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2、第十二章 抄书练字 ...

  •   月上梢头,虫鸣声声。
      寝房内,安叶零坐在榻上为伤臂敷药,武沐琛踌躇不决,犹豫要不要上前帮忙。
      武沐曦的话犹在耳边,意思很明确,得罪安叶零就是给乾坤殿惹麻烦,他得巴结着安叶零。
      明知会被拒绝,武沐琛还是厚着脸皮道:“安肃,看你姿势别扭,定是不好自己给自己上药,我来帮你吧?”
      安叶零可不敢让他碰自己,微微侧身,做出拒绝的姿态,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武沐琛早料到如此,一招不行便再行一招。他径自走到安叶零榻前,一屁股盘腿坐下,然后笑意斐然望着他,道:“安肃,我告诉你个秘密,这可是水京山礼教课都不曾记载的冷门学问。”
      安叶零闻若未闻,只垂眸看了看他坐在地上的屁股,心道还好擦过地板了。
      武沐琛一手抱臂一手托腮,朝他扬了扬眉,靠近他故作神秘地道:“独独九重天之人不能做梦,你知为何?”
      二人膝盖轻触,安叶零微不可查的往后避了避,不屑地道:“三界众生,人人都会做梦。”
      武沐琛赶紧收好膝盖,回落坐好,一脸的高深莫测:“不是不能,是九重天根本就没有做梦这回事。”
      安叶零抬眼,问道:“你没做过梦?”
      安叶零竟然问他问题了,武沐琛顿觉有戏,赶紧将屁股往前挪了半寸,贴着安叶零的床榻坐直身子,洋洋得意道:“我来给你解惑,仙者可凭空唤物,若是梦魂错乱,分不清梦境现实,不小心唤出真实可怕的灵兽怎么办?灵兽可是很容易暴走伤人的,特别是我们九重天的仙者,修为滔天者不在少数,灵兽若不受控制暴走,搞不好就变成凶兽了……梦神不敢托大,便禁了所有九重天仙者的梦境,不信你去问武沐曦。”
      安叶零:“……”
      好吧,确实很无聊,安叶零能做梦,怎会像他一样对梦境好奇,但他武沐琛岂是容易灰心丧气之人!他眼珠转动,接着又道:“我再说一个你闻所未闻的,呃~也是关于睡觉……我能以入定式睡觉,旁人决计瞧不出端倪。”
      安叶零狭眸闪过一瞬好奇,但马上就消失无踪了,继续埋头为自己敷药。
      武沐琛有一丝热情石沉大海的挫败感,耐心告罄,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伸出手对他道:“安肃,我来帮你,你安心坐着便好——”话音未落,戛然而止。
      他原本是要去抢安叶零手里的药瓶,却因为安叶零神经兮兮的躲了下,事与愿违,伸出的手不小心薅住了他的袖摆,竟然直接扯开了没怎么系紧的睡袍。
      宽阔的肩胛骨,蓬勃的胸肌,密实的腹肌,少年的模样竟然拥有一具成熟男性才有的强壮身体,一张禁欲脸配着狂野的气息,毫无征兆、笔直笔直出现在他眼前。
      武沐琛眼睛都直了,舌桥不下,一时没了反应。同样不到二十岁的年纪,安叶零竟然能将身体练到如此强悍,充满着威武阳刚之气。平时穿上衣服根本看不出来,简直太令人吃惊了,他不由得相形见绌。
      往上再看,一双深色的眸子里满是杀气。那张薄唇怒极而啸:“武沐琛!你干什么!”睡袍重新合上,一双狭眸像要瞪出血来。
      武沐琛不合时宜的暗自庆幸,幸好此人一只手骨裂不能用力,另一只手的袖子还被他死死拽着,不然一定当即一剑劈死他。
      他赶紧松手,状若无辜道:“你躲什么?这都怪你自己,我只是想给你敷药!”
      无辜的表情,说着恶人先告状的话,安叶零满面寒霜:“你说,你究竟想怎么样?”
      武沐琛赶忙按住他的剑,帮他陇好睡袍,情真意切地道:“我真的是想帮你敷药,你别这么凶……”
      实则他在心里腹诽,不过被人看见了小半身子,都是顶天立地不拘小节的男子,怎么他像是被他凌辱蹂躏了似的,这也太过激了吧?
      “我凶你?”安叶零反问。
      “大家都是男子,没什么的,你这样凶神恶煞,吓得我也紧张……”武沐琛说着说着就手贱了,也不是他有的自己都有,他忍不住用手指戳了戳安叶零的胸肌,羡慕道:“哎~你身材真好,和我九重天一个朋友特别像,他是每日泅水和扛重物练出来的,你呢,你是怎么练的,教教我。”
      安叶零又羞又恼,冷着脸拍掉他的手,牙缝里清晰地挤出来一个字:“滚。”
      “好!”武沐琛干脆利落地道,“你别生气,我这就滚。”
      刚一出门,他就被人拽到黑暗处。
      看见武沐曦比安叶零还黑的脸,武沐琛暗道不妙,他是仙者,耳聪目明,肯定听见安叶零轻轻的一声骂了!武沐曦与他两看相厌见面就掐唇亡齿寒一致对外,他若无其事的问道:“你怎么躲在我门口?”
      武沐曦才不管他欲盖弥彰,劈头就问:“武沐琛,你究竟又做了什么?让他骂你‘滚’?!”
      武沐琛哂笑,拍了拍他的肩,长吁了一口气,云淡风轻的道:“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就我想帮他敷药,他不肯。”
      尚政云啧啧称奇,小声地道:“安叶零是不好亲近,但他从来不会失礼骂人,武沐琛,你厉害啊!”
      武沐琛皱眉,讶然:“你怎么也在?”
      武沐曦听到他挨骂没什么丢脸的,都是自家人,他脸皮厚无所谓,但若被外人听见看见,那就另当别论了。
      武沐琛顿时觉得面子上十分过不去。
      尚政云并没有想太多,他也不觉得被大弟子安叶零骂“滚”有多难堪,答道:“你不是要去给你的本命灵兽找吃的?我和武沐曦等你一起去后山呐。”
      武沐曦却拽住勾着尚政云准备离开的人,气急败坏地道:“安叶零太过分了,你帮他敷药,他不愿意就算了,还能强迫帮他不成!竟然骂开口骂人,走!我们进去说!”
      眼见武沐曦关注的重点发生偏移,武沐琛连忙反手将人拉住,将没吐完的半句话吐了出来:“我就一着急一使劲,将他睡袍扒下来了……”
      尚政云目瞪口呆,惊问:“你说什么?你敢扒安叶零衣服!”
      武沐曦不依,还是要往里冲,忿忿道:“扒他衣服怎么了,大家都是男子——”话锋骤转:“你没上手摸他吧?”
      武沐琛向来手欠,九重天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得亏人长得俊朗帅气,又是九重天武神子,没人真当他是猥琐下.流之辈。
      “怎么可能……”武沐琛否认。
      武沐曦表示不太相信,盯着他问:“真没摸?你手那么欠。”
      在九重天,别说他和五个哥哥们,连风野和朗修,也不知被他上下其手摸过多少次。
      武沐琛没有和仙界以外的其他人相处过,极有可能把握不了分寸与尺度,也摸了安叶零……
      武沐琛突然大声否定道:“我跟他又不熟,我真没有摸他,有什么可摸的?他有的我没有吗!”
      “你心虚了?武沐曦勾着武沐琛的脖子,盯着人的脸看,“还敢说你没有!自家人就不说了,风野和朗修你少摸了?”。
      武沐琛气急败坏道:“谁心虚?!我就戳了一下手指头——”
      风野的瘦是有多瘦,朗修的壮实是有多壮实,都被武沐琛摸得一清二楚,可倘若让他像摸那二人一样摸安叶零……他可不敢,而且光是想想鸡皮疙瘩就会掉一地!
      武沐曦再三朝他确认:“真没有更过分的?”
      武沐琛郑重点头:“真的。”
      武沐曦怒火稍平,权衡片刻,觉得还是偃旗息鼓方为上策:“算了,我们不惹事,走罢~”
      月朗星稀,三人再次疯到半夜才散。
      武沐琛蹑手蹑脚进屋时,安叶零已经睡下了,青梅放在他枕头边上,意思很明确,看得让人一阵心惊。
      真能睡,难怪长得那么好!
      武沐琛爬上榻,扯过被子从头蒙到脚,不多时,他在被中的呼吸变得缓慢平稳。
      “咻~”烛火被安叶零挥灭,他在黑暗中吐出一口憋了许久的烦闷的气息,稍微轻松下来些,这一天与他,才算真的过去。
      武沐琛悠哉悠哉过了几日,本以为在水京山听学的日子就这样了,没想到,让他对水京山真正深恶痛绝的事猝不及防就来了。
      这天午课,书塾内安叶零突然金篦刮目,不露痕迹向武沐琛瞥了一眼。
      只见他整衣危坐,低眼看着自己的课本,停在先生已经讲完许久的一页。
      于是,武沐琛上课睡觉被揭发了。
      感觉肩头有硬物戳他,武沐琛不耐烦地嘟哝:“安肃,别闹!让我再多睡一会儿。”
      课堂上暴起一阵哄笑,武沐琛立即被吓醒了,抬眼一看,拿书戳他的是礼法课的师尊柳峥嵘。
      原来是他睡迷糊了,还以为是在自己寝房。
      只怪清晨水京山的晨钟多叫不醒他,很多时候他都是被安叶零的青梅戳醒。
      再看安叶零,低眉垂眼,脸色极为难堪。
      柳峥嵘将书翻到他正在讲的那一页,冷漠地道:“沐琛,站起来听课吧,下学后将今日的讲的礼法抄十遍,若是站着还睡,便抄二十遍”。
      “啊?”武沐琛顿觉五雷轰顶,瞌睡也跑了个精光,只剩满脸愁苦,“……别啊师尊,下学后就那么点儿休息时间,连沐浴都得排队呢!哪有时间抄书……”
      柳峥嵘只是问:“谁与你同寝?”
      武沐琛不知何意,不安回道:“回……师尊,安叶零。”
      “倒省得我另做安排了,”柳峥嵘点头,朝安叶零交代道:“叶零,便由你看着他,若是找人代抄,告诉我。”
      武沐琛仅有的侥幸心理荡然无存,心道:“完了……”
      谁说安叶零不是睚眦必报之辈!自己竟信错了人,亲自将把柄交到人手上!
      他朝后狠狠剐去一眼:等着瞧~
      可安叶零压根没看他。
      晚课结束,趁安叶零去沐浴时,武沐曦与尚政云过来看他笑话。
      武沐琛正伏在书案上笔走龙蛇,一脸无精打采,苦大仇深。
      “一刻不得闲才抄了两遍,我若不抓紧,今晚别想睡了!”
      武沐曦倚在门上,鄙夷道:“谁让你课上睡觉,还被安叶零看到,他可是最讨厌你的,怎会不趁机治一治你。
      “这个阴险的小白脸!”武沐琛咬牙骂道。
      尚政云向门外瞅了瞅,讪笑:“之前也就算了,今日谁能料到你会喊他名字?你看到他的脸色了吗?这算不算他偷鸡不成蚀把米?”
      “现在说什么风凉话,整整十遍呐!柳峥嵘简直惨无人道!!!”武沐琛拍案,一脸愤怒,“我就不该告诉姓安的我可以睁着眼睛睡觉,不然他坐我身后,如何能知道我没有听课!”
      自从来了水京山,他的智商就一路下跌,净干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事,武沐琛心里愤愤不平,他一定与水京山八字不合,与安叶零八字不合!
      武沐曦恍然大悟,原本他也奇怪安叶零为何知道武沐琛睁着眼睛是在睡觉,“活该,你不说,谁能发现你入定是睡觉?还有一大半没抄完呢,继续呗,看你以后嘴巴还会不会没个把门的!心直口快,口无遮拦,该!”
      武沐琛只恨不能回到昨夜,掐死那个多嘴的自己。书案上只有薄薄一叠抄好的作业,昭示着写作业的人任重道远。
      尚政云拿起抄好的一页,正想品鉴一二,看清纸上的狂草,有些不敢相信,惊呼:“天呐,武沐琛!你的字未免也太……难怪那日莫师尊看了你的字差点背过气去!”
      尚政云不忍直视,模样长得不错,怎么看也不会写出这么丑得辣眼睛的字啊。
      武沐琛一把将他手里的纸夺了过来,放在抄好的那边铺好,不以为意道:“好看得你要原地飞升是吧?等我抄完,我的字就大有长进了!”
      尚政云不敢苟同:“自己写怎会越写越好看,只会丑得越来越随心所欲,你得先找个好看的字帖临摹才行,要不我…——”
      话未说完,三人齐齐感受到一阵森寒不悦的气息,纷纷回头望向门口。
      果不其然,是沐浴后的安叶零回来了,武沐曦留下一个“你自己保重”的眼神便和尚政云迅速消失了。
      武沐琛泄气的想:“兄弟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安叶零将褥子铺好,坐在床沿,放松着脚趾虚虚踩在地上的木屐上,掏出周怀义的药,准备给自己疗伤。
      清冽的男性气息,悄无声息中充满了整个寝房,武沐琛下意识吸了吸鼻子。
      安叶零自力又孤独的动作让他心里没由来的发酸,害自己被罚抄书突然变得不那么让人生气了。听说孤独的人对自己特别狠得下心,果然是这样的。
      这样的人真的无法亲近吗?武沐琛搁下笔,调笑道:“安肃,这屋子的灯实在太暗了,我能不能只抄五遍,五遍其实已经很多了,你明日帮我跟柳峥嵘说个情呗。”
      安叶零放下药,一言不发,下榻去将桌子上的灯芯拨亮了些,甚至又添了一盏,点亮后放到书案上。
      武沐琛:“……”见招拆招是吧!
      他假意乖巧,埋头继续抄了会儿,突然惊慌失措叫道:“安肃,你看!我的手怎么了?”
      安叶零从榻上抬眼看去,武沐琛的手指颤抖,正痛苦痉挛着,甚至弯曲成了不可思议的形状。
      就在他一阵紧张时看到了武沐琛没有收好的神情,简直跟小时候他不想自己爬下树,而是非要他背着下树时的表情一模一样。他看了两眼,只觉幼稚,又专心闭眼打坐去了。
      武沐琛气苦,将毛笔丢在案上:“我从未一次写过这么多字,真的抽筋了,我没骗你!安哥哥行行好,明日你帮我作证好不?”
      安叶零原本雪松似的笔直地打坐,被一句“安哥哥”惊得心脏一颤,怔得彻底,望向武沐琛的眼神简直痴了。
      这一幕自然没有躲过武沐琛的眼睛,安叶零的眼神有些奇怪,像风吹云,云裹风。
      他心中窃喜,定是安叶零自小一人长大,今日头一回被人喊“哥哥”有些动摇。
      如此,说不定安叶零真的会心软,他试探性又喊了一声:“安哥哥?”这一声还故意带着撒娇的鼻音。
      一定很不自然,武沐琛这样想着,他以前经常跟父亲和哥哥们撒娇,但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做过了,何况还是对着旁人。
      果然,静默片刻后,听见安叶零冷然出声:“你别这样叫。”
      武沐琛存心继续惹他,放下笔,托着腮,一脸懵懂:“不能哪样叫你?‘安哥哥’吗?”
      安叶零:“……”
      武沐琛开闸似的,只一通说:“为何不能叫你‘安哥哥’?大两岁也是大啊,我叫你‘安哥哥’很正常吧,难道水京山有不可以叫你‘安哥哥’的训诫吗?这样吧,你帮我这一次,我以后绝不叫你‘安哥哥”,怎么样?”
      越不让他叫,他越是一连叫了好几遍。
      安叶零敛目不言,武沐琛趁热打铁,信口胡诌道:“其实是我觉得你亲切,就跟小时候就见过你似的,你懂这种感觉吗?你肯定不懂吧……”
      安叶零冷冷地问:“觉得亲切?小时候见过似的?”
      安叶零的眼神意味不明,武沐琛自顾自觉得那是从动摇到被说动的信号,他受此鼓舞,欢快的站起身,离开书案,噔噔噔几步来到安叶零身前,“是啊,这我真心话,可能你不这样觉得,凡人不是说什么相见恨晚么,我觉得我对你类似这种。看在我俩这么投缘的份上,你帮我一次。”
      安叶零突然有种被遗忘被抛弃被对不起的难过。
      “怎么样,安肃?”武沐琛追问。
      安叶零不动声色的将手探在青梅上,一言不发仰视着他。
      明明是处于上风的位置,武沐琛却硬是被他瞪出如芒在背的感觉来。看来没戏,他只得恹恹的回到书案旁,讪讪一笑,点墨执笔一气呵成,他在纸上奋笔疾书,抄得愈加潦草。
      口中不忘嗔怪:“不帮就不帮,没什么大不了,我是堂堂武神子,来日指不定你也有要我帮忙的时候……”
      安叶零对他说什么做什么依旧置之不理,专心在榻上打坐。
      武沐琛抄得累了,打着哈欠趴在书案上,几个呼吸过后,竟酣然入睡。
      不知睡了多久,又因为姿势不舒服醒过来。
      醒来发现,安叶零竟然还在打坐!看来他是非得“盯”着自己抄完才肯罢休了。这人吐息轻缓,雅人深致,身形如钟,只是如此好看的男子,性子却固执不知变通,仿佛一块有残角的绝世美玉。
      抄到后半夜,武沐琛终于抄完了数十页每页抄十遍的作业。
      他困得睁不开眼,困得烦躁,困得不想做任何事只想睡觉,他几乎凭着本能挪到床前,然后倒榻上昏睡过去。
      安叶零这才睁眼,唤了几声他的名字,他没动静,安叶零只好下榻,将人的靴子脱下,再把他塞进被子里并掖好被角。
      武神子无梦惊扰,灼然有神的一双桃花眼很安详的紧闭着,长而卷翘的睫毛在夜灯下于他的泪沟处,投影出小小的扇形阴影,他鼻梁挺拔,唇若涂脂。五官有种用画笔细细描画出来的精致,无论那个角度望过去,都配得上绝色二字。
      安叶零神情有些悠远,片刻后思绪又回到咫尺间来,他轻轻叹息一声,这才熄灯睡觉。
      翌日午课,武沐琛本以为昨日一顿罚算是过关了,结果当他把抄好的冗长的作业拿给柳峥嵘看时,柳峥嵘竟说他字丑不堪入目,罚他每日下学后练字一个时辰,且依旧要安叶零督促他。
      哎,又双叒叕是负责且正直得令人发指的安叶零啊!
      武沐琛只觉人生灰暗,生不如死。
      尚政云抱住准备暴走的他,安慰说练字只限了时辰,柳峥嵘并未规定一定写多少字,已是开恩。倘若反抗,只会处罚得更严重。
      于是,武沐琛过上了一段白日早中晚三堂课轮轴上,夜里还得点灯练书法的苦日子,为他在水京山听学的这段时期添上永世难忘的一笔。
      人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古人诚不欺仙!
      他从小到大没受的委屈,没受过的苦,在水京山统统尝了个遍。他甚至觉得这种生活简直就是对他的虐待。
      寝房里,武沐琛已歪坐在书案前半个时辰有余。
      他一边临摹字帖,一边时不时瞟一眼安叶零的字,终于忍不住埋怨道: “安肃,你的字不要写得这么好,对比下来,柳峥嵘又要骂我了!你写得丑一点好不?”
      安叶零浅淡的笑了笑,他的字写出了两种变化,有几页行云流水,落笔如云烟,有几页又是颜筋柳骨,落笔挺劲有力。
      武沐琛不懂书法,也学不来这本事,又一次有羡慕嫉妒恨的感觉。身材比他好,字也写得比他好,模样也比他好,哎~九重天百里挑一的他,怎么样样不如安叶零了?
      安叶零斜睨了一眼,武沐琛握笔的姿势挑不出毛病,反而一看便知经验老成,是个经常握笔之人,他将目光移至武沐琛笔下的丑字上,惨不忍睹,他的涵养使他忍了半晌,只是说:“心不静,写的字自然潦草。”
      武沐琛道:“我的心还不静?我身边坐着一座千年冰山,我的心都凉了好么!”
      安叶零唇角抽了抽,终是沉默。
      剩下半个时辰武沐琛便开始摸鱼了,他拿笔蘸了蘸水墨,运笔在白纸上或点、或转、或拂、或拖,间以调墨蘸墨整整画了半个时辰。
      “好了,刚好一个时辰!”说话间,他将半个时辰前就写好的几页丑字拍在安叶零面前。
      安叶零看也不看,只盯着他手里的水京山俯瞰图,道:“画工了得。”
      “难得你夸我!”武沐琛双眸立刻像是日光下的一碧湖水,突然光采熠熠。
      这是武沐琛第一次见到安叶零眉眼间有赞赏之意,他倍受鼓舞,煽着长睫,眼巴巴望着人,等着他再说几句好听的话来。
      安叶零放下笔,淡淡地道:“若你可以沉心静气好好练字,也不会太差。”
      武沐琛脸色一沉,难隐失望又觉得意料之中,万般无奈叹了口气,抛出一个尴尬不失礼貌的微笑:“安哥哥是想不想做的都能做得好,我却是只有我喜欢做才会做得不差。”
      话不投机半句多,他着急出去找武沐曦与尚政云玩儿,便将画搁在丑字上,只道:“安肃,送你了,不用谢!”
      说完,不等安叶零反应,转身跑了出去,另外两人正在屋外百无聊赖候着,等人一出来,立刻勾肩搭背往后山去了。
      安叶零拿过画,小心谨慎地将“水京山俯瞰图”收进怀中。
      武沐琛作画时十分专注,他偷偷看了他半晌都没有被察觉,果然,这人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时,不会余出分秒来管顾其它。
      所以他并没有注意到安叶零看他的眼神,除了短暂的欣赏,更多是危险的。他的胸膛会因为仅看到他运笔时婉转的手腕而出现几个急促的起伏,心脏的位置会突然变得紧凑又饱满,像猛然被塞入某种目标与渴望。
      这是他在九岁时就捡到的珠玉,师尊们眼中这颗珠玉虽然已经蒙尘,于他却一如既往明艳动人。
      半个月下来,武沐琛的字在安叶零的监督下,还是毫无长,柳峥嵘只得当他是冥顽不化的朽木,与其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不如好好教导其他少年弟子们,总算是饶过他了。
      而武沐琛本人自此以后,像极了无人管教的野猴子,日日放飞自我似的玩闹撒野。劳作日时,不是私自造了一条蓄水小渠导致菜苗根叶全烂,就是忘记盖土让新种的菜苗晒死一大片,听学日更甚,上课睡觉,答非所问,不睡觉时打野惹同堂弟子无心上课,几个月下来,大错不犯小错不断,弄得水京山鸡飞狗跳,无师尊不头疼此人。
      师尊们无法,好歹是武神子,又不能私自太过严厉往死里管教,只好轮番着去周怀义那里告状,可周怀义回回都是同一句“无事,他在九重天胡闹惯了,道心不坏,顽皮是他的天性,随他去吧。不要觉得一个不听话的武沐琛就能破了水京山千年的美誉,没那么严重,你们对此看开一点。”
      于是,诺大的水京山,竟真没有人再狠狠管束他了。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