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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7章 ...

  •   幼姜这次光荣负伤,收获了不少关心。

      那天过后,大小姐贞娘每天下午都会来坐坐,初时十分拘谨,问两句幼姜的情况,和幼姜礼貌地你来我往两个回合,便会起身告辞。

      某日下午一进门,正撞上幼姜郁闷地皱着小脸,架着胳膊,笨拙地尝试绣朵梅花,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见幼姜抬头,贞娘一下子红了脸,连连摆手道:“我不是笑话妹妹,只是……只是……”

      幼姜也笑了,将绣棚放下,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这女红,让人见了,必是要笑掉大牙的!大姐姐,你说……我是不是干脆放弃算了?”

      贞娘赶紧摇头,安慰她道:“哪家姑娘的刺绣,不都是练了又练,才能拿出手的?妹妹,这女红,是我们女儿家最重要的功课!你……你若是不嫌弃,我倒是可以来陪你,反正我在屋里,也是一个人绣花。”

      幼姜欣然接受。

      从此以后,每日下午,贞娘都会带着丫环巧月,来到卧溪院暖阁,几个女孩子一起描红、刺绣,玩笑嬉闹,让整个卧溪院的气氛,都明快了不少。

      贞娘虽不善言辞,却极善女红,又温柔耐心,给幼姜的指导,比古板的赵妈妈要有效多了,几日下来,幼姜的梅花,终于绣得不是一片乌青了。

      郭夫人看着比以前都要开朗了不少的两人,和幼姜有了明显进步的刺绣,心里很是欢喜。

      女孩子嘛,还是有一起做伴的姐妹更好!

      君华受完了罚,也是天天上午来看她。

      第一天,他默默地站在床边,见幼姜向他看来,就立马扭开头,倔头倔脑道:“你别以为替我挡个花瓶,我就会感激你了!”

      幼姜差点笑出声来,怕君华难堪,赶紧整理了表情,低低地“嗯”了一声。

      君华又道:“不论母亲说什么,我都不会把你当亲妹妹待的!”

      幼姜忍着笑,低着头,一脸忧伤,声音低落道:“我知道的……我哪里有这福气,能做吴公子的妹妹?”

      我是个老阿姨好吗?幼姜暗笑。

      君华愣住了,他扭回头,看着幼姜落寞的小脸,心里顿时有几分后悔。

      听说她在李家,处境极为可怜,就连嫡亲的祖母兄长,也整日对她不理不睬,自己刚刚……是不是在她伤口上撒盐了?

      第二天再来看她,便憋了半天,僵硬地问出一句:“妹妹今日……可觉得好些?”

      话刚出口,他就立马后悔了,一句“当我什么也没说”到了嘴边,却见幼姜一脸欣喜地望着他,心里又隐隐一疼,这小丫头,还真是好哄!果真像赵妈妈说的那样,是个没人疼过的孩子……

      然后偶尔一两次,他出门回来,也会给她带些路上买的小玩意。

      幼姜早已从雪兰那里得知,此时正是宋朝初期,想起宋朝经济以繁华著称,倒也对市井之事起了兴趣。

      君华再来时,她便随口问了一句。

      做为一个合格的汴京纨绔,提起玩乐之事,君华自是口若悬河:“东华门外的市井最盛,饮食衣着、时新花果、金玉珍玩……无奇不有!西化门外,瓦肆勾栏遍布,大者可容纳数千人,每天都会上演说书、傀儡、讲史、舞蹈、影戏、杂技……汴河风景,更是宜人!”把东京城里食肆林立、车水马龙的繁华,描绘地让人向往不已。

      君华正眉飞色舞地说着,冷不丁转头,看见幼姜小脸满是神往,完全没过脑子,一句:“等妹妹养好了,我带你出门吧?”便脱口而出。

      话音刚落,郭夫人被丫环婆子拥着,掀帘子进了屋,听到君华的话尾,也笑道:“君儿说得不错,姜儿眼看着好了,过几日是重阳节,咱们娘几个一起去好好逛逛!”

      君华刚才神使鬼差地说了句“我带你出门”后,便是满心后悔,既怕她答应,两下尴尬,又隐约更害怕她不答应,心里如滚油一般,一片煎熬。

      郭夫人的几句话,时间卡得刚刚好,恰好救了他的场。

      他上前挽住郭夫人的手:“母亲,重阳带我们去登夷山吧!听说那里风景极好,九九极阳,阳极转阴,登高可以调阴转阳,对身体再好不过!”

      郭夫人抿嘴一笑,点了下他的额头:“就你的花样多!你妹妹身子弱,又刚刚受伤,这夷山留着下回吧,我带你们去游船好不好?”

      君华不过想掩盖住自己的话,自是无有不好的。

      ~~

      东院郭夫人带着孩子们,要去汴河游船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西苑。

      最近的西苑,很是热闹。

      话说那天下午,大老爷在佛堂里撒完酒疯后,倒头就睡。

      第二天早上醒来后,很是惴惴不安,在床上磨蹭半天,到中午才起身。

      他做了半天心理准备,畏畏缩缩地,挪到老太太起居的东耳房,一抬眼,看到老太太满面怒容,没等她开口,便噗通一声,跪倒在她脚前,预备着被狠狠地训一顿。

      没成想,老太太却没发火,只忍气道:“回去收拾一下,我预备把那个叫樱兰的丫头给你做妾。”

      他又惊又疑,抬头看向自己的母亲,正看到老太太恨铁不成钢地瞪着他:“已经知会过刘氏了,下月摆酒。看看你那点胆子,怪不得被她管得死死的!马上都是有儿媳妇的人了,好歹争气些,把规矩立起来,别整日光顾着灌黄汤!”

      从清辉堂里出来,大老爷胆气立刻足了起来,他这是“奉旨纳妾”,她刘氏就是闹破天去,也别想再来搅局。

      他昂首挺胸,迈着四方步,回到自己院里,迎头就撞上了刘氏,见她柳眉倒竖,一身煞气,他心下一怯,腰立刻就要习惯性塌下来,旋即又想起老太太的话,壮着胆子,硬着脖子说:“更衣!我今日有酒局。”

      说完,也不看刘氏的反应,抬腿进了里间。

      刘氏在后面,磨了好一会牙,还是默默跟了进来,让丫环伺候着大老爷,把一身邋遢,整得清爽干净,又眼睁睁看着大老爷虎着脸,一句解释也不给地出了门。

      大老爷昂着头出门后,才“噗”地一声,长长地出了口气。

      他心下狂喜,原来刘氏这母老虎,竟是个吃硬不吃软的!

      自己做低附小多年,她越发嚣张,这猛地一板脸,居然这般好用。

      自此之后,便挺起腰杆,在刘氏面前摆足了一家之主的架子。

      刘氏忍了几天,见他接连几日,天天出门鬼混,终忍不住露出本性,狠狠地撒了场泼,哭天抢地,指桑骂槐,不过到底忍住了,没敢再在他脸上抓几道。

      这几日,大老爷不仅架子端了起来,胆子也壮了不少,冷冷地撂了句:“泼妇!”转身迈腿出了门,连着三日外宿。

      至此,刘氏惊恐地发现,往日的必杀技一哭二闹三上吊,在这个素来任她捏扁搓圆的官人面前,竟完全没了用处。

      若是不想和官人彻底决裂,便要在这四十出头的年岁,第一次去学起如何放下身段,去笼住官人的心。

      刘氏横着走了二十多年,哪肯如此轻易低头,于是这西苑里,三天两头就要大闹一场。

      这般鸡飞狗跳了一个月,就到了一个适合婚嫁的黄道吉日。

      刘氏一双眼都要瞪出火来了,丫环樱兰,不,现如今的秦姨娘,还是由刘老太太做主,摆了桌小小的酒席,聚了几个在老太太房里伺候的丫环婆子凑趣,穿了身桃红蜀锦嫁衣,抬进了大老爷吴廷斌院里的西厢房。

      第二天一早,顶着一双可以媲美大熊猫的黑眼圈,刘氏万分不愿地接下了秦姨娘递上的茶,正式承认了她的身份。

      其实说起来,当日大老爷和樱兰调笑,不过是一时兴起。

      如今把人抬了进来,倒也逐渐意识到她的好处,虽性子冷清,不爱说话,但好在容颜娇艳,举止娴雅,让大老爷被粗暴对待了几十年的干枯心灵,一下子如雨后的大地般滋润了起来。

      自此,他便日日宿在了秦姨娘的房中。

      秦姨娘不认字,他便教她读书写字,吟诗绘画,很是体验了一番年轻时候错过的红袖添香乐趣。

      刘氏恨得牙根痒痒,但就是有害人的胆子,也没有害人的机会——大老爷几乎时刻都和秦姨娘腻在一起。

      所以当消息传来,东院郭夫人要带孩子们出门游船时,刘氏眼前一亮,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

      她叫来心腹孟妈妈,偷偷塞给她几张银票,如此这般交代了一番。

      又去找了郭夫人,表达了自己一家也要跟着游船的强烈愿望。

      郭夫人虽担忧人多生乱,却找不出可以正大光明的理由拒绝,便只好答应了。

      按说主子们出门,一般是不带姨娘的。

      所以在大老爷试探地问刘氏:“能让秦姨娘一起出去散散心吗?”时,并没抱多大的希望。

      但出乎他的意料,刘氏虽一脸不耐,却皱了皱眉,就答应了。只是说家里马车不够,秦姨娘得和大丫环们一处坐黑毡小轿。

      大老爷兴高采烈地应了,火速去找秦姨娘邀功。

      很快,就到了重阳节这一天。

      宫里早早赐下了节礼,天不亮,郭夫人就按品大妆,带着君华、元载和贞娘去宫中谢赏,等到回来,已过了午时。

      重阳节是宋朝法定假日,官府,学馆都会放假,所以在这一天里,格外热爱生活的汴梁百姓们,几乎是倾城出动。

      东京汴梁做为此时的世界第一大城市,经过最近几年的人口激增,居民总数已超过一百万,逢年过节,尤其到了下午高峰期,其道路拥堵程度,不亚于现代的黄金周。

      四大御道上人头攒动,马车裹在人群里,走得像蜗牛一样慢。

      吴府的马车,自然也不例外。

      吴府处于市中心的黄金地段,到最近的汴河码头,平日只要两柱香,可今天一个时辰都过去了,吴府的车队,还在离家三条街的路上龟速前进着。

      郭夫人十分后悔,在乡下过了几年,竟赶不上潮流了,居然没预料到今天的交通大堵塞!

      眼看天光都要浪费在路上,一旁的轻便小轿,倒是能稍微快些,她便派人去车队后面,让丫鬟们下来走路,把轿子让给主子们坐。

      轿子一时不够,只能分两批走。

      郭夫人要压阵统筹家事,便差赵妈妈雪兰跟着,让幼姜和君华一起,坐了头一轮最后一抬轿子。

      本来君华被郭夫人劝着,没能和哥哥们一起骑马,和女眷们坐了马车,很是有些闷闷不乐。

      现在又听闻要和幼姜单独挤一顶窄小的轿子,立刻心跳如擂鼓起来。

      轿子很快抬了过来,雪兰半弯着腰,掀起绸布轿帘,幼姜自然地拉起君华的手,正要上轿,却不成想“啪”的一下,她的手被君华一把甩开了。

      幼姜扭脸,看到君华不自然地侧过脸去。

      她有些诧异,最近两人天天待在一起,头靠着头,挤在暖阁炕桌上,共同研习时下最流行的游记和话本,她还以为,两人已经亲近许多……

      但今日不知为何,他又摆出头一次见面那副“别来惹我”的样子。

      想他不过是闹孩子脾气,幼姜也不以为意,提着裙子,先上了轿子。

      君华站在外面,迟疑好了一会,也带着几分僵硬,坐了进来。

      给下人们坐的轿子,窗棂上只挂着普通的布帘,比外面暗了不少,空间又窄仄,还若有似无地飘着一股幼姜衣服上传来的玉兰熏香之气,就是幼姜,也渐渐觉得尴尬起来。

      身为成人的幼姜,当然是从不把十二三岁的君华当作异性来看待的。

      但这封闭的空间,依然炎热的气温,两人几乎随时相碰的身体,以及君华绷得十分严肃、显出几分少年棱角的俊脸,让幼姜也感到了一阵陌生的紧迫感。

      幼姜拿眼角一扫,只见君华目视前方,轻皱眉头,看上去再正襟危坐不过了。

      他的两只手,老老实实地扶在自己的膝盖上,身体努力地保持平衡,竭力去避免碰到幼姜。

      呃,大家不过才十三岁呀……

      虽然说起幼姜的知识量,大概会丰富到让周围的人大吃一惊,但她毕竟有着26岁成人的灵魂,又来自信息爆炸的现代。旁边这个货真价实的十三岁小哥,不会这么早就明白了男女之别了吧?

      她不禁开始去回想他俩第一次见面的场景,以她当日目测的情况来看,明明还是个没发育的小孩子……

      幼姜一路胡思乱想着,当轿子突然一晃时,她便毫无防备地跌靠在君华身上。

      君华像条件反射一般,张开双手,接住了她,却在下一秒钟,又生硬地把她推回了原位。

      幼姜禁不住好笑起来,这家伙,真跟个小大人一样,装起正人君子来了!

      她侧头,看了看君华严肃的侧脸,突然起了逗弄之心。

      她慢慢地靠近君华,见他长长的睫毛一瞬间频繁地眨了起来,在他能做出任何反应之前,伸出纤纤素手,在那张俊俏的侧脸上拧了一下。

      君华刷地扭脸,不敢置信地拿手捂住了自己的脸,目瞪口呆地望向笑意盈盈的她,这个……这个不知羞的坏丫头!

      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就在这时,窗外接连传来几声惨叫,轿子一阵晃动,而后啪地被摔在地上。

      轿帘突然掀起,一个蒙面人探头一看,立刻气急败坏地吼道:“他奶奶的!老周,咱们劫错轿子了,是两个孩子。”

      看清了两人的容貌后,又是一阵惊喜的大叫:“快点过来!合着该爷爷们运气好,把这俩卖了,今年都不用再忙了。”

      两人来不及反应,就被拖了出来,分别装入两个黑麻袋中。

      蒙面人扛起麻袋,跳到了街边院墙上,几个纵身,就没入了七拐八折的小巷里。只留下街上的人群在议论纷纷。

  • 作者有话要说:  小仙女们,求评论,求收藏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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