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有山间》文不度闻

3、叁.比武

　　应惜周早已在武场站着等他了，手里抱着一把剑，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专注的看着擂台。
　　比武大会都是让没有属于自己武器的弟子参加，给他们创造一个拿到属于自己的一把武器的机会。
　　因此长老的亲传弟子们此番来都只是为了挑选自己合眼缘的小伙伴，等着接位时收入自己门下而已。
　　为了公平，比武大会规定了选手只能用统一的铁剑，可用灵力，但不可用丹药什么的辅助，当被打到躺在地上超过十秒都起不来或剑被打烂就算输，但要注意力道，不能打死人。
　　宋山间看了看布置，还是小小感慨了一下。
　　南山宗不愧为正派第一代表宗会，处处都呈现出一种有钱的气息，尤其是公众的地方。
　　因为要举行比武大会，武场被特地精心的装饰了一番。
　　武场中央的擂台被铺了一地的丝绸红毯，好看的同时也增加了比武难度——丝绸是滑的，当站在擂台上打斗时，很可能会滑倒引得哄堂大笑。
　　宋山间感觉想出这个点子的人也是个奇才，就是不知道会被多少弟子在背后扎小人。
　　而原只是象征作用的九个白玉石柱被挂上了绫罗彩带，每个石柱上都有一座栩栩如生的雕像，分别为应龙、勾陈、朱雀等神兽的模样，这也代表着至高无上的神威与权利。
　　每个长老都对应着每只神兽的力量，因此也就坐在自己对应的神兽雕像前。
　　就如四长老对应的便是腾蛇，他的位置便在塑着腾蛇雕像的白玉柱前。
　　宋山间则是青龙。
　　不过他本人对这些不是很感兴趣，只是按照安排好的座位坐下。顺便朝几个偷偷瞄他的宗门女弟子挑挑眉，惹得人家脸红如霞，然后才心满意足的看向了擂台。
　　“师尊，师弟没来？”应惜周似乎已经习惯了，对此没什么表情，就是见他今天身边竟没有带着那个小跟班而感到小小的好奇。
　　“哦，南辞啊，明天才轮到他比试，他今天就不来凑热闹了，去练剑，也做做准备。”
　　说着，要比试的弟子们都陆续入了场，长老们也由自己的亲传弟子扶着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宋山间向他们拱了拱手，算是打了招呼，随后又朝站在四长老身后的萧玲珑翻回了个白眼，这才安安分分的坐好。
　　然后随着一声鼓鸣，比武大会终于开了场。
　　“啊对了，惜周你是对上了谁啊？”宋山间吃着宗门提供的葡萄，问道。
　　“弟子对上的是冉师姐。”
　　应惜周口中的冉师姐名为冉沫儿，老宗主的亲生女儿，是个娇贵的主，资质平庸，但脾气倒不小，宗内不少人讨厌她，但都是看在她是宗主的宝贝女儿的份上给几分薄面。
　　宋山间提起一串葡萄，摘了一个丢入口中，看了眼站在擂台上主持的严郡琦，随口道：“你有几分把握？”
　　“七分。”
　　第一位比试的人已经上去了，不知是他太弱还是对手太强，还未到半柱香的时间便被打下了擂台，实在是狼狈至极。
　　“那挺好的。”宋山间总觉得擂台上那个赢了的弟子有点眼熟，眯了眯眼，道：“诶，惜周，你认识现在站在擂台上的那个人么？”
　　应惜周想了想，道：”认识，他是六长老的二弟子，资质不错，好像叫…叶习琮。”
　　她一说名字宋山间就想起来了，叶习琮不就是当初被冉沫儿倒追一事而闹得沸沸扬扬的那个主人公么？！
　　冉沫儿这个人，耐心不行，做什么事也都总半途而废，她平生唯一一个坚持到现在的爱好，就是一直对美男情有独钟。
　　她对宋山间有过意思，但又碍于他的身份，不敢太明目张胆的撩拨他。
　　而严郡琦有喜欢的人了，而且他还是她的大师兄，随时可以告她一状，她也没那个胆去追。
　　还有六长老的亲传弟子百离长的可好看了，但出口成脏还谁都不怕，冉沫儿曾就因撩拨过他而差点被骂哭，因此她也不敢惹。
　　总之，南山宗里好看的资质又好的看不上她这个大小姐，她只能跑去找那些资质还行、身份不显赫、长的又好看的可怜男娃来坑害。
　　于是乎，叶习琮就成了那个可怜的男娃。
　　想当时啊，冉沫儿对他可是威逼利诱都用上了，可人家叶习琮也不是怕事的，直接当着许多人的面就拒绝了表白，还郑重的说了声“自重”。简直就是当众打脸。
　　这大小姐追他的过程可谓是处处碰壁，被拒绝了不下十次。虽然表面上没人说，但暗地里许多人都在笑她。
　　所以她就想：我一个大小姐还制服不了你个孙瘪吗？！你老是拒绝我让我以后还怎么有脸在南山宗美女帮混！
　　于是为了她所谓的面子，她想了一个损招——
　　四处败坏人家叶习琮的名声，然后等叶习琮来质问她时，她就说：“你追我啊，追我我就不败坏你名声了。”
　　叶习琮：？？？
　　他大概也是没见过这么恶心的人，于是气的直接扇了这大小姐两巴掌。
　　冉沫儿直接被扇懵了，哭哭啼啼的去告了状，谁想六长老极其护犊子，直接站在会堂把事情真相说了出来。
　　冉沫儿怕是没遇上过这么硬的钉子，再次懵了。
　　而她爹则气的撑着身子也要站起来扇她两巴掌。
　　结果便是她被逼着向叶习琮道了歉，这事才不了了之。
　　当时这事闹得沸沸扬扬的，一度成为南山宗茶饭后的最佳话题，而故事的女主人公成为了大笑炳，男主人公则成不畏强权的“好英雄”。
　　“师尊，我准备上场了。”应惜周开口，打断了他的思路。
　　“行，现在第几个了？”宋山间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没骨头一样的瘫在雕花木椅上，要不是碍于那么多人盯着他呢，不然真想翘翘二郎腿。
　　“第四个了，我是第五。这白色衣服对上的对手太强，应该快撑不住了，现在躺在那里。我先去候着。”
　　“行，你去吧，为师看好你。”宋山间朝她抛了个媚眼，还摆了摆手。
　　应惜周眼不见心不烦的快步走了。
　　“哇——！！！”
　　却听场下突然沸腾起来，个个人都睁大了眼指着擂台上的人惊呼出声，似乎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反转一般。
　　宋山间顺着他们指的方向一看，也忍不住愣了愣，只见那原本躺在擂台上的白色身影突然跳了起来，提着剑向对手冲了过去，想给对手一招暴击。
　　爆发力很强！！！
　　宋山间在心里忍不住赞叹。
　　可惜的是，就在还差一点就打中对手时，对手红衣却已察觉其意，提起铁剑挡住了这次攻击，但也仍然被逼迫着退后了好几步。
　　丢脸的是，他还差点打滑摔了个跤，脸突然涨红起来，不知低声骂了句什么。
　　宋山间：……唉，看吧看吧，我就说出这点子的人肯定会被弟子们骂的。
　　红衣擦了擦冷汗，然后御剑而起向白衣刺去。
　　台下的人又一片嘘声，但还没嘘到底呢，却又见那白衣向回弹跳了一步，接着一个空翻与几次转剑，手中铁剑的灵力暴涨，似乎想抗住那剑。
　　这剑速度太快了！
　　两剑双击的话，很可能两把剑都扛不住！
　　红衣见势不妙，想先往回躲再收剑，一个翻身间却愣住了。
　　一把铁剑正抵着他的脖颈！
　　刚才那是个假招！
　　白衣根本没想抗住他的招，只想直接绕过他的剑直接给他来一个一剑封喉！
　　那剑抵在脖颈间，虽并不是一把好剑，但他总感觉有一丝凉气萦绕在那剑身，令自己不寒而栗。
　　台下先是沉默了片刻，然后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欢呼声。
　　“漂亮！”就连宋山间都狠狠地拍了一下掌，语气间满是赞叹。
　　长老们也都流露出赞赏之色，想着叫自己的亲传弟子接位后一定要把这个人收来好好培养。
　　而台下的弟子们可就不淡定了——
　　“艹！我看那个濮阳铭不爽很久了！一直鼻孔朝天看不起谁呢？！不就是被宗主夸奖过资质好家里有点小钱吗？！现在终于有人打败他了哈哈！”
　　“就是！天天欺负我们这些普通弟子，还骂我们是废物，他不就是宗主的二弟子吗，不照样被打败！”
　　“是真的牛！连濮阳铭都打败了！这小兄弟前途无量啊！”
　　“这白色衣服的是谁？师兄还是师弟？我好爱他啊啊啊，好帅啊！”
　　场上还在僵持着，濮阳铭嘴唇颤了颤，看见那人的眼神不由得浑身狠狠地抖了一下。
　　“认输？还是断一只胳膊？”那人开了口，声音煞是好听，可惜似乎不怎么近人情。
　　“我………”濮阳铭知道比武大会的规则，也知道假如自己不认输对方是真的可以立马卸了他一只胳膊。
　　何况，他总感觉，这人刚刚打斗时给他放了水。
　　“我……我认输…”他不甘心的说出了那几个字，随后用眼神狠狠剐了那人一眼，才不甘不愿的下了场。
　　严郡琦见状，上了台，道：“我宣布，这次是……”
　　台下的人都在想这白色衣服的人是何方神圣呢，怎么有点眼生。
　　严郡琦却不读下去了，他皱了皱眉，又看了一下手中的那张纸上的名字，问道：“……你真叫阿狗蛋？”
　　“噗——！”宋山间原本正在假装优雅的品茶，结果差点喷了。
　　阿狗蛋？
　　这名字，认真的吗？！
　　却见那白衣少年似乎也愣了一下，奇怪的道：“我不叫这个名啊。”顺手拿下了脸上的面具。
　　结果看见那人的脸时，宋山间和他的小伙伴们都惊呆了。
　　那那那那个人！
　　不是南辞吗？！
　　台下的男弟子都面面相觑一阵，喊声弱了下去，女弟子则还在不屈不挠的继续喊着——
　　“这谁啊？！好帅啊啊啊！”
　　“这可是七长老的宝贝徒弟，你居然不认识？！”
　　“天啊，看到他的眼睛我感觉自己恋爱了！”
　　……
　　这么夸张？
　　宋山间眨了眨眼，心里不免也生起了点小自豪，不成体统的坐姿也没那么歪了，挺了挺腰，简直要把“看我徒弟就是这么牛×”挂在脸上。
　　他看向了台上，正好对上了南辞望过来的视线，点了点头。
　　南辞似乎愣了一下，突然就冲他笑了。
　　感觉就像是冬日里的暖阳，还突然送来了一抹春风。
　　南辞长的很俊俏，这个宋山间是知道的。他的皮肤白晢，一双桃花眼加一张薄情的嘴唇与高挺的鼻梁足矣让宗门内的许多女弟子为之倾倒。他的睫毛比普通人的要浓密且长一些，有点像鸦羽，合眸的时候会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而他的一张脸中最为精致的还是那一双明亮的眼睛，瞳孔的颜色有点偏浅，冷着脸时像隐藏了暗礁与风浪的平静海面，笑起来时却又像夜空星辰，璀璨至极。
　　那一刻，宋山间不得不承认，这孩子好像长的是比他好看一点。
　　就那么一丢丢！
　　严郡琦皱了下眉，道：“你是在这场比试么？”
　　“不是。”
　　“那你来这干什么？大会规则不是写着吗，要按照自己排好的场次来，不然分数不作数，你这是想弃权？”
　　宋山间也奇怪，南辞不是个知法不遵的人，为什么会犯这种错误？
　　南辞看了眼宋山间，然后很干脆利落的回答了：“我是被人推上台的，原本我只是个路过。”
　　这理由……
　　严郡琦有点无语：“就算是这样，那你上台时不会说吗，而且那个阿…阿狗蛋呢？”
　　“不知道。我不认识阿狗蛋这个人，”南辞很实诚的摇了摇头，“我原本也想下台啊，可是我还没走下去呢那个濮……濮…”
　　“濮阳铭。”宋山间一看他就知道忘记人家名字了，于是对着南辞悄悄做口型道。
　　“哦，濮阳师兄他直接一剑刺了过来！所以我就就地打了个滚，然后顺便躺地上思考了几秒，也就是你们看见我躺地时。”
　　“……”严郡琦抽了抽嘴角，原想说要不你还是弃权吧，但眼角不经意一瞥，看到宋山间朝他阴笑着，还做了口型，好像是…
　　“给，他，过！帮，你，追，她！”
　　这个“她”是谁自然不用多说。
　　严郡琦又看了看站在三长老旁边正看着自己的洬琉璃，不禁就脱口而出一句：“行吧，算你过。”
　　南辞并不意外，朝他拱了拱手表示感谢就欢欢喜喜的下台了。
　　他无视了那些女弟子的叫唤，两眼似乎冒着小星星的直接走向了宋山间，“师，师尊。”
　　“南辞啊，”宋山间摇头晃脑，装腔作势的开了口“你那招是谁教你的？不错。”
　　南辞站在了他身后，挠了挠头，不好意思道：“不是师尊教的吗？”
　　宋山间疑惑了，问：“我教过你那假招吗？”他记得没教过啊。
　　“啊，不是，”南辞想了想，“师尊没教过，是当时师尊和洬师叔过招时就出了此招致胜，弟子在旁边看，自己偷师了而已。”
　　“……”这小子怕是个天才吧？宋山间在感叹自己运气真好捡回了个宝贝的同时又不得不感到一丝丝的小酸味儿。
　　但就算再酸，这也是他的宝贝徒弟，他的骄傲，还是要宠的！
　　南辞浑然不觉，兴冲冲的道：“师尊，要是拿了剑，我们就可以下山历练去‘开刃’了吗？！”
　　南辞说的“开刃”，是指让属于自己的那把武器见血后，真正的开封，从而认自己为唯一的主人。
　　人有人魂，器有器灵。即使你得到了那把武器，但要是武器不认可你，不肯开刃，你打斗时便不能让它使出全部的力量，也是没用的。
　　更有甚者，还出过武器反噬主人，害主人灵力丧失成为废人的事呢。
　　因此南山宗的弟子领取了自己的武器后都要下山打怪，让武器染血开封。
　　“嗯，若是你得到了你的武器的话。”
　　台上的打斗已经开始，只见应惜周身捷灵敏，反应也快，让对手应接不暇。
　　“那个紫衣的女娃娃速度到挺快的，力度不太行。”四长老不知何时到了宋山间的身后，开声道。
　　“四长老。”南辞向他问了个好。
　　宋山间回过头，道：“尺有所长寸有所短嘛，四长老您怎么不坐着？”
　　“一把老骨头了，总是坐着也不舒服，就顺便过来和你这个年轻人唠嗑两句。”
　　“哦，那您觉得我的这个弟子怎么样？”宋山间半开玩笑似的拍了拍南辞的手。
　　四长老瞥了南辞一眼，客观的评价：“长身玉立，天资聪慧，前途不可限量，想必有朝一日终成大器。”
　　宋山间满意的点了点头，继续看向了擂台，台上的应惜周明显稳占上风，冉沫儿只有连连防守的份。
　　“但是，”却听四长老话锋一转，“若是这大器恃宠而骄、忘恩负义的话，他便不是利器，而是一把灭世凶器。”
　　宋山间皱了皱眉，因为刚才那句话，四长老是悄悄和他说的。
　　他不由得看了两眼南辞，正是早上最好的时候，阳光透过桃树的枝丫与花叶微渡在南辞身上，脸上正乘着点笑意，看起来像个温好的英俊少年郎，宋山间实在是想象不出这么一个五好青年变成“灭世凶器”后的样子。
　　“无论是凶器利器，也总得成器才能下定论吧，四长老您何出此言啊？”
　　四长老却笑而不语了，抚了抚白花花的胡子，走回自己的位置去。
　　这四长老属于“修仙派”一类人，虽身为南山宗长老，可却是一点也没为宗内操过心，总是说“万物的兴与亡一切都得看天意”，整天就喜欢掐指一算，下下棋，四处游荡，闲的很，倒也算个老顽童。
　　台上的打斗也见了分晓。应惜周胜出，冉沫儿呸了一声，满脸不屑道：“呵，就算本小姐不赢照样能拿武器，你们这些贱民拿的武器还没我的厉害呢。”
　　应惜周不理她，提着剑径直走下台。
　　冉沫儿跟在她身后下了台，阴阳怪调道：“哟，说你是贱民还不高兴了？在本小姐面前应惜周你脾气还大得起来？得意个什么劲啊。不就是个没爹没娘……”
　　她话未说完，却停下了。不是不想说下去，而是不敢——宋山间已站在她身旁，手里拿着一管白玉笛正压着她的肩膀，笑得如沐春风，说出的话却让她如坠冰河：“诶？沫儿，话可不能这样说，祸从口出懂不懂？要是哪天一个不留神得罪了人，死也不知道怎么死的，对不对？”
　　冉沫儿只觉得自己的肩膀像被一个铁手腕狠狠地压住，痛倒不至于，就是凉气一股一股的渗入皮肤寒到心里去。
　　她一时说不出话来。
　　宋山间看了她一下，然后笑着说了声“沫儿越来越好看了呢”，便甩着白玉笛摇头晃脑的回了座位。
　　冉沫儿呆立良久，才匆匆的走了，看样子是委屈的不行，要回房砸东西宣泄。
　　“多谢师尊。”应惜周站在她位置的另一侧，朝他道了谢。
　　“唉，没事，为师早想吓唬一下她了，今天总算找到了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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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好啰嗦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