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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第41章 最令人意外的事发生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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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姐姐,不得了了!不得了了!”
门外传来李二姑娘夸张的大叫声。
那日在吴府门口,李允则拦下两人后,也不知在君华耳边说了什么,君华听完后,便一副被雷劈了的模样,任由李允则将她带走了。
从那日起,幼姜已经在李府住了三天了。
这三天里,唯一来看过幼姜的,就是这个聒噪的堂妹了。
每日午后,她都会来幼姜屋里逛一圈,然后带着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将她听到的八卦,一一告诉幼姜。
比如郭夫人是如何做小伏低,求见李老太太,又是如何大门都没进,就被轰了出去;
比如君华是如何在李府外站了两天两夜,惹得路人议论纷纷,又是如何被郭夫人生拉硬拽带走的;
再比如李老太太是如何大发脾气,要将幼姜这个“败坏门风”的孙女早日许配出去的……
她的话,幼姜只当做了耳旁风,左耳进右耳出,连个惊讶的表情都懒得给她一个。
可今天的八卦,却让幼姜皱起了眉毛,问道:“吴二哥哥……养了外室?”
“可不是嘛!这眼看就当驸马了,谁知竟出了这等差错……而且这里面,还藏了件天大的丑事呢——那女子本是吴大伯的爱妾,被吴二哥哥偷拐了出来,已经好几年了,连孩子都生下了!” 李二姑娘一脸激动,卖力地传播着八卦。
刚进门的雪兰听了,手一抖,一个精致的定窑粉瓷茶碗摔到了地上。
李二姑娘见众人终于对自己的话有了反应,更来了劲:“最要命的是,吴二哥哥还带着那女子私奔了呢!阿弥陀佛,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雪兰重新奉上一碗茶,怯生生插嘴问道:“那他们……逃掉了吗?”
李二姑娘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怎么可能,刚一出城,就被南城守军发现了……皇后娘娘得知消息后,立刻雷霆震怒,下令派禁军围了吴府,哎呦,这可是欺君犯上的罪名呀!你说,吴府会不会被抄家呀……”
幼姜一阵反感,开口道:“妹妹,这事儿,可不是随便混说的!若真定了欺君之罪,灭九族也是有可能的……咱们李家,可是恰在这母族之内。”
李二姑娘一惊,白着小脸儿说道:“胡说!我不信!我……我告诉祖母去,说你诅咒全家!”
“看妹妹这话说的……我不过顺着妹妹的话,说了句李家是吴家母族而已,那妹妹说吴家要被抄家,又是在做什么呢?”幼姜悠然地看着李二姑娘。
“当然是……是……是为了亲戚担忧了!” 李二姑娘心虚地说道。
幼姜笑道:“那我也和妹妹一样,纯粹是忧心咱们李家呀。”
被幼姜用自己的原话堵了回来,李二姑娘气得是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却又奈何幼姜不得。
她扭着手帕,生起了闷气,直到小丫鬟偷偷拉了拉她的袖子,才想起她这次来的真正目的。
她坐正身子,扶了扶鬓边的金钗,得意洋洋地看着幼姜,笑道:
“瞧我,姐姐一打岔,我都忘了正事了,恭喜姐姐了!听说皇后娘娘的外甥,汴京城里鼎鼎有名的少爷——苻大公子,已看上了姐姐,今日一早,就自个儿上门来提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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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允则站在院中,看着夕阳慢慢坠下,暮色无声地降落在这个曾经显赫一时的宅院中。
原本雪白的粉墙,裂出一道道灰色细缝;曾经姹紫嫣红的花园,没有花匠的精心打理,显得有几分凌乱,仆役人手不够,青石板间的野草都没拔干净……
到处,都在无比明显地展示着一个事实:这李家,就要在他李允则手中败落了……
守孝这三年,不仅让他失去了宝贵的三年青春,还让他丢了原本炙手可热的实缺职位……
原本还以为可攀上吴府,自是不愁前程,只可惜……
“兄长。”幼姜从暮色中走出,在李允则面前,聘婷而立。
“听说二妹妹已去看过你,那我便开门见山了。”李允则将右手背到身后,淡淡开口道:“苻家的婚事,我已经应下了。”
“兄长请三思!兄长胸怀丘壑,必已看出,苻家乃外戚,家中无后继之人,不过是眼下富贵,而吴家虽一时有难,但根基深厚……”
李允则转头,眼神凌厉地看了眼幼姜:“你认为我叫你来,是欲同你商量此事吗?”
幼姜一呆,立刻闭住了嘴。
李允则转回头,看着眼前的花园,淡然道:“不过,你说的也没错,做为姻亲,苻家自是比不上吴家……而吴家的劫数,也的确不是个过不去的坎儿。”
“兄长英明。”幼姜低头附和。
“只可惜,你忘了一点……”他脸上露出一丝玩味的笑:“此次难关,吴家若想安然度过,除却让吴君华代兄尚主外,别无它法……”
幼姜沉默了一会儿,轻轻道:“君华不会同意,姨母也不会应允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李允则突然放声大笑。
幼姜抬头看着他。
好半天,他才止住了笑,双眸如鹰眼一般,紧紧盯着幼姜,脸上寒霜满布:“吴元载跟人私奔,明明白白地打了整个皇朝的脸……吴君华若不尚主,这大宋皇朝的脸往哪放?你还真以为,吴君华会来接你,去做他的正房夫人吗?你到底是有多蠢,才会觉得,他吴君华会为了你,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放弃一世的荣华富贵,抵抗官家的旨意,抛却全族的前程呢?”
幼姜心神大震,楞楞地盯着他。
他又逼近一步,盯着幼姜的眼睛,像重锤一般,一字一句地,把下面这些话砸入她的心中:
“自吴元载出事后,吴家人再不曾上门过一次!”
“……你李幼姜,连带我们李家,已成了整个汴梁的笑话!”
“除了那父母双亡的苻大傻子,还会有谁,肯去明媒正娶一个名声有损的孤女?”
“李幼姜,你已彻底被吴家抛弃了!!!”
“不,这不可能!”幼姜心神大乱,在他的步步紧逼下,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
她立刻又定住脚步,决然看向张允则:“兄长,请允我去一趟吴府,我要见姨母!”
“我宁可看你去死,也不许你去自取其辱!”李允则眉眼如结了层霜一样冰冷僵硬,冷冷道:“成亲前,你休想再踏出李府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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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姜被小田扶着,一路如脚踩棉花一般,失魂落魄地回到院中,迎头遇上打探消息回来的雪兰。
“姑娘……”一向最讲究仪态的雪兰,一见两人,就蹲下身子,捂着嘴,低声抽泣起来:“……我们该怎么办?”
幼姜挣开小田,扑到雪兰身前,死死盯着她的眼睛,厉声问道:“怎么回事?”
“君华少爷已接了旨,下月初八,就是公主下降的日子!”
幼姜如受重击,她眼前一黑,身体轻晃,小田赶紧过来扶住她,她好容易稳下心神,才哑着嗓子,开口问道:“姨母呢,她怎么说?”
“我只见了赵妈妈,她说……”雪兰的眼泪又涌了出来。
“她说什么?”
“她把几张房契给了我,说夫人传话,叫姑娘拿着这些铺子,好好过日子,莫再要来吴府了,从此吴府和姑娘……恩断义绝,再无一丝瓜葛!”
犹如一把利刃,径直插入心脏一般,幼姜的胸口瞬间漫过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紧接着,一股腥甜之味涌上她的嗓中,她不由自主地张开嘴,一口鲜血便喷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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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兄,我都一连跑了好几天了!”苻雄低声下气,苦苦哀求道:“你就让我见见姜儿妹妹吧!”
“这不合礼数。”李允则温和地笑着,将苻雄让进正厅,缓声说道:“苻贤弟乃明理之人,又岂会做这等让舍妹闺名受损之事?”
苻雄遗憾地咂了砸嘴:“也罢,反正婚约已定,倒也不差这几日……”
他一摆手,让人抬上来一个沉重的箱子:“天儿越发热了,这碧玉席是南诏的贡品,用的是上等的南诏暖玉,躺上去清清爽爽,还不会生寒气,最适合女子不过,李兄代我交给姜儿妹妹吧。”
“多谢贤弟,舍妹福薄,怕是用不得如此贵重之物。”李允则微微一笑,拒绝了苻雄的好意。
苻雄急了:“怎么就用不得了?姜儿天仙般的人材,若还用不得,这世上哪还有人用得?这可是我求了姑母半天,说是要给苻家子孙做传家宝,才讨来的。”
李允则抬起眼皮,看了苻雄一眼,问道:“贤弟可是将婚约告诉了皇后?”
苻雄连忙摆手:“怎么可能!允则兄说得对,这事,还是等英儿妹妹大婚后,咱们再行声张吧。我也怕那吴君华在这节骨眼上反悔,再犯一次浑……那天圣旨下来时,他竟像发狂了似的,居然还拔了剑,要杀那传旨的内侍,亏得郭夫人扑过来,拦住了他,不然整个吴家,怕是都得给他陪葬……只可惜了郭夫人,听说……”
李允则咳了一声,苻雄立刻醒悟过来,讪讪地闭上了嘴。
李允则暼了他一眼,淡淡道:“贤弟这张嘴,可真是不太让人放心啊。”
“李兄莫要小看我!” 苻雄拍着胸膛,信誓旦旦道:“这婚约,我可真的谁都没告诉 !”
又忽然挠挠头,声音小了下来:“不过有一人,约莫要猜出来了……”
“谁?”李允则不动声色地问道。
“我那表弟,就是……就是当今的二皇子。” 苻雄有些不好意思,笑道:“最近我来府上拜访,有几次不凑巧,都被他在附近撞见……方才我一进界北巷口,就又碰上了他,他还停下了马,问我为何会在此处,我随口支吾了几句……他便盯着这个箱子,看了好一会儿。”
“二殿下?”李允则眸光一闪,问道:“他又为何会在此处?”
“还能为了什么?巡城呗!我这个表弟啊,最是勤勉不过了,不过是个开封府少尹,却比开封府尹还要爱操心,天天都要巡城几趟……”苻雄说得十分自豪。
“巡城?” 苻允则低声重复了一遍,细细品味着。
他眼前突然闪过上次,在道旁见到赵德明和幼姜对视的景象,脑中不由灵光一闪。
将苻雄送走之后,李允则敛去笑容,让小厮将箱子收起,原封不动地放入库房。
“少爷,老太太说……说让我们把棺材先置办起来。”连管家上前禀报道:“您看?”
李允则摇摇手:“先缓缓。”
连管家有些为难:“大姑娘这病,着实凶险,一连请了几个大夫了,都束手无策……人事不省几天了,咱们还是提前准备,万一……的话,也不会太过仓促。”
李允则淡淡一笑:“无妨,且等上一等,说不定……有人比咱们更心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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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傍晚一口血吐出后,幼姜便病倒了,高烧不退,卧床不起。
大夫如走马观灯一般,来了又去,药方也换了好几回,都毫无起色……雪兰和小田吓坏了,衣不解带地轮流守着她。
然而她一直等待的人,却没有来。
郭夫人没来,君华没来,连元宜、元吉、贞娘姐姐都没来看过她。
浑浑噩噩中,幼姜模糊想着,或许,他们是真的抛弃了她……
又或许,过去几年的幸福时光,不过是黄粱一梦。
……
这一夜,幼姜恍惚醒来,只觉灼热的脑门上短暂地凉了一下,下一刻,一个苦涩辛辣的药丸就被塞入了口中。
她直觉地用舌头将药顶了出来。
那人没有放弃,再一次将药塞入她口中,她又再度吐了出来……几次三番之后,那人终于住了手。
幼姜再度昏昏欲睡。
突然,一阵冷冽之气骤然袭近,在她做出任何反应之前,一双清凉的唇已经罩下下来。
她立刻扬起手,却被一只大手一把握住,牢牢定在头顶,另一只大手,极霸道地捏着她纤细的下颌,迫她将紧闭的牙关张开,让那药丸被他的舌头顶入她的口中,那双唇离开了片刻,又重新回来,哺了她一口茶水,助她将药咽下。
她的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心中的委屈,像潮水一样汹涌而出,一双手握成了拳头,无力地捶打罩在她上方的胸膛。
那人只沉默着,任她捶打,她很快就没了力气,再度无力地垂下双手。
他拿出一方手帕,替她擦拭了眼泪,站起身来。
“别……别丢下我……”她浑身虚软,竭尽全力,说出的话却几若无声。
那人止住了脚步。
幼姜勉强聚了一丝神智,在半睡半醒间挣扎,几次竭力睁开眼,都模糊看见一个高大身影,巍然不动地立在她的床边……
第二夜,第三夜……
一连几个夜晚皆是如此,幼姜都是被一个冷冽中带着苦涩的吻惊醒:那人估计已忘了用手喂药的初衷,每次都是直接用嘴……
幼姜迷迷糊糊地,只觉得此人的动作渐渐不再霸道。
到第四夜时,幼姜明显清醒很多,那双唇一印上来,她便醒了。
然而……这动作,这气息,这姿势,哪里还是喂药,分明是个热切的深吻!
那略显粗重的呼吸,急促的心跳,笼罩她全身的强烈男子气息,霸道入侵的舌头,轻轻吮吸的双唇……
就算毫无恋爱经验,她也能感受到这名男子骇人的欲望……
她挣扎起来,用力咬了那人的舌头,他反应极快,立刻用手钳制住她的下颌,将身体与她拉开一段距离。
他在黑暗中,极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儿,又突然逼近,在她唇上轻轻一啄,才像一阵烟雾一样,没入黑暗之中。
到了第五夜,幼姜已好了大半,便从夜幕降临开始,大睁着双眼,躺在床上,静静等候着那个喂药男子。
三更的梆子敲过不久,窗台上传来一声极轻的“啪嗒”,窗户栓被挑开,紧接着,窗户被推开,一个黑影悄无声息地跳了进来。
他向床上俯下身,不过片刻,又猛然站了起来。
“咱们聊聊吧!”幼姜撑着身子,慢慢坐了起来。
等胸中那心慌气短的感觉过去,她才缓缓道:“你已轻薄我数次,寻常情况之下,除了嫁你之外,我只有死路一条……”
她刚才用撒了醉桃仙粉的帕子,捂住了他的口鼻,不出三十秒,他就会动弹不得。这醉桃仙可让人手脚酥软,自上次遇到山匪后,她一直备在身上。
“……做了如此放肆之事,难道你连以真面目示人的胆量都没有吗?”
她一边说着话分撒他的注意力,一边暗中数着数。
“……三,二,一!”为什么他还没有倒下?
“呵呵……”他竟然还在笑?
她悄悄把手边蜡烛点亮,可惜只亮了一瞬,就被一阵掌风扑灭。
眼看他一转身,就要从窗台原路返回,幼姜慌了,挣扎着下床去追他,结果没走两步,便咣当一声,虚软地摔倒在地上。
原本已跳出窗外的身影,倏地闪回屋内,将她从地上轻轻抱起,小心翼翼地放回床上。
放下她,他就转身要走,幼姜立时抓住他的胳膊,颤声道:“我认识你,对不对?”
黑暗中,他的身形一顿,幼姜立刻从背后抱住他,泪如雨下,哽咽道:“君华!是你对不对?君华!君华!你说话呀!”她紧紧地抱着他,泪水迅速将他后背的衣襟染湿。
那人却浑身一僵,一把挣开了她,从窗户一跃而出。
从这夜起,神秘黑衣人再没有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