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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二十五章 暗流涌动 ...

  •   “武卿,你也回去,时辰已晚,早点歇息。”安叶零微微喘息道。失血让他的身体逐渐发冷,再不能云淡风轻的抵挡斗寅观的风雪。
      武沐琛收扇,屁颠屁颠小跑到他跟前,边脱校服边道:“安肃,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泡灵泉,我也伤了,正好一起泡。”
      安叶零见他明明衣袍完好无损,脸上也意义风发,知道他又骗人,转身背着他道:“那你先泡,泡完我再过来。”
      武沐琛眼疾手快拉住青梅,朝他被血染红的上臂扫了一眼,衣服被孤佩金割破了,狰狞的伤口还在潺潺冒着血,单是看看就觉得钻心的疼。
      武沐琛心焦,又不知如何正确应对,只得明知故问道:“你是怕羞?欸~我说,在水京山你不与人共浴便算了,可现在你我都挂了彩,灵力急需修整恢复,你还淌着血,能耽误么?”
      惊闻他也挂彩,安叶零转身在他身上不住打量,,武沐琛脱衣速度飞快,校服和中衣已经扔到地上了,现在只剩一件里衣还挂在身上,里衣已经解了衣带,小片胸膛露了出来。
      武沐琛身上衣服没有一处沾有血迹,只白皙的脖颈和锁骨明晰于眼前,安叶零不合时宜发起了呆。
      静逸的小片天地,风雪声消失殆尽,只剩二人的呼吸和心跳声。安叶零心脏狂跳,似乎能感觉到血液在身体内极速流动。
      “安肃,安肃?”
      耳旁传来武沐琛遥远的声音,将他从几近走火入魔当中唤回神来。安叶零讷讷问道:“武卿,你到底哪里伤到了?”
      见安叶零脸上丝毫没有担心的神色,武沐琛只得随机应变,立即闷哼出声,捂着胸口,拧眉喊痛:“我心口痛,被孤佩金一剑横出的剑光所伤,是内伤。”
      安叶零见他神色痛苦不堪,信以为真,紧忙伸手探在他胸口上,正欲往里输送灵力,被武沐琛侧身躲开了。
      他还要继续,武沐琛推开他的手:“别白白浪费修为了,今夜本就亏损厉害,你也伤得不轻!放着大好灵泉不用,我俩是傻子么?”
      安叶零不为所动,坚持生出灵力,往他胸口按去,答道:“我无大碍,只是轻微剑伤,不管它,过会就止血了。”
      武沐琛狠狠拍开他的手,终于对这根情商低的木头人恼羞成怒,一边弯腰收拾地上的衣服,一边气急败坏道:“那你先泡吧,等你泡完我再来!我在九重天,也不惯与旁人共浴!”说完,抱着衣服与他错身而过,往斗寅观走去。
      明知他没有套上校服,若是不拦住他,他也不会真的回去,但安叶零还是忍不住伸手拉住了他,“武卿……一起泡吧。”
      “好嘞!”武沐琛登时喜眉笑眼,无视一脸惆怅的安叶零,扔了衣服,两步跑回灵泉边上,然后旁若无人脱了最后的里衣和亵裤,赤着身,光溜溜地钻进热池中。
      洁白的背脊,挺翘的臀部,修长的双腿……
      安叶零只觉鼻腔发痒,一阵温热,抬手一摸,居然是血,他暗骂自己一句后,转身开始默念清心咒。
      “哈~”武沐琛十分惬意,背靠在灵泉的石壁上,舒服的眯着眼。
      沸珠跃明月,皎镜涵空天。
      气浮兰芳满,色涨桃花然。
      精览万殊入,潜行七泽连。
      愈疾功莫尚,变盈道乃全。
      濯缨掬清泚,晞发弄潺湲。
      见安叶零还站在原处,武沐琛邀道:“孤佩金满嘴谎话,却有一句是真的,这灵泉果然灵气旺盛。安肃,你还不赶紧下来?”
      安叶零终是不愿像他一样脱得赤条条,身上留了一条亵裤,才慢吞吞进到池中。
      “安肃,你不脱掉裤子,等下上岸岂不是湿哒哒的?”武沐琛问道。
      安叶零没有回他,下水后走到离他最远的地方坐下来。
      人刚入池,武沐琛便眯着眼打量起来,氤氲中的安叶零,臂膀粗犷,有力度千钧之感,胸部隆起的肌肉,像两块坚硬的石头,入水后变得油亮油亮的,让人感觉到一股充沛的生命力量,六块腹肌浸在水下,若隐若现。
      武沐琛自惭形秽,忍不住羡慕道:“安肃,你有这么好的体魄,还怕让旁人看到?我要是你,日日在尚政云他们面前布鼓雷门,让他们都开开眼界,他算哪门子的高大魁梧,与你比较,简直就是小家碧玉了!”
      安叶零先是将手臂上的血垢清洗干净,再用灵气止血,而后扯了一把长在灵泉边上恰好可以止血疗伤的灵草。
      明火咒起,灵草被烧成草灰,安叶零将灰末尽数撒在伤口上,最后将长臂搭在灵泉身后石壁上,这才开口,道:“你的也很好,匀称劲瘦,还很……白。”
      武沐琛刚欣赏完安叶零一番行云流水的操作,随后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材,只隐约看得到胸肌轮廓,两人身高差不太多,身形却比安叶零瘦小很多,这让他十分不爽。
      “安肃,你有没有觉得,自从遇见我,你就一直很倒霉,加上今日,已是第三次因我受伤了吧?”武沐琛道。
      虽然这样问,他的神情语气却没有半点自我检讨的意味。
      安叶零缓缓睁眼,看到他一副心安理得的模样,从容道: “无妨,下次再一意孤行,这等事还会发生,习惯便好。”
      武沐琛朝他游过去,与他并肩坐下,道:“这回真不是我一意孤行!你家仙魅珠不亮,我说孤佩金有问题,空口无凭,你们会相信吗?”
      安叶零目不转睛盯着他,冷然道:“你就笃定我不会信你?”哪怕他不用斩钉截铁,哪怕他只是怀疑,他都会义无反顾相信他,因为这种无需理由的相信,他已经不知道被这小东西欺骗了多少次了。
      “哎呀~”武沐琛心虚,朝他讨好一笑,“事儿都已经过去了,你就别在意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了嘛。”
      安叶零收回目光,往旁边挪了挪,与他拉开些距离。最近他越来越受不了武沐琛的笑,邪气的、俏皮的、开心的、痞气的,统统让他心跳加速血液沸腾。武沐琛不自知,还一个劲儿撩拨他。
      手臂上的剑伤已经在迅速愈合,他问道:“武卿,孤佩金的剑术有古怪,你发现了么?”
      武沐琛睁眼,回望他,答道:“嗯,和宋西臣相似,刚跟他对上几招我就发现了。”
      只是孤佩金的更为明显些,几招便让他看出问题,明显是背后之人为了杀他已经迫不及待了,孤注一掷。
      安叶零不疑有他,问道:“你有仇家?”
      武沐琛一边失神一边叹气,片刻后回道:“怕不是我有仇家……幕后指使也许是冲着乾坤殿去的,九重天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我父神不愿我被牵扯其中。”
      安叶零神色凝重,他想起了周怀义之前与他说过的话,心道原来如此。武沐琛雪白的指尖正在拨弄水面的涟漪,像是一下一下拨在他的心弦上,他喉头干涩,不动声色地吞咽口水润喉,又问道:“你是说,武神送你来水京山不是为了听学?”
      武沐琛重新靠上池壁,大雪短暂停了,他仰面盯着夜空,答道:“我四哥当年在水京山听学,周老道和那些师尊,差点磨掉他半条仙命,但这次轮到我来水京山,周老道明显不怎么搭理我,师尊们怎么告状也无用,若不是我父神授意,岂会如此?”
      安叶零沉吟不语,重逢初见的庆幸荡然无存。
      武沐琛心中腾起些许烦躁,他扯过池边一根灵草,漫不经心叼进嘴里,幽幽道:“在孤佩金没有出现前,很多事情于我而言,总是雾里看花,不得其解……今日我才知道,妖鸟鬼车、邪术宋西臣,再到邪道孤佩金,背后之人的目标一直是我。”
      安叶零于水中悄悄握拳,他不敢设想,这次下山,若没有他在,武沐琛能否安然至今。
      安叶零继续问道:“武卿,武神得罪其他仙者了?”
      武沐琛目光如炬,答道:“我父神在卧月山雷厉风行,说话从来都是直来直去,要说得罪,那肯定不在少数,但仅仅遭到几声训斥就要追杀人子,不合常理吧。”
      武沐琛接着又道:“他敢动我,其目的是冲着乾坤殿那把王椅去的。卧月山有仙者想要对付武神,为的是取而代之。”最有嫌疑便是火神郎伽,但有朗修时刻跟随在侧,火神不可能有机会几次三番下凡借刀杀人。修为转赠他人后短时无法恢复,若是火神所为,朗修不可能看不出异常。而以他对朗修的了解,哪怕是自己亲生父亲犯错,他也一定会出手阻拦,并且提醒他。
      他终于懂了,在水京山苏醒的那夜,武鼎仲下凡来看他时,眼中无法宣之于口的话。
      武沐琛神色落寞地道:“安肃,你说得对,父母之爱子,则为计深远。”
      安叶零只觉深深的挫败感,就像此刻明明他的手摸着水,却永远无法抓住,心里头全是欲得不得的苦涩。
      武沐琛仰天长叹:“许是因为我是父神最无用的儿子吧,其他武神子有能力自保,只有我……所以他才将我藏于水京山。”
      结果他还在水京山横行霸道,美得不行!
      突然他又“哈哈哈”大笑起来,道:“安肃,你瞧不上我也是情理之中,连我自己都——”
      安叶零“啪”一下送去一掌,水花全打在武沐琛的脸上。
      武沐琛一怔,看着愠怒中的安叶零,立马捂住心口:“哎哟,痛死我了,安肃,你不知道我受了内伤么?”
      安叶零无力地抹了把脸,重新盯着他,喃喃地道:“我没用力。”
      武沐琛面露痛色,喘息道:“你是外伤,伤口这时都已经看不见了!但我这是内伤,还伤在胸口,既不能用灵草外敷,又不能驱动灵脉珠加速恢复!你说没用力,我却觉得胸口疼得快炸开似的。”
      安叶零脸色骤变,已然不记得自己用水花打的是他的脸,忙靠过去察看,刚到人跟前,武沐琛眼疾手快,将他肩膀捏住,拼命往水下按。
      武沐琛吐了嘴里的灵草,恶狠狠地道:“胆子真肥,敢甩你武哥哥一脸水!”
      他劫后余生,玩心四起,任谁看都瞧不见他有半分身体不适的样子。
      安叶零被他按在水下,也不急于出水,摸索着一把捞住他的腿,再稍微使力往水面一提,武沐琛顿时人仰马翻摔在水里。他不敢将武沐琛像之前一样按在水底,短短一瞬,又将他又捞出水面。
      武沐琛被安叶零捞出水面后牢牢抵在池壁上,安叶零向后绞住他的双手,大手再捏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手向上锁住他的咽喉,在他耳边威胁道:“嗯?谁是哥哥?”
      武沐琛前'贴池壁,背靠安叶零的胸'膛,双手还被安叶零锁在身后抽不出来,一时动弹不得。
      “是啊,谁是哥哥呢!”武沐琛邪气一笑,抬起左腿向后踢去,主攻安叶零下盘。
      安叶零似有所察,已放开他的咽喉,单手插'入水中,捏住他的脚踝。
      武沐琛单脚支地,摇摇晃晃站不稳了,安叶零力气骇人,手臂被他绞在背后一阵阵发酸,脚踝也被捏的生疼,只得痛喊道:“安肃,你放开我!”
      安叶零在他耳边残忍地说:“不放,先说你知道错没?”
      武沐琛痛得咬牙,皱眉反问:“我哪错了?”
      安叶零一字一句道:“偷生婆半路堵杀时你不听我话,引鬼车入洞时你夺我青梅,追宋西臣时你跳上桃树,查孤佩金时你又独自行动。”
      武沐琛大声喊冤:“喂!这算什么错?你这睚眦必报的——”话戛然而止。
      “……”武沐琛登时失措,俊脸一红:“安肃你……”
      安叶零也感觉到自己身下异常,红着脸放开人:“……我们贴'得太近了,这,这是正常反应……”
      “……”武沐琛转动手腕,活动几下双臂,几番轮转后,酸楚的感觉稍有好转,他忍不住埋怨道:“安肃,我胳膊都要被你拧断了!”
      安叶零径自走出温泉,也不管亵裤还滴着水,直接套上校服,留下一句:“我先走了。”便加快脚步朝斗寅观走去。
      武沐琛“哗啦”出水,直接撑臂上岸,拾起散落在石头上的校服,急匆匆往身上套,边走边系带,喊道:“安肃,等等我啊!我有办法让孤佩金主动开口交代罪行!”
      卯时,斗寅观道场。
      旭日东升,霞光万道,雪基山山顶一片耀眼的白。斗寅观观中弟子鱼贯而出。
      孤佩金被绑在道场庭燎柱上,水京山弟子在前一字排开。
      一时之间,斗寅观弟子里有讨要说法的,也有上前要解捆仙绳的。
      水京山弟子则岿然不动。
      观中一弟子指着尚政云道:“你们水京山何故绑我们观主?”
      又一弟子附和道:“如此侮辱我们观主,水京山欺人太甚!”
      还有一弟子握拳站上前来:“一群乳臭未干的小子而已!我们也都是修了道了,要么现在我们打过,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之前那名弟子又道:“亏我们昨夜好吃好喝伺候你们,简直是喂了狗了!”
      尚政云一脸寒霜,几次想要拔剑与人打过,但见安叶零在旁闭目塞听,一言不发,只好继续隐忍着。
      一番下来,斗寅观弟子见水京山弟子无动于衷,愈发大胆,骂得越来越难听。
      在安叶零终于忍不住皱眉时,尚政云再也控制不了满腔怒火,大声吼道:“都给我闭嘴吧!孤佩金这么大一邪道,瞎了你们的狗眼,几年看不出来!在这儿囔囔什么?怕没人知道你们不够蠢么?”
      武沐琛打着呵欠,睡眼惺忪地打开卧房,正听见尚政云醍醐醒耳的一声怒骂,抬眼一看,道场上已经站满了人,吵得不可开交。想到马上要公审孤佩金,他立刻卯足精神,朝道场中央走去。
      人群里,有弟子不服气,非常小声地嘀咕:“那也不能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我们怎么知道你们不是在陷害我们观主。”
      尚政云怒不可竭:“不知道?有脸说不知道?就便是你们蠢笨如猪!谁跟我身前再叨叨,我就当他与孤佩金沆瀣一气,一并给收了!”一句话吼得斗寅观弟子再不敢吭声,瞬间安静下来。
      武沐琛走到安叶零身边停下,抱着臂,气定神闲地靠在庭燎上,戏谑一笑,小声道:“安肃啊安肃,这下吃了不会骂人的亏吧,看看人家尚政云,学着点儿!”
      安叶零瞥了他一眼,武沐琛眼睛清明,面色红润,睡了一觉后精神抖擞。他不以为然道:“若是以往,我怎会留他示众,又如何等旁人过来质疑。”
      武沐琛瞥了眼绑在对面庭燎上的孤佩金,冲安叶零歉疚地抱拳:“是是是,都是因为我,才让你平白受上这一遭委屈,这便谢过安大弟子了!”
      安叶零等得实在不耐烦了,若不是武沐琛说白景治不是疯子,且是今日的主角,他一定不会给孤佩金活到现在的机会,可道场上吵了半天了,也不见白景治现身。
      “那粉眸孩子呢?”安叶零不悦道。
      武沐琛朝祠堂方向努嘴:“喏~来了。”
      只见白景治提着一把通体赤红的灵剑,小步跑到武沐琛跟前,朝二人示礼道:“武哥哥早,安哥哥早。”
      武沐琛看他双眼红肿,眼下一片乌青,问道:“一宿没睡,就是跑去祠堂跪了一夜?”
      白景治点头,言语间无尽哀伤:“是我不孝,我爹娘已故八年,昨夜是我头一回到他们灵位前祭拜。”
      安叶零看着他手里的赤霄,问道:“这把灵剑……是你爹的?”
      白景治点头,对武沐琛恳切道:“武哥哥,可否让我拿着我爹的剑与孤佩金对质?”
      “去吧。”武沐琛将他推至孤佩金跟前,打了个响指,捆仙绳应声收拢,孤佩金被勒醒。
      白景治问道:“孤佩金,八年前,你为何要杀我爹娘?”
      孤佩金撑开眼皮,匆匆扫视道场一圈,只见观中弟子加水京山弟子,足有百余人,占满整个道场,哪管白景治问了什么,只想着若是他巧舌如簧,我众敌寡,未免不能换取一丝生机。
      “呵呵呵,”孤佩金一声苦笑,“想不到我斗寅观将水京山诸位奉若上宾,水京山仗着天下第一道门的名号,今日在此颠倒黑白,妄图倾覆我斗寅观千年基业!你们不过是因为找来我师兄遗孤,策反他作为你们水京山傀儡,再以欲加之罪构陷于我,是以,日后斗寅观便变作水京山附庸,你们、你们好谋算呐!”
      武沐琛被孤佩金一席话惊得目瞪口呆,若他不是从始自终站在水京山这边,简直就要信了这满嘴胡言。
      果然,孤佩金话音刚落,立刻引起群情激奋,斗寅观弟子拔剑相向,大喊要水京山弟子放了他们观主,若不然要与水京山弟子拼个鱼死网破。
      “啪啪啪!”武沐琛鼓掌三声,站上前,邪气凛然道:“说得好,说得真好啊,孤佩金,我都要给你听跪了!我堂堂一个武神子,今日若是拿你这个邪道没办法,传去卧月山,岂不让人笑掉大牙?嗯?”
      孤佩金顿时心慌,可他活了三百多岁,脸皮已经比鞋底还厚,他强行令自己镇定下来,面上泰然自若道:“你说我是邪道,不过是凭借几颗会发光的珠子,古往今来,邪祟如何,从来就是水京山一言堂,真假你又如何得知?”
      孤佩金言之凿凿,武沐琛心如明镜,老东西的如意算盘拨得震天响,就算仙魅珠辨出他是邪道,只要他誓死不认,孰是孰非,谁又能说得清?只可惜,老奸巨猾的孤佩金,遇到的是他这个有一千种法子弄他,耐心等他自己招供的武神子。
      武沐琛嘲笑道:“孤佩金,你以为能辨出你是作祟者的只有水京山仙脉珠么?那你将我这个武神子置于何地?”
      孤佩金心里一咯噔,支支吾吾道:“你……你想用什么仙家咒术逼我就范?”
      武沐琛不屑一笑,道:“逼你?你还不够资格。我只是让你舒舒服服老老实实亲口承认你的罪行而已,这便来吧,孤佩金,乾坤殿武神子要问你话!”说罢,不等孤佩金再开口,念出“暮顺”启咒。
      孤佩金攸地瘫坐到地,眼神逐渐无聚,片刻后眼神聚焦,与常人无异。
      “小白白~””武沐琛向白景治使了个眼色,白景治点头会意。
      众人立即齐刷刷向白景治看去,只见白景治将赤霄插入后背剑匣中,迈开小长腿跑出道场,正在大家以为白景治要去取来什么厉害物什时,白景治吭哧吭哧扛了一把官帽椅回来了。
      众人差点无语倒地。
      白景治将椅子放到武沐琛跟前,武沐琛十分满意地往椅子上一趟,调整成一个舒服的姿势后,这才冲孤佩金懒洋洋开口。
      武沐琛:“告诉我,你是谁?”
      孤佩金抬首,缓慢又清晰地答道:“鄙人孤佩金,‘斗寅观’第十一代观主。”
      武沐琛抬手指向白景治,又问:“你可认得此人?”
      孤佩金转顾白景治,盯着晨光下的少年郎,他也有双让他噩梦难消的粉眸。
      孤佩金像个没有思想的傀儡,面无表情地答道:“认得,白申甫的儿子白景治。”
      武沐琛眼神渐冷,问道:“白申甫是何人?”
      孤佩金缓缓答道:“白申甫是我师兄。”
      武沐琛向前躬身,十指交叉与膝前,这就切入正题,寒气十足问道:“是谁杀了白申莆?”
      孤佩金紧跟着答道:“我。”
      白景治的泪“唰”一下就下来了,拔下赤霄死盯着孤佩金,手不住颤抖。斗寅观弟子无不惊诧,不可置信地望着他们的观主。
      武沐琛拍了拍白景治手背,以示安抚,转而朝孤佩金继续问道:“你为何要杀白申莆,又是如何杀他的?”
      孤佩金冷冷答道:“因为观主之位是我的!我在白申甫饭菜里下药,夜深时将他杀死,再将他伪装成被邪魅反噬而亡。”
      道场一片哗然,众人唏嘘不已。
      白景治已泪流满面,生生克制着自己不持剑上前砍了孤佩金,肩膀因为竭力忍耐剧烈耸动。
      武沐琛不疾不徐又问:“除了白申甫,你还杀过何人?”
      孤佩金道:“君莫若、白申甫的夫人,以及追随白申莆的弟子。”
      道场一时交头接耳,斗寅观弟子陆续倒戈,不时怒骂孤佩金人面兽心,欺师灭祖。
      “行了,”武沐琛抬手道,“想必孤佩金是邪是正,诸位已经了然,我还有话单独问他,就先带他离开了。”说完,收了大长腿,从椅子上离开,不理道场上各执己见的道门弟子,众目睽睽下将孤佩金带至道观外。
      经过几个时辰的飘雪,昨晚的狼藉已被新雪覆盖,一切又安然如初。
      道观里传出水京山弟子维持秩序的声音,安叶零缓步而至,走到离武沐琛不远之处停下。
      武沐琛开门见山问道:“孤佩金,明知我是武神子,为何还敢杀我?”
      孤佩金答道:“因为只有你能辨出我的灵脉珠有异。”
      武沐琛寒气森森地看着被暮顺困住的孤佩金,他还是一副有问必答听话的模样,神色就像说梦话一般,又道:“所以你‘杀仙灭口’,只是为了继续隐瞒你的罪行?”
      孤佩金缓慢点头。
      武沐琛又问:“你体内不属于你的修为,究竟是哪位仙者给你的?”
      孤佩金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后,答道:“雾面遮身,不得而知。”
      武沐琛望向安叶零,对他勾指,喊道:“安肃,可否做我护法,我要神入孤佩金。”
      安叶零应邀站到他身前,问道:“能否带我一同神入?”
      武沐琛显得有些为难,道:“可以是可以……但我需要牵着你的手,直接接触到你,可以么?”
      他可没敢忘记安叶零这人不喜欢与人接触,何况还是直接的身体接触。正当他以为安叶零就此为止时,安叶零却意外地朝他伸出大手,长身玉立,道:“可以,开始吧。”
      武沐琛十分自然的握住他的手,两人在孤佩金面前站定,咒起,孤佩金眼皮一沉,随即立着身体沉睡过去。
      “孤佩金,斗寅观第十一代观主,八年前弑师杀兄,抢夺观主之位。”
      孤佩金正在宽衣,闻言虎躯一震,惊诧地望着凭空出现在寝房门口的灰袍男人,身长约有八尺,灰雾遮脸,声线明显刻意压抑,听不出本来声音。
      孤佩金舌桥不下,但见房门紧闭,并没有被人打开过,不由得更为惊恐,问道:“你是谁?!怎么、怎么会知道——”
      “我乃卧月山仙者,你道我如何得知?”灰袍居高临下地道。
      “仙者!”孤佩金吓得魂飞魄散,腿软瘫坐于床榻。
      灰袍落地,走到壁橱前,意态从容地欣赏起满厨奇珍,宝玉、玄铁、聚魂珠、灵剑、符笔、灵器残片……多不胜数。他喃喃道:“放心,我可不是来炼化你的,相反,我是来救你。”
      “什……什么意思?”孤佩金愈加惶恐不安。
      灰袍回身,徒手往房中一挥,房中凭空出现一面幻境。镜中一行白衣少年正在徐步登山,腰间挂着四颗颜色各异的漂亮珠子。
      “水京山弟子……”孤佩金腾坐而起,望着幻境中出现在七绝峰的少年们,不寒而栗,他身形晃荡,几欲站不稳。
      灰袍拔出壁橱上赤霄,抚摸着森寒的剑身,道:“不日后,水京山弟子还得登上雪基山,你猜他们来了斗寅观,会不会空手而归?”
      孤佩金惊恐万状,扶着桌角,战战兢兢道:“水京山弟子,他们……他们为何要来我雪基山。”
      灰袍信手一挥,镜中幻象骤变,一个穿着青衣的粉眸少年郎,正立在七绝峰入山口,搅着手指来回徘徊,不停往外张望。
      灰袍将赤霄插回剑鞘,再挥退幻境,逐步逼近孤佩金,道:“天下第一道门,日后为何会来雪基山,答案不是很明显吗?孤佩金,你在发抖?”
      孤佩金望而生畏,哆嗦着道:“……十来个黄口小儿,何、何足畏惧!”岂止是身体,他连声音都在发抖了。
      灰袍收起气势,只问道:“倘若里面还有一位九重天武神子呢?你还能认定自己能够继续稳坐观主之位?”
      孤佩金一惊未平一惊又起,顿时五雷轰顶,绝望问道:“武神子?!”
      “不错,”灰袍背手而立,语气寡淡,“万幸,只是生在九重天,修为远不及我。”
      孤佩金后背已被冷汗浸透,闻言惴惴不安,问道:“您……您到底要说什么?”
      灰袍指着壁橱上的修仙宝物,一语中的:“你一生竭尽全力,不就是希望有朝一日,斗寅观不再屈居水京山之下,取而代之成为天下第一道门么?就算你现在找个地方躲起来,却无法再继续修道飞升,那么你终究会死,而人死不能复生,更无轮回之说,你穷尽半生所作盘算,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你若继续留在斗寅观,武神子定会认出你为邪道,他会不顾一切将你炼化,你的宏伟抱负不就立刻成了梦幻泡影?”
      短短几句话,把孤佩金前路后路全部堵死,孤佩金当知事已至此,唯灰袍可以保他无恙,也晓得今夜灰袍是无事不登三宝殿,颓然道:“您来找我,是想借我之手,对付武神子吧?”
      灰袍负手而立,点头,毫不避讳答道:“孤观主果然是个聪明人。”
      孤佩金苦不堪言,事到如今,真是一步错步步错,他仰望灰袍,诚惶诚恐道:“先不说我如何能杀了武神子,单论我若真的杀了武神子,又怎么能够独善其身,万一您卸磨杀驴……”
      看不到灰袍面容,猜不出他是何表情,但见他抬手止住孤佩金话头,盛气凌人的道:“水京山唯乾坤殿马首是瞻,日后乾坤殿倾覆,水京山还能为新任仙祖所用犹未可知。但倘若武神子回到九重天,那便是斗寅观基业尽头、你孤佩金灰飞烟灭之时!你帮我何尝不是我在帮你?乾坤殿除了水京山,何曾给过其他道门直上九重天述职之权,孤观主,识时务者为俊杰。”
      经灰袍一番答疑解惑,孤佩金难免有所动摇,只是一想到对方是九重天武神子,还是寒毛卓竖,正权衡着,听见灰袍狠厉地道:“孤佩金,信我,你方有一线生机,不信我,便只剩死路一条!”
      孤佩金只得认命,为今之计,也只能与灰袍同盟,他颓然道:“您直说罢,我该如何应对。”
      灰袍满意一笑,承诺道:“我会掩住你灵脉珠散出的瘴气,届时水京山弟子绝对探不出你有任何异常。”
      孤佩金还是不放心,问道:“如何能瞒得过那位武神子?”
      “瞒不过,”灰袍摇头道,“那名武神子一眼便能察觉有异,他一定会开天目确认,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会给你逆天修为,助你一臂之力,将武神子神不知鬼不觉拿下。你大可像从前一样,把他的死推至邪祟身上。你只需想办法,如何避开水京山弟子即可。”
      孤佩金怛然失色,道:“……水京山弟子不会生疑么?何不将水京山弟子一并解决了?”
      灰袍突然严厉吼道:“愚蠢!三界岂有一口气能杀了武神子,还能一举歼灭水京山弟子的邪祟?若是水京山年轻一代弟子覆灭,周怀义岂会善罢甘休,他若察觉不对,只会坏了我们大计!”
      孤佩金栗栗危惧,眉头深锁,道:“武神子和水京山弟子在一起,我如何能避开水京山弟子?”
      灰袍抬指一挥,赤霄脱鞘而出,竖于孤佩金面前,慢条斯理的道:“那名武神子生性鲁莽,又狂妄自大,届时你见机行事,很容易将他孤身引诱出来。”
      孤佩金蹙眉,迟疑着接过赤霄,杀人的人和剑都将是自己,灰袍连面容都没给他看,犹疑道:“虽是借刀杀人,但倘若失败,您绝对能够独善其身,届时我便会成为一枚弃子。”
      灰袍似乎不打算安抚他,冷然道:“孤佩金,你还有别的选择吗?”
      孤佩金微怔,良久之后,长长叹了口气,问道:“您真的会帮我?”
      灰袍悠然道:“我不是帮你,而是看重斗寅观,我们也想培养出一个听我们训诫的天下第一道门。”
      孤佩金不想做傀儡,但对方提出的条件和诱惑令他无法抗拒,他终于狠狠点了点头:“行,我听您的。”
      灰袍十分满意这次谈判,咒启,双手之间轰然出现一个发出五光十色的圆环。灵环在灰袍手中旋转变大,直到变成一个一人高的巨环之后,才终于被灰袍钉入孤佩金体内的灵脉珠上,赤霄也被赋予了仙力,发出凌冽寒光。
      灰袍背手而立,得意问道:“感觉如何?”
      孤佩金只觉顿时身轻如燕,奇经八脉灵气呼之欲出,他喜不自禁:“好强大的修为。”
      灰袍笑道:“废话,你就是再修炼千年,也未必能有这般修为。杀了武神子以后,随便再修炼一两年,你便能够飞升卧月山了!”
      孤佩金赶忙走到茶几旁,满脸堆笑:“您大驾光临,请喝茶。”说完端着杯子敬茶,却一回眸,灰袍方才站立的地方空空如也,已然离开了。
      武沐琛收咒,与安叶零面面相觑,安叶零问道:“此人是谁?”
      武沐琛无奈摇头:“认不出来。”灰袍身形实在太过普通,这样的人在卧月山一抓一大把。”
      安叶零闻之蹙眉。
      武沐琛叹息一声,骂道:“孤佩金这蠢才,真以为那人让他避开水京山是因为担心周老道追究。”
      安叶零望向一身奢华的孤佩金,道:“贪欲之人,无法置身权利之外,自然看不清事实真相。”
      武沐琛凝望雪山,喃喃道:“安肃,回水京山后,我就去跟周老道说,无论如何我也得回九重天了。”
      雪基山晴空万里,下一场风雪却早已酝酿其中。
      安叶零看他白衣胜雪,脸上亦犹覆寒霜,仿佛一夜长大了许多,他几乎哽咽,挽留道:“……武卿,可否等一等?”
      武沐琛深吸口气,蓦然回首:“等什么?”
      安叶零沉吟,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要让人等他多久,现在九重天每个仙者,都有可能比他厉害。
      武沐琛绽放灿烂一笑:“放心吧安肃,虽然他们道我生性鲁莽,狂妄自大,但他们不知,堂堂武神子,岂会轻易被群只能躲在阴沟里的臭鱼烂虾所杀,待我回了九重天,一定助我父神将他们统统翻出来,我要将他们碎尸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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