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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Chapter26 天之葬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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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隔二十余年,当曾经与你相爱却同样有着血海深仇的对方再次站在你的面前,陈年往事历历浮现在眼前,会是什么感觉?
“你当年你对我心软,把我放走,可我不会。”
当倚在墙角点燃盒内最后一根烟,猩红的火光在指尖燃起,赵择麟看也没看脚边散落的一地烟蒂埃尘便起身抬步,地牢中响起皮鞋踩踏的厚重脚步声,那脚步最终停在了叶问嘉面前。
对着这张跨越了时空且曾让自己魂牵梦萦了这么多年的脸,赵择麟垂眸,神色淡淡,他没有说话,只是伸手附上对方腰际,一路顺着朝下摸去。
感到了对方身形的僵硬,回想起了当年对方的隐忍与索.吻时不着痕迹的躲闪,赵择麟顿时觉得竟是如此可笑,而这滔天的嘲讽却化为了言语,他扬了扬眉峰,却只是嗤笑:
“叶问嘉,昧着厌恶和我做.爱你不觉得恶心吗?”
叶问嘉没有说话,赵择麟当然也没指望对方说话,他故意盯着敛垂下的漆黑眼眸,附在对方耳边一字一顿。
“可你还是y了,那么多次那么多次,你都y了……”
赵择麟低语着,声音似海蛇鬼魅。
“承认吧叶问嘉,你自己才是最恶.心的那个。”
说罢,赵择麟敛去了脸上的笑意,他丢掉了手上并未燃尽的烟头,转而以鞋尖碾熄他的神色冰冷不屑到几近厌恶,他现在突然觉得,这男人哪里是什么骨玉般温润清逸的翩然谪仙,与之相反,却是恶.心到令人作呕。
像是再多看对方一眼都能让心中的厌恶将他吞噬,赵择麟转身便走,但就在即将迈出牢房大门时,他却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极低、极哑的喑哑字句:
“你。”
赵择麟一怔,他猛然回头,却见身上仍挂着血迹的对方似乎冲自己扬眉笑了笑,那笑意极清极浅,但赵择麟还是看出来了。
“……因为是你。”
“……”
赵择麟闻言愣滞在原地,极其罕见地沉默了,但很快他却又缓过神来,面对这番不知掺杂着几星真心的话语,他只是觉得无比的好笑。
……这是什么,爱上杀妻仇人之子的狗血话本?赵择麟觉得这个回答简直搞笑至极,旋即嗤笑出声。
“哈哈哈……”
可大笑过后,赵择麟的心里却并没有觉得爽利,反而觉得如鲠在喉。
倚着房门口冰凉的铁制栏杆,赵择麟陷入了沉默,四周一片寂静,几乎能听见两人的呼吸声。
曲指敲打在身侧的栏杆上,像是在思考着些什么,赵择麟的视线在房内漫无目地飘荡着,无意间,一抹铜黄撞入眼帘,像是想确定些什么般的,他快步上前把那物什从对方衣物内兜中拽出——
果然,正是自己当年在码头送给对方的那块女士怀表,怀表的指针早已停滞,原本精致的表盘也已爬满斑斑锈迹,可这块破铜却依旧被对方收在囊中。
就像是安静躺在赵择麟兜里的那枚纽扣。
*
“李永红。”
对着那块早已无用的怀表沉默良久,赵择麟终于开口,嗓音却带着些哑然。
“赵老板,您又有何吩咐?可是觉得这刑量还不够?要不……”
李永红依言走进房内,见赵择麟面色不虞,他有些局促不安地搓了搓手,冲着赵择麟点头哈腰。
“……放了他。”
赵择麟神色淡淡。
“!”
“什……”
李永红心下大惊,他万万没有想到对于这个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捉来的不共戴天的仇敌,赵择麟居然会这么说,但赵择麟却已面色生冷打断了他还未脱口的话语:
“让你怎么做就怎么做,别废话。”
毕竟拿人钱财为人办事,他也并不吃亏,至于有钱人的想法他搞不清也没必要搞清,所以瞠目结舌了一会后,他踟蹰了一下,仍是上前解开了叶问嘉身上的铁链。
身上的铁链虽被依言解开,可叶问嘉却显得很是震惊,他脚下虚浮,踉跄了两步,鲜血顺着发梢流下,但赵择麟却仿佛连一个眼神也不愿意施舍给他一般,他撇过视线,直至叶问嘉踟蹰的背影隐没在拐角。
“赵老板,您这真是想一出是一出……”叶问嘉走后,显然还没从刚才的震惊中缓过劲来,李永红面露震惊,愣怔好久后他才缓缓道,“不过那厮其实也得了绝症,胃癌晚期,癌细胞扩散,估计也就剩最后小半年的时间了吧,的确不需要再麻烦您动手了……”
闻言,赵择麟握着香烟的手一颤。
李永红之后的叽叽喳喳他一句也没听进去,他的耳内只是一片轰鸣——
怪不得看起来什么也不在乎,原来他早就知道自己命不久矣。
可既然如此,他也就不再需要昧着良心对自己虚情假意以求苟延残喘。
……那他刚才的那番话到底却又是为什么?
这句话,直到对方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赵择麟都没能问出口。
“……他要去哪?”
沉默良久,赵择麟突然开口问道。
“他买了西藏的车票,好像要去高原,可新.中.国才刚刚成立,那里现在连路都没完全走通,局势也还没完全稳定,只怕得徒步穿越无人区,真搞不清一个快死的人跑去那里干什么……”
李永红说着摩挲了下下巴,显然更加迷惑,他之前一直以为赵择麟是和这个名叫叶问嘉的男人有着弑父害兄的血海深仇,但如今看来,俩人之间的关系好像不是那么简单。
赵择麟没再说话,但他的视线却一直看向叶问嘉离开的方向,像是在沉思着些什么。
*
半年后,在料理完银行和被重新收购回来的赵家股份内的所有琐事,赵择麟也托人买了张票,登上前往西藏的列车。
此时,新国方立,百废待兴,受战乱摧毁的交通线路并未完全修复,通往高原的路线更是少得可怜,所以后半的行程赵择麟只能拎着氧气罐徒步行走,但也正因如此,这一路上他却也看到了沿途的不少内地见不到的风景。
虽然已是初夏,可远远望去依旧能看见远处被皑皑白雪覆盖的青黛群山,天空的蓝是纯粹到空明的深蓝,湖上有秃鹫海鸟翱翔滑过,青蓝的天色就像是被这些鸟禽的翅膀尖端所洗净。天地苍茫,万物归一,拂面的风仿佛能洗涤尽世间所有的尘埃,在这些壮观雄伟的自然景象面前人的悲欢离合仿佛显得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赵择麟在这篇荒茫的土地上漫无目的地走着,五色风马旗在风中招摇猎猎,远远的,他好像隐约听见风中传来诵着的经纶,就像是多年前宴会上那个鬼使神差却又冥冥注定的吻,赵择麟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他的脚步最终停在了一座庙前,红砖庙宇的两旁垒立着两个玛尼堆,门前一个小喇嘛正在洒扫,诵经与转动经轮的声音正是从中传来。
赵择麟朝庙内看去,而这一眼就令他愣怔在了原地再难收回目光——他看见“喜得鹿”被高高悬挂在寺庙门口的那根立柱上,金光湛湛,就像是一轮镀金的太阳。见他驻足,一个手上挂着舍利珠串的小喇嘛上前,双手合十向他行礼:
“这位施主过世前说他要等一个人,也就是这块表的主人,但他并不一定会来,我想就是施主您罢。”
小喇嘛踮脚把“喜得鹿”从高处取下递给赵择麟,赵择麟接过后沉默良久,却是问道:“那他……有和你们说过些什么吗?”
小喇嘛摇了摇头。
“这位施主虽然大半年前来我们寺中借住过,却言语不多,他只是说自己得了重病,时日无多,问自己能不能天葬。他说自己曾经伤害过一个很重要的人,他知道想对方到死都不会原谅自己,他本也该不奢求他的宽恕,却还是忍不住想在死后寻求救赎,让自己的灵魂得到新生的轮回,但因为他不是藏民,庙内的主持最终并没有同意,但在他死后我们便把他葬在了天葬台的不远处。”
小喇嘛用眼神示意赵择麟往身后远处看去,果然见那萦茂草场上立着几座孤碑,远远看去就像是被笼罩在迷雾中居无归所的孤魂野鬼。
“世人总是背负着太多前行,殊不知很多时候放下才是最好的选择。”
“扎西德勒。”
说完这句话后,冲赵择麟双手合十再次行礼后,小喇嘛便像是再看不见赵择麟般的,继续拿起扫帚打扫起了庭院,而赵择麟亦在转身离开前双手合十,极其诚挚地回以一礼。
虽然高原反应并不好过,但在叶问嘉墓前,赵择麟还是哆嗦着,小心翼翼地点了根烟。
抽着抽着,赵择麟突然想起了叶问嘉形容亡妻时曾经和他说过的那句话——
“有的人虽然已经死了,可他却还活在某个人的心底。”
临走前,赵择麟把路上随手采的那束格桑花放在了石堆碑匾前,虽然有拿石头压着,可风沙渐起,那些象征着幸福的紫红花瓣最终还是湮没在了风尘。
*
踏上回程的路时,赵择麟突然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这种情绪是他这二十多年来都不曾有过的。在煤气巴车上他点燃了盒内的最后一根香烟,隔着迷蒙的烟雾,赵择麟好像看见车窗外闪过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但车轮刚好轧到了地上的土坑,他抓着把手晃了一个趔趄,当他再仔细去时,却发现那个颀长的身影已经淹没在了茫茫人海。
但赵择麟所没有看见的是,在他看不见的车后小路,刚才那个人影在见他的刹那失神一怔,旋即却不顾自己仍拄着拐杖疯狂奔跑追逐了起来,但人的速度总归是追不上车子的,更何况自他栽下船舷后左脚便落下了残疾。
车窗外油画般绚烂的景色像是疯长的杂草般印入赵择麟的眼帘,野蛮、蓬勃,就像这不知几何的新生未来,浓烈得令人几近眩晕,赵择麟握紧了身侧扶手,迎光眯了眯眼睛。
路过土坑后,车子继续徐徐向前平稳驶去,终是如洪流般,一闪而过。
窗外车马川流不息,世界绚烂而盛大。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
那么,究竟会是真的擦肩而过还是久别的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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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莫方,后面还有两个第一人称的番外和后记√带你解读人渣的内心世界(什么鬼x)……啊不是,解释下还没解释清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