨献容的爹是他的二管家杨琛，杨琛得知自己的独子死的如此惨不忍睹，五脏俱焚势必要将凶手碎尸万段。但官府衙门追查的结果，只有一个可疑人物，是胭脂铺子的长工梅六郎，当日有可能进内院的只有看铺子的他，但是梅六郎竭力否认。衙门是按律法办事，没有证据他们是无法给嫌疑人定罪的，这让杨琛气到差点呕血。杨光宗于心不忍，正好杨烁文在他家做客，想到这子侄曾在陵云宗修过行，便想让杨烁文把杨献容的魂魄召来问问真相。

　　杨烁文也是知道那起命案的，他并未一口答应招魂，而是去了胭脂铺。谁知竟然感知到了恶鬼作怪的痕迹，这不是他能应付的。在他打定主意要将盏清真人请下山之后，他便回应叔父杨光宗，“我与师父的书信中听他提到他前些日子有些感悟，不日就将闭关。我想这事不好打扰他，便请一位师叔来帮我。叔父且等几日。”

　　盏清自宗门门主那里得知此事的时候，便打算只带一个陈子涵下山。但意料之外，宗门门主竟开口要求他带上应舟乙，“弗余跟我说你那二弟子同他三弟子交情匪浅，信中还特意提到想和你二弟子叙旧呢。扬州是他杨家的地盘，想来不会出大的差错，你把你那二弟子也带上吧，他都未曾出师过呢。”

　　盏清有百种理由可以拒绝，但他最后还是放弃了，应舟乙喜欢杨烁文，他没有立场阻止他们见面，他也不该阻止。

　　*

　　一行三人从锦州出发，骑马两日就到了扬州。杨光宗和杨琛站在杨府大门外接迎这三人，杨烁文跟在其后。

　　杨琛见面就恨不得盏清立马去帮他找凶手，而盏清也不想在这里久呆，他想尽快办完事就离开，两人一拍即合，趁天色还早合计先去看一下胭脂铺子里的灵堂。

　　本来应舟乙应该跟着盏清和陈子涵一起去的，但是走在后面的杨烁文拉住了他。

　　“盏清师叔，我和应舟乙久别重逢有很多话要讲，不如我们留在杨府为你们准备晚上的接风宴？”

　　盏清回头看了下他两，没有反对，径直离开。

　　*

　　应舟乙有些开心，不管是扬州城富有人烟气息的景象，还是面前不再冷言冷语的杨烁文。

　　说是准备接风宴，其实并不需要他们操太多心，只需吩咐一些忌口的东西。随后两人便坐在荷塘中央的凉亭中，一边赏荷一边喝茶。

　　应舟乙见杨烁文自请他入坐后没有再讲一句话，便自己找话题。

　　“下山这一年，你过的好吗？”

　　“尚可。”

　　应舟乙觉出对方话里的敷衍，他有些犹豫，杨烁文明明是有话要讲，为何此时又如此消沉，“你叔父家臣出了如此惨事，你也别太伤心，师父会将一切都办妥的。”

　　“盏清”，杨烁文终于有了反应，他看向应舟乙，“你现在还是很喜欢你师父吗？陈子涵是不是......”

　　应舟乙似有一些怔愣，杨烁文说到一半便见应舟乙脸色有些不对，“舟乙，这里面有什么隐情吗？你的脸色为什么这么难看？”

　　“我都快忘了四年前你为什么会不理我了”，应舟乙似是想起一些回忆，微微瞥了眉头又很快展开，“我那时并未倾心盏清，我喜欢的人从始至终都是你。”

　　“我......我吗？陈子涵跟我说的时候我都不敢相信。”杨烁文只想得到他心中疑问答案，对于应舟乙突然的表白，好像是已经在他心中预演过千百回一样并未另他惊讶，“那时你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你和盏清为何会接吻？陈子涵又是因为什么郁结于心？”

　　应舟乙一开始嘴角微微的笑容，现在已经撑不起来了。尽管是夏日炎炎，竟让他有如坠冰窖的感觉，阴冷刺骨的寒意一如那个大雪的除夕。

　　“师父和师兄之间的事情，我不好随便说。但是那次杏林，师父故意做给你看的，他知道你在附近。”

　　“做给我看？为什么？”杨烁文着实费解。

　　“大概是想让你说给师兄听，让师兄吃醋吧。我以前也跟你说他们那时有些感情上的龃龉。”

　　“那......那你是为了主动撮合他们，求盏清亲你的吗？是你出的主意？”

　　应舟乙笑了起来，“是的。”

　　杨烁文终于解开了心中的谜团，拨开迷雾见晴天般畅快，“原来竟是这样，是我误会你了舟乙，想来盏清也念你尽心帮他才收你为徒的吧，“杨烁文看向应舟乙真诚的道歉，“如果我当时能听你解释，就不会白白蹉跎三年了。我真不该。”

　　应舟乙听着这些话语，只能微笑。他已经没有勇气再次跟杨烁文说他喜欢他了，在那段最绝望的日子里，他是想着杨烁文坚持下来的，他坚信杨烁文会站在他那一边帮他，不是因为自己是受害者，而是因为自己对杨烁文来说是特别的。如果杨烁文对他没有那方面的意思，他难以启齿去诉说他真正经历过什么。应舟乙觉得那样的自己就真的太卑微太低贱了，就像乞求不到爱的怨偶以自残来博取对方同情一般。

　　应舟乙始终微笑，“不怪你，是我以为这是件小事，一直都不曾找到机会和你讲清楚。”

　　“你别揶揄我了，自那年你元宵闭关出来，我对你都退避三舍，你自然找不到机会。”

　　“算你有自知之明。”

　　杨烁文听到久违的玩笑，心底是有些想念和温暖的，他想他从未看错人，也庆幸自己央求师父一定要让盏清带应舟乙出师。

　　“烁文，你还记得那年重阳，我跟你讲过的玉佩那事吗？”

　　说到那块突兀出现在盏清身上的三叶草镶金玉佩，杨烁文瞬间严肃起来，“这事我跟我爹提了，他说杨家族谱上的嫡系子弟的玉佩都是有记载的。人若在世必携一块，若是离世，杨家也会派人将玉佩回收。这些数字都是对的上的，不应该有一块玉佩在外姓人手中。”

　　“不是杨家人吗？”

　　杨烁文摇了摇头，继续说，“我爹为人谨慎，这四年都在明察暗访那些嫡系玉佩是否有遗失的情况。我来扬州，也是为与隐居扬州的太叔父确认这事。”

　　“原来还是没有头绪。”

　　“我知道你关心盏清师叔，但是既然盏清师叔不曾与他人提起玉佩的事，自然是有他不能说的道理。怕是你去问他，他也不会如实相告。”

　　“嗯，我不会和师父说的。”

　　*

　　接风宴之后，杨光宗特地让杨琛一起与陵云宗四人去客厅用甜点。果不其然，话题还是以案件为中心。

　　“盏清真人，刚才你在献容灵堂，应该是把他的魂招来了吧。他有说是谁杀了他吗？”

　　新魂怨气不深，只有现身在盏清面前，连陈子涵也不知道杨献容到底说了什么。

　　“是梅六郎，但又不是他。”

　　“什么？我就知道那孙子在说谎。不给他点颜色瞧瞧，他是不会招的。”杨琛一脸怒容，要不是杨光宗按着他，怕是现在就要冲出去将人给绑来。

　　“真人为何说是梅六郎，又不是他呢？”杨光宗指出了矛盾的地方耐心请教。

　　“杨烁文看的不错，是有恶鬼作祟。此鬼附身在梅六郎身上，将杨献容虐待致死。”

　　“杨献容可知那鬼是谁？”

　　“一名叫丽娘的女子。”

　　“什么，是女的？”其余三人同杨光宗一样惊疑。一个女鬼竟然附身男子对另一男子施暴，虐死还不够最终还将其肢解，这简直匪夷所思。

　　“这丽娘究竟是谁？死了也不放过我儿子，着实可恨。明日我定要将她关系查出来，死人的罪活人来抵。”

　　陈子涵见杨琛有些误入歧途的趋势，赶忙劝解，“杨管家，千万别造孽。死人的罪死人是可以抵的，不管是下辈子入畜生道还是不入轮回灰飞烟灭，都是恶鬼的报应。如果杨管家去拿无辜的人抵罪，却是无端惹了因果，可能会应在你身上，也可能应在你儿子转世身上，三思啊。”

　　杨琛总算有些冷静下来。杨烁文也是一脸感激的看向陈子涵，陈子涵点头示意他应该的。

　　应舟乙和盏清都是淡漠的看着两人，但是两人心中想的却是天差地别。应舟乙是有些麻木的刺疼，想着杨烁文果然还是一如既往喜欢陈子涵。盏清则是并未放在心里，但想着这一幕同样落在身旁的应舟乙眼中，盏清拿眼角瞥了应舟乙一眼，看着那人愣愣的吃着点心，他竟然掀起了唇角。

　　盏清四年来同陈子涵并未再进一步，他知道他对陈子涵的关注在一点点减少，就如他能清楚感受到他现在莫名其妙掀起的笑是发自内心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