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葬[民国]》弹冠按剑

5、Chapter4 比翼齐飞

　　在将谱子在乐谱托上放好，又抬手掸去琴键上覆盖的厚重灰尘后，赵择麟略显生疏地将双手在琴键上放好后，摁下了几个白键，轻快的音符如山涧中奔流的小溪般从他的指尖接连淌出。虽然因已一年多未曾碰琴，赵择麟的手法有些生疏，曲子虽不算悠扬动听，但也不至归为噪音。

　　曲终，将视线从乐谱上收回，想起自己此番练琴的原因，赵择麟心中便一阵烦躁。

　　五年前，钢琴这种西洋乐器曾风靡一时，不少豪门中的公子名媛们都花重金聘请名师以习琴艺，十三岁的赵择麟瞧着这玩意新奇，便也缠着父亲买下了一架三角钢琴。

　　但弹了不过三个月，赵择麟便对此失了兴趣，当他向父亲央求不再练琴时，素来厌恶半途而废的赵鹏程动了怒，口气强硬地命令赵择麟继续学琴。而这一学便是四年，直至一年前钱庄的生意愈发不景气，父亲疲于应付钱庄内的大小事务没时间再来管教自己，赵择麟这才停了学琴。

　　赵择麟已近弱冠，父亲曾是皖/系/军/官的黄家二小姐黄雨婷下个月也将在家中举办成人礼，至于父亲让自己在宴会上献曲的意图赵择麟又岂会不知？

　　上海滩中的钱庄本就大多为宁波帮所垄断，加之外来银行的冲击，像父亲这样不附属于任何商帮的亨字钱庄可谓是少之又少。虽说父亲一向主张自由恋爱，对大姐与一个权势皆无的穷小子的恋爱也未明确反对。

　　家中子女本就极少，只有自己与远在英国留学的大姐赵秋棠，以及一个父亲故友死前交付给他、被父亲收为义子的大哥赵克己，如今这番局势估计也只有靠攀附军政势力才能维系钱庄现状谋得一丝生机。

　　赵择麟不是没见那黄小姐，但对她却着实提不起什么兴趣。黄雨婷其实长得还算耐看，肤色白皙五官精致，笑起来嘴角还有两个小酒窝，活像个相貌甜美的瓷娃娃，但她显然是个被宠坏的豪门千金该有的模样，刁蛮任性，甚至还有些蛮不讲理的自以为是，一有机会就粘着赵择麟不放，这点令他向来只喜欢“高岭之花”的赵择麟颇为厌烦。

　　少见地叹了口气后，赵择麟继续弹起了刚刚弹奏到一半的《梁祝》，这应该算是在难度较大的曲目中他少见不厌恶的曲子，不像整日做着粉红幻梦的黄雨婷是被这曲子背后的故事感动得稀里哗啦，他仅仅是觉得这乐曲好听，仅此而已。

　　又磕磕绊绊地弹奏了一小会，赵择麟便感受到琴房的木门被人从外推开，但来者也不直接走进屋内，只是站在门口静静听着赵择麟那并不悦耳的弹奏。

　　不用回头赵择麟都能猜到背后之人究竟是谁，回想起昨天发生的那段对话，一股混杂着些许尴的尬的愧疚之情油然而生。

　　在赵择麟心猿意马心烦意乱之时，他一连弹错了好几处和弦自己都未曾发觉，而正在他神游物外时，来者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身后，对方俯身将自己的右手覆盖在赵择麟的手上，带着些清浅水墨味的吐息窜入赵择麟耳内：

　　“刚才那段你弹错了好几个和弦，颤音也过于用力，应该再柔和缠绵些。”

　　说着，对方指节分明的手指便握着赵择麟的指尖，轻巧划过几个琴键，一段在赵择麟手下怎么弹怎么显得浮躁生硬的“跛音”瞬间变回了轻柔悦耳的颤音，一段行云流水的乐曲便从琴箱中悠扬传出。

　　对此赵择麟并不见外，任由对方寒凉的指尖牵扯着自己的手指，他虽然不会黄花大闺女一样矫情，却也并不喜欢他人如此亲昵的触碰，这也正是他在外寻欢作乐时从不轻易与人接吻的原因，因而一曲做罢他便不着痕迹地移开了自己的双手，对方也心领神会般的并未继续纠缠。

　　赵择麟一边起身将琴盖放下，一边随口：

　　“来上课？”

　　昨天傍晚两人不欢而散后，因为心存愧意，向来对学习尤其是洋文恨之入骨的赵择麟，竟破天荒地选择完成剩余课业。

　　虽说大智慧可能没有，但赵择麟的小聪明倒也不少，应付这入门级的课业也是犹如砍瓜切菜，三下五除二地便顺利完成了去。

　　经过这几番相处，赵择麟也明白叶问嘉的确是名不副其实，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加之他与父亲的频繁联系，只怕他给自己教书是顺带，给父亲效力才是他和父亲的真正目的。

　　“不是。”一见赵择麟起身，叶问嘉便也退后了两步，拉开了两人间的距离，“令尊让我告诉你今天可以去唐梁梨园。”

　　“现在？”显然对父亲这次竟这么快兑现了允诺而感到惊异，赵择麟显然有些不敢置信，“你要一起去？”

　　见叶问嘉摇了摇头后，赵择麟皱了皱眉头，显然对对方的此番行为颇为不解：“那这种事你为什么不直接打电话？”

　　“顺路而已。车子已停在院外，赵少爷请自便。”

　　面对赵择麟的疑问，叶问嘉未置可否，只是留下这么句不咸不淡的话语，而后便转身朝门外走去。

　　“等下！”见叶问嘉又是甩下这么个模棱两可的回答就径直朝外走去，赵择麟赶忙喊道，“昨天的事是我唐突了……我没有恶意。”

　　见叶问嘉如同没有听见自己的叫声般继续朝院外走去，赵择麟心中不由一阵窝火，但在叶问嘉即将走出大门之时，他却侧过身来，将腰间的一个小巧精致的香囊随手解下，反手甩给了身后见状不由一怔的赵择麟。

　　“虽说能不能治疗梦魇我不知道毕竟心疾难医，但这个香囊有安神的效果……祝玩得开心，赵小少爷。”

　　随着大门在他面前轰然阖上，闭眼回想起方才叶问嘉握着他的手弹奏的那段化蝶部分，哀婉悠扬的曲调在他脑海中不断盘桓回响，及至多年后也依旧萦绕在他记忆深处久久不散——

　　若能长相厮守，双双化蝶又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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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PS，《梁祝》的钢琴曲到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才有，反正是半架空民国背景，就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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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清河下章出场（露脸）√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