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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Chapter22 肝脑涂地 ...

  •   事已至此,一切清晰明了,但赵择麟知道自己怨不了任何人。

      怕他逃跑亦是想报复于他,青年想了个最为干脆的方法,那就是挑断赵择麟的手脚经脉。

      军刀刺入腕肉带起钻心般的刺痛,刀刃轻转,鲜血霎时蜿蜒而下,可赵择麟却一声不吭,只是把下唇咬到发白流血。听见远处传来的细微脚步,他吃力抬头,视线恰巧对上叶问嘉磷光般投洒下的温凉目光。

      隔着雪亮的镜片,赵择麟看不清他真正的神色。

      叶问嘉没有阻止,反倒是那刀确实已有些年头不复新硎,而那青年显然也不是庖丁,见累得发汗,忿忿骂了两句娘,又见四周一时也找不着其他刀械,便把手中手中的钝刀一甩,骂骂咧咧地跟着叶问嘉走了。

      没过多久,仓库那头却例行传来了例行的争执,赵择麟知道他们一直争论的都是如何处理他。明明是切肤之痛,可赵择麟迷蒙听着却又觉着有些好笑。

      这有什么好争论的?反正他现在又无人牵挂,只怕把他随便扔到哪个荒郊野岭都无人知晓,便是被人偶然发现了,凭着他这在他们别有用心的鼓动下远扬的恶名只怕也只会以“上海阔少溺.死温柔乡”这种耸人听闻的标题博得最后的眼球。

      *

      晚饭前,这些日子来赵择麟第一次被松了绑,脱下染满斑斑血迹的衬衫换了身新衣。

      虽说因刀具不够锋利,青年的动作并不止于让赵择麟经脉俱断,其后也不知是得了谁的授意那中年人也替他进行了包扎,可腕臂却仍使不上太多力,他咬牙尝试良久也才极为吃力地系好了衣摆最下的三颗纽扣。

      正当赵择麟双手颤巍地伸向第四颗纽扣,站在旁边一直沉默未语的叶问嘉却上前,先他系好了最上头的那两颗纽扣,对方分明的指骨蹭过赵择麟的下颏。就像初见舞宴上时凑到他面前烟对烟的借火,要是放在先前赵择麟心头定又会是好一阵心猿意马,可眼下他却只是撇敛着眼睑,满脸漠然,却是连半个眼神都不想再施舍给对方。

      感到赵择麟的鄙夷与抗拒,系完纽扣叶问嘉也不多留,依旧只是扣上铁链,把碗筷往边上一放便走。

      听到那脚步渐行渐远直到全然没了回音,赵择麟这才抬起头来,视线顺着饭菜散发的香气而去。

      赵择麟是很想颇有气节地不受嗟来之食,可他不是壮士,没有断腕的勇气,他甚至从来不是个多有气节的人,又哪里受过这种苦?早已饥肠辘辘的他对着那碗飘香的饭菜脑内天人交战良久,所谓的自尊却仍是败倒在了求生欲下。

      不过扒拉了碗中的饭菜两三口,赵择麟却已一怔——和先前的鱼汤如出一辙,这个味道他再熟悉不过。

      ……难道是想让他吃了这最后的晚餐就上路?草草吃完碗里的饭,赵择麟自嘲一笑,心下却隐约觉着有些说不上的奇怪。

      “赵少爷,醒醒……”

      夜里赵择麟正睡得迷迷糊糊,却听见耳旁传来几声低唤,他迷蒙睁眼便见这几日跟着叶问嘉一行人中的一个瘦条年轻人正站在他面前,他心下警觉刚想出声,却见却见对方伸出食指放在唇边示意赵择麟噤声。

      “嘘……是我。”

      那人一面轻声说着,一面摘下了脸上的人.皮.面.具。

      “许……许三娘?”

      见对方面具下露出的是一张殷红石榴花般娇艳成熟的脸,赵择麟惊骇不已,半晌说不上话来,但许三娘却以趁此用长靴夹层中的刀片撬开了铁链上的锁拓。

      “你……”

      眼前这一切都太过顺遂离奇,赵择麟脑子里晕晕乎乎,他绞尽脑汁也才回想起了对方写给父亲的那些书信,才从中隐约找到了些许关联,可他的询问还未脱口,听着远处传来的脚步,许三娘却已神色一凛,一把拽住了赵择麟的手腕:

      “没时间解释了,快走!”

      说罢,没等赵择麟反应过来,许三娘拉着赵择麟便往外跑,黑暗中赵择麟隐约看见原本看门的门卫已迷晕倒地,黑暗中他甚至能听见自己心脏的狂跳。

      因踝腕有伤,赵择麟跑得不快,只是咬牙忍着钻心般的巨痛跌跌撞撞,可不知道为什么,能隔着夜色看见狂闪的明晃探照灯,可追赶的人却迟迟没能追上前来。

      一路狂奔至桥头,直至身后的灯光全然没了踪影,许三娘这才松了手:

      “从这直走……然后右拐,我雇了人在外头接应你出城。”

      赵择麟翕动了下嘴唇,面露犹豫:

      “那三娘你……”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赵择麟话音未落,许三娘便已先打断了他的话语,“你爹曾给过我救命的资金,救我于水火,当年若不是他我甚至早就饿死街头更遑论今日,甚至那顺德赌场的名字都是你爹他当年亲自敲定,我救你也的确不是为你,而只是为了还你爹当年的恩情。”

      说这番话时,许是隔着悠远的时光,许三娘的脸色很平静,赵择麟在她脸上看不出丝毫波澜,也很难想象出上一辈背后的故事。

      “那……您爱我的父亲吗?”赵择麟垂眸嗫嚅。

      听着赵择麟的这番话,许三娘笑了,她的眼尾虽无可避免地刻着岁月的痕迹,但她的眼神却如桃李少女般灵动熠熠:“投桃报李罢了,哪有什么爱不爱的呢。”

      赵择麟本还想再问些什么,可听见远处传来的脚步与吆喝,许三娘神色一凌,亟亟推了他一把:

      “走!”

      *

      “抱歉,叶老板,我们没能追上他们……”

      听着工人垂头丧气的复命,叶问嘉却只是摆了摆手。

      “我知道了。”

      人群散后,叶问嘉轻踱两步弯腰捡起地上落下的锁链,那锁链盘结在一起看似坚不可摧,可只要稍加留意便会发现那锁芯早已生锈,否则断不可能轻而易举便能撬断。

      “他已经走了,估计快要出城了,你现在去追估计还能追得上他。”

      门窗大开,对于这位不速之客,叶问嘉并没有感到太多惊奇,刚才站在窗边时他的视线便已瞟见了街巷上那穿着水红桃花花纹白衫的颀长身影。

      “……这不是正合你意吗?”

      并不看向对方,叶问嘉淡淡开口,神色清若霜雪。

      “放屁!”

      与叶问嘉的清浅淡然截然相反,沈清河却是一把扯住他的衣领,一双凤目瞪着叶问嘉,素来的清丽勾人不复,剩下的只是几近咬牙切齿的愤懑:

      “你以为所有的人都像你一样那么恶.心吗!?”

      叶问嘉不答,沈清河显然也不想再多和他废话,冲着小腹送了结结实实一拳。

      “我警告你,以后最好这辈子都别再也别出现在他的世界里。”

      用夹杂着愤恚与嫌恶的眼神睨瞪着因疼痛而俯身蜷缩的对方一眼,直视着叶问嘉的眼睛,沈清河丢下这么句警告后便上了停在路旁的轿车,朝城外扬长而去。

      车辆疾驰,窗外,鳞次栉比的橘红霓虹夜灯一闪而过,一路上,沈清河阖眸,心念却不知流转了多少来回。

      扪心自问,他确实喜欢赵择麟,却也并不希望他那么狼狈难受,他恨,恨叶问嘉那个人模狗样的败类把赵择麟骗得团团转,可他却从来不想用任何下.作的手段趁虚而入。

      可沈清河的这一切想法,却在见到满身伤痕、面上只剩狼狈倦容的赵择麟后哗啦啦地烟消云散了。

      他不得不承认,他确实发自内心地想要和赵择麟在一起——

      哪怕不择手段。

      *

      出城后,赵择麟被带到了一处农乡养伤,乡里枕山臂江落英缤纷,十分适合疗养,沈清河也照料得细致,故而他身上的伤好得很快,不到一月便能下床活动。

      可身体上的病痛可治,但心病却无药石可医:父兄死了,家业没了,眼下战火连天,他身无长物也无手艺,虽说大四海八荒天大地大,可他又还能去哪?

      “……沈清河!”

      一日,呵住对方喂到唇边的汤药,倚在病床的赵泽麟垂下眼睑闷闷开口:

      “……别对我这么好。”

      乍然听到赵择麟此言,沈清河一愣,举着的药匙悬在半空,但他旋即却笑了:

      “赵少爷……你说说你这少爷脾气,对你不好你难过,对你好你也不要,那你倒是说说到底想让人怎么样?”

      赵择麟不傻,听出了对方言语中的避重就轻同语调的故作轻松,他没有说什么虚假的道谢,而是单刀直入。他仰头,直视着沈清河那弯总是揉着缠绵情思的漂亮凤目,一字一顿地开口,语气是前所未有的郑重:

      “我不会喜欢你的。”

      全然不顾对方的神色,赵择麟继续自顾自:

      “沈清河,我不想骗你……也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我今朝就在这里把话摊开说明白了。”

      “……你要看得上这具躯壳的话那你想得到什么都可以,父兄逝世,家财散尽,眼下我更是人人喊打我现在早就没什么可失去的了。更何况,和你这种美人交.欢,说出去任谁都不会认为吃亏的是我。”

      “但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喜欢你,更遑论爱。”

      “就像我狎妓,我可以和她们做.爱,但我绝对不会爱上她们。”

      明明说着下.九.流的话,可从始至终,一句接着一句,哪怕面前直视的就是沈清河的眼睛,但赵择麟的眼中却依旧一直只是一片毫无感情的淡漠。

      在感情上,赵择麟一向直白,喜欢便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毕竟无论怎样总会有人倒贴,蜂蝶撷蜜般地围着他打转,他也早就这般直.白.孟.浪惯了。故而见惯风月的他又怎么可能不知道沈清河这番好之下究竟代表着什么?

      毕竟,这些示好他自己也曾千百遍地用在那群名媛优伶身上,以求博取美人青睐一笑。

      自己方才那番话究竟有多么伤人,赵择麟当然心知肚明,更何况沈清河本就是心比天高的主儿——

      可他却是故意。

      他现在只想有一场碰撞,如狂风骤雨般的激烈碰撞,打斗也好,做.爱也罢,最好都血雨腥风肝脑涂地、干柴烈火一泻千里,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纾缓他心中郁结多日的阴云垒块。

      像是等待最终的判决般,半倚在床头的择麟闭上了眼睛。

      “赵择麟。”沉默良久,沈清河轻轻放下了手中的药碗,终于缓缓开口,“我是喜欢你,这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但我不会强.上你更不会强迫你喜欢我。”

      沈清河轻轻吸了口气,尔后他直视着赵择麟的眼睛,眉目认真地一字一顿:

      “你说你不会喜欢我这无可厚非,毕竟我没法更改你的想法,可我喜欢你却也是我自己的事,你同样不能强求。”

      听着沈清河这番绕口令似的剖白,赵择麟脸上露出几分惊讶,随之而来的便是静滞与沉默。

      “……随你。”

      良久,赵择麟嗤声开口,他裹了裹被子侧过身去,结束了这番不知意义的对峙。

  • 作者有话要说:  我玉山又回来啦(咕咕咕咕)!最后两三万字结局,立个flag,这次一定日更到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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