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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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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星月高悬走到日上三竿,陆墨开始感觉脑袋晕晕的,连视物都好像眼前蒙了一层纱,浑身更是一丝力气也没有了。
他强撑着将江淳轻柔放在田垄嫩草上,自己也脱了力跌坐在地上。小孩仍是沉沉昏睡着,鼻息烫得吓人。陆墨苦恼的挠挠头,昨夜他们经过了一个村庄,可是村里的赤脚医生恰巧去了邻村探亲,他们只好出了村子继续远走。走了没多久,他就已经没有了体力。
陆墨只能默默祈祷自己的气力能恢复得快些,好让他带着江淳继续上路。
正在他心急如焚的时候,江淳的眼皮儿终于动了动,慢慢睁开:“莫……莫六?”
陆墨惊喜道:“我在呢!阿淳,你终于醒了!”
“……我们这是在哪儿?”江淳浑身绵软,他费力的转了转眼珠,看了一眼周围全然陌生的环境。
“我也不知道这是哪儿,只顾着带你跑了。”陆墨苦笑一声,摸了摸江淳的头。
江淳很是受用的眯了眯眼睛:“我们要去哪里?”
“我们去看郎中,你病得好重。”
“那我们这就走吧。”江淳只觉得自己拖了陆墨的后腿,不知为什么,他不愿意在这个少年面前示弱。
江淳本就好几天没吃过饭,又被伤寒抽走了全身的力气,勉强在陆墨的搀扶下慢慢走了几步,膝盖就软了下来。陆墨叹息一声,不由分说的往他面前一蹲,把小孩背了起来。
“你还是省着点力气吧,我背你。”
“莫……莫六……我是不是很重?”江淳印象里还是第一次被别人背起来,不由得感到害怕。
“不重,我还嫌轻呢。”陆墨将他往上托了托,笑着打趣。
“你快把我放下吧,我……”我不想拖累你。
“哎——你好好呆着,不许乱动!你没力气走路,下来走,又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还不如让我背着。”陆墨打断了他。
“你可以不用救我的……”
“我既然救了,就一救到底,不是有句话说的好吗,送……送你送到西!”陆墨对自己的豪气仗义和斐然文采感到非常自豪。
江淳的脑袋被一种奇怪的感觉占据了,他的嘴角忍不住的弯了起来,在自己察觉之后又不习惯似的重新瘪回去,只是胸腔里好像被什么填得满满的,心轻盈得像是要飞出来。他的小手小心翼翼的地搂着陆墨的脖颈,悄悄地把头贴在少年的背上,感受着这久违的温暖,自欺欺人的把这认为是自己应得的。
他又忽然又很愧疚,面对少年为自己做的这一切,说出自己的名字竟然是他唯一能给予的回报。因为他不能违背母亲死前的嘱托。
决不能将自己的身世告诉任何人。
他们一路走进一个荒村,这里人家很少,倒有许多空无一人的房子,窄窄的巷道纵横交错,看得出昔日的繁华热闹。
两人敲了好几户门扉,却没有一个人肯开门接纳,无奈他们只好去找寻无主的空屋暂时歇脚。
忽然不远处响起了车马声,声音在不远处停下。
陆墨心想总算是遇见了活人,赶紧带着江淳循着响动走过去,想向他们求助。
谁知一入眼却是一把极为眼熟的络腮胡子。那不是昨夜的拐子是谁!
陆墨赶紧拉着江淳躲到拐角,竖起耳朵来静听动静。
只听得那络腮胡子苦求道:“那个坏我生意的小子定然就在这庄内了,张老板,您再信我一次,我打包票,半个时辰之内,我就能抓到他。那小子长得不是一般的俊俏,您不是一直让我留意那位爷想要的人物吗?那小子保准让您满意!”
“行了行了,甭在这跟我白话,爷再给你这最后一次机会。一柱香时间,找到了,荣华富贵有你一份儿,找不着,咱俩的生意就此算了,你滚回你的深山老林,还做你的屠夫去。”一个拿腔捏调的尖细声音回答他,“阿石,陈季,你们带几个人去帮他。”
糟了!陆墨心中大惊,那拐子多了这么多帮手,在一个小村中搜罗两个病弱的孩子,岂非易如反掌?!
事不宜迟,眼下必须赶紧带着江淳躲起来,才能细细思索对策!
“阿淳,昨天暗算我们的人贩子来了,我们小心快走!”说罢,便拉起江淳的手,踮着脚尖飞跑。
凌乱的脚步声响起,那伙人贩子已经展开了搜索,陆墨将江淳护在怀里,躲在这家屋后的大酱缸旁边,险而又险的逃过了一个大汉的搜查。但他们不敢多作停留,立刻拐进一条深巷,却不想巷子那头也响起了脚步声。
陆墨当机立断,硬着头皮把江淳托到旁边的一个柴火垛上,那柴火垛正好在屋子后窗下,“快,从窗户爬进去!”
自己紧跟其后,几下翻进了那个空屋。
两个孩子落在地上,溅起满天灰尘。陆墨捂着嘴强行将咳嗽咽下去,立刻贴在墙根警惕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陈季!你看见那个小鬼没有?”
“没有,你说那个王丁,他不会在耍我们吧?让我们搜了好几个庄子,就为了找一个小孩?”
“这我可不知道,谁让咱们爷信他呢。唉,别牢骚了,快找吧!”
那两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陆墨才松了口气,赶紧把破落的门扇掩上,又拖了根塌落下来的房梁,费力的擎起来压住门。
这才转头去照顾江淳。
小孩本就生着重病,这一番紧张追逃下来,气力更是所剩无几,正趴在地上一阵阵泛着恶心,他的嘴唇苍白,脸颊却通红,令陆墨无比焦心。
“外面……怎么样了?”江淳意识渐渐不清,他喘着气儿轻咳着。
陆墨赶紧给他拍拍后背顺气:“他们走远了,暂时没事了,你休息一下。”
脚步声又近了,不一会儿,有人推了推门,陆墨赶紧拖着江淳躲到阴影里。
他将江淳抱进怀里,为他拭去汗水,心里默默祈求着圣母娘娘保佑,嘴上却说:“别怕,我会护着你的。”
那人推不开门,猛力拍了拍,喊到:“有人吗?”
自然无人回答。
窸窣的脚步声响起,随后门板一阵震荡,门框都开始摇摇欲坠。原来是那人狠劲儿踹了一脚。幸好陆墨将门压得结实,那人没能踹开。
又一阵细碎声音,来人透过门缝也并未看出异样,似乎放弃了,脚步声渐远。外面一时间静寂了一会儿。
就在陆墨以为他们成功逃过一劫的时候,木板碎裂的声音忽然此起彼伏的响起!
他们在做什么!陆墨忽然有种不详的预感,他找了空屋里的一口酒坛垫脚,趴在后窗上向外一看,那些拐子竟然将每一间房屋都强行破开,入内搜查!
他赶忙下来,扶起江淳刚想离开,小屋的门扉已经应声而碎。
破门的正是络腮胡王丁。
王丁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漏出一口烂牙,笑道:“这不是在这儿呢吗?”
陆墨将江淳护在身后:“有什么都冲我来!”
王丁却对他的话恍若未闻,慢悠悠往屋里走了几步,审视了一番,末了道:“早知道这个小的是残的,没想到这么快就不行了,不如送他痛快上路,也算行善积德了!”说罢阴惨惨一笑,对着江淳猛挥手中的柴刀。
情急之下,陆墨只能闭上眼睛,紧绷身体,死死将江淳护住,因为恐惧,他整个脊背都在发凉。他已经彻底忘了自己现在也只是个十来岁的少年,只想着护怀里这个可怜孩子的周全。
江淳自然明白陆墨想干什么,他想挣扎,奈何已经发了一夜的烧,又被陆墨背着赶了一上午的路,再加上刚刚的拼命逃跑,身体已经到了极限,这会儿连神智都不太清了,根本连动动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更别提推开陆墨了。他被陆墨按着后脑,箍住了手臂,咬紧了牙,愤怒得发抖。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这群丧心病狂的人可以这样随意左右别人的命运,为什么他们要这样任人欺侮无法反抗,为什么……要让这个自己最珍重的人遭受伤害!
陆墨以为江淳在害怕,抱着他的手臂安慰性地紧了紧,低声说道:“别怕,我会保护你。”
江淳闻言,鼻子一酸,眼泪忽然不受控制地溢了出来。
值得保护的那个人,明明是你啊。
我想要……保护你。
陆墨闭眼等着,可过了好一会儿,意想之中的疼痛却始终没有降临。他奇怪的回过头,只看到一个黑发道人。
那人身着箬笠鹤氅,腰系萝绦,手执竹杖,身畔立着一匹白鹿。
络腮胡王丁,已经倒地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