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照影长安》莲子汤圆

46、荣宠

　　等到清然再次走在山间，已是蘅山讲学的最后一日了。
　　秋风微凉，淡淡的草木气息沁人心脾。天依旧湛蓝。不过是病中几日未曾出门，那草色便更趋枯黄了几分。

　　最后一场是武试，在蘅山学派的论剑堂举行。
　　说是论剑堂，其实是一块巨大的平地，周遭摆设着看台若干，旁边立起一栋小楼，存放武器，供人歇息。
　　世间男子多半有几分争强好胜之心，武试的斗争远比文试来得直接和激烈。一大早，论剑堂便坐满了人。连舒珵这般素日里漫不经心习武的，也早早就去了。

　　清然姗姗来迟。
　　内里着一件浅紫色祥云纹长裙，裙摆垂着丝绦，外罩一件深莲青凤纹披风，领口一圈雪白的狐毛衬着光洁的脖颈，肤色如玉。这是她带来蘅山最华贵的一套衣裳，就算素日在长安，她也鲜少这样盛装打扮。
　　乌发间一根花影银钗，琉璃玉石镶作花瓣，垂坠着两颗珍珠，滚圆而清淡。舒珵一早就叫家丁给她留好了位置。她带着流丹紫颜慢慢走过去的时候，两颗垂在银线下的珍珠便如风中花影，微微摇摆，偶尔碰撞，声音清润。

　　“清然怎么今日穿得这样庄重？” 萧檀肩膀撞了撞舒珵：“不过瞧她气色，当真是大好了。”
　　无论身份尊卑，参加比试的人都专门坐在另一处。不似看客的席位，依旧要看出身。清然这样安安静静走进来，亦早已吸引了不少男子的目光。一些平民士子从未见过她，已然在悄悄议论，那是谁家的小姐？可是平州人？
　　舒珵亦有些愣神。
　　他明明记得，母亲姜昕叮嘱过他们，蘅山学派“老学究”多得很，宁平侯府是世代文臣的清贵人家，行事装扮切不可过于奢靡，免得落人口舌。

　　顾云澈远远瞧着清然，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从前他心爱的清然，是婉约清淡的。几分狡黠和灵动都藏在温柔里，轻轻一笑，便如月光倾泻，柔和而不刺眼。
　　可今日他却觉得，她理应这样耀眼地，美丽而灿烂着。
　　而不是像前世那般，在最好的年纪，孤独地凋谢在秦王府的“冷宫”。

　　清然的目光扫过来，无视骚动的人群，对着顾云澈微微一笑。隔着那么远，她也不清楚顾云澈有没有看清自己脸上的笑意。
　　哥哥，云澈，小师叔，萧檀……他们都在那儿啊。还有那天那个奇怪的温公子。也不知蘅山有没有抓到那个暗中窥视的人。

　　接着她仰起头，看向上首。
　　应当是最尊贵的几个位置，那台子有九层台阶，足足比他们高了一截，正中的长桌倒还空着。蘅山掌门，她的颜夫子，两个瞧着眼熟的蘅山长老……还有，迎安公主。
　　迎安公主应当还不知道她同云澈的事。可是公主的敌意，已经全然流露在了躁动的举止中。
　　迎安公主似乎同一旁的宫女争辩了几句，然后瞧过来，剜了清然一眼。

　　清然无辜地眨眨眼。
　　见迎安公主气急败坏地转过头去吃茶，清然拿了帕子捂住嘴，假装轻咳了几下，却只是想笑。

　　一旁有人关切地问道：“你没事吧？”
　　清然扭过头去看，却是那平州刺史之女姚菱，就坐在距她两三个位置的地方。
　　这位姚姑娘面色微红着对清然笑。姚菱发间簪着碧蓝珠花，服饰也像是精心选过，比那日黑玉阁精致了许多，容貌虽不算上佳，却透着一股清新灵动之气。
　　对这位爽朗的姑娘，清然还是颇有好感。察觉到对方的善意，清然俏皮地歪头一笑，道：“姚姑娘可还认得我？”
　　姚菱笑着点头，语气中带着几分羡意和莫名的怅然：“姑娘虽然当日作男儿打扮，但如此花容月貌，哪是轻易能忘的呢？”
　　清然笑笑，左右身边这几个位置也空着，本有意请姚菱同坐，话到嘴边却生生咽了回去。
　　清然紧了紧披风，道：“我叫杜清然，是宁平侯府的女儿。姚姑娘若是不弃，大可直呼我的名字。”
　　二人寒暄几句，问了年龄，便以姐妹相称。清然歉意地解释：“我前几日染了风寒，如今刚刚病愈。本该请姚姐姐同坐，今日却怕给你过了病气。”
　　姚菱连忙摆手道：“无妨，无妨。”又关切地问她病情。

　　二人正闲聊着，却听闻上首一阵喧哗。

　　清然抬起头，循声望去，恰赶上大太监长长地一声喊：“皇上驾到——”

　　皇上？皇上怎么会来此处？
　　短暂的惊诧之后，众人齐刷刷地行礼，山呼“万岁”。

　　清然规矩地行礼，悄悄地抬起眼，看上首的亭子，不知何时已涌入齐刷刷一队带刀侍卫。
　　皇帝怕是来招纳贤才的。
　　只是这消息，也太滴水不漏了些。

　　皇上笑着叫起，而后说了几句勉励今日参赛士子的话。
　　皇帝在说话，清然也不敢再同姚菱交头接耳，只得端坐。她于礼仪是熟稔的，只是素日里清闲惯了，这样稍微坐一会，便觉得有些难耐。

　　清然瞄了瞄上首，见没人注意这里，偷偷揉了揉腰。前几日大多数时候都躺着，今日突然要端坐这样久，好酸啊。

　　忽地，她感觉到很多道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清然左右看看，发现不是错觉，姚菱这眼神……是诧异？羡慕？关切？
　　正在揉腰的手僵了一下，连忙规规矩矩地放好。

　　她抬起头。
　　上首，一身明黄龙袍的皇帝正冲她招手，笑容和煦，话语中的亲切之意却如平地惊雷。
　　“翊安，过来坐，到皇舅舅身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