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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25章 第一次说“成何体统”的幼姜 ...

  •   听完巧云的哭喊,元宜立刻转头交代红缨去请稳婆,又一手一个,像拎小鸡一般,拎着领子把看门的两个婆子丢到一边,抬腿带幼姜进了钱家后院。

      巧云急急走在前面,一路抹着眼泪,带着哭腔解释道:“……眼看就是大考,几位少爷都在书院用功,昨天太太带着三小姐,出城上庆天观去做道场了,说是要连做七天。家里只留下大奶奶和楚姨娘。大奶奶今早想去花园走走,却不知从哪来了条野狗,疯了一样,对着大奶奶呲牙咧嘴地扑了过来……大奶奶动了胎气……现在正在床上疼得死去活来呢……楚姨娘却死活不许开门,若不是你们来了,我……我真是要拿出刀子和她们拼了……”

      说到最后,语气悲怆,脸上也一直泪如雨下。

      幼姜用力握了握她的手,坚定地说道:“你放心,大姐姐决不会有事的!”

      “啊……”一声凄厉的女声,刀子一样从庭院深处传来,三人当即拎起裙角,一路跑进贞娘的院子。

      一进里屋,就见贞娘正满头大汗,面目狰狞,疼得在床上左右翻滚,惨叫连连,身下的血也将床褥浸了一大片暗红。

      幼姜立刻转身,吩咐旁边巧云:“去拿块干净的巾帕给姐姐咬着,这般叫嚷,一会儿就没了力气。”

      又转头看向一旁的婆子:“去拿些冰糖块、人参片来。”

      这生孩子,可是个力气活,不补充能量可不行。

      婆子却是一呆,迟疑道:“太太走时,说大奶奶身子重了,怕不方便,就把对牌都给了楚姨娘……”

      楚姨娘,楚姨娘!这个钱府,竟然到了只知楚姨娘,而不知大奶奶的程度了!

      但现在,却显然不是计较这件事的时机。

      幼姜强抑心中怒火,肃然吩咐道:“那就把楚姨娘叫过来!主母都这样了,她一个妾室,不说跟着端茶倒水了,居然面都不露,成何体统!”

      呃,自己居然说了“成何体统”!

      真没想到,这种统治阶级的典型台词,居然有从自己嘴里冒出来的一天!

      幼姜心中无限感概起来。

      传话的小丫头很快就回来了,楚姨娘却没跟过来,只递了话:“亲家姑娘们是贵客,姨娘说要先更衣再来。”

      幼姜一拍炕桌,就要暴起,元宜却出奇的冷静,按着幼姜肩让她坐下,拿出被众人遗忘的糕点,说道:“这里有雪花酥,应是能顶替冰糖了,红缨去请的大夫,是家里用熟的,药箱里应备有人参,不够再说……”

      说话间,稳婆已经到了,看了贞娘的情况,眉头紧皱,为难地说道:“虽说是七活八不活,但奶奶的胎位不正,身子又弱,怕是没有两全之法……要保大人、还是孩子,主子们还是得拿个主意……”

      刚刚安静一些下来的贞娘一听,泪水又是滚滚而出,颤着声音说道:“太太请几个人看过了,都说是个儿子,官人听了很是高兴,若能保下孩子,也算我给钱家留个后……”

      幼姜一听,简直要翻白眼了,理都不理贞娘,命令稳婆道:“保大人,我给你三倍礼金!当然,若是孩子也能平安,我给你再翻一翻。”

      稳婆眼睛一亮,立刻打开了随身带来的药箱,拿出药油给贞娘抹在了肚子上,准备给她转胎位。

      大夫这时也到了,火速给贞娘把了脉,又留下了人参片,几枚金针,又指导了稳婆扎针的穴位,就到外屋守着了。

      转胎位比正常的宫缩更痛苦,贞娘嘴里咬着巾帕,一张脸挣得要滴出血了,把幼姜的手握得青紫一片,刚听见稳婆一句欣喜的“成了!”,就一歪头晕了过去。

      稳婆赶紧又扎了两针提神的穴位,才把她唤回神来。

      贞娘吐出口中的巾帕,无力地摇着头,凄惨地哭叫着:“杀了我吧,我生不出来……我不要生了……”

      幼姜给她喂了口水,又塞了块人参片,拿自己的袖子给她擦了一圈汗,柔声劝道:“姐姐,小时候我绣花绣得一片污糟,一赌气,就说再也不绣花了,把绣花棚子都扔了,你总是把棚子从地上捡起来,劝我说,再多坚持一点点就好……”

      她紧紧握住贞娘的手,望入贞娘的眼睛,温柔又坚定地说道“姐姐,现在你也是,只要再坚持一点点,再努力一点点,就会好了……”

      贞娘泪如雨下,幼姜的手温暖有力,似乎也带给了她一丝力量,她深深吸了几口气,咬紧了嘴中的巾帕,在稳婆的指导下,用尽全身力量又推压了几次,在一阵撕裂般的剧痛中,感觉一个巨大的东西从身体里挤了出去。

      稳婆一把接住了新生儿,略略一看,就堆出满面笑容恭喜道:“给主子们道喜,是个千金!母女平安,真是菩萨保佑,福大命大!”

      又利索地用锦被把小婴儿裹了起来,递给幼姜,幼姜接过一看,这早产的婴儿果然弱小,比起当年的干儿子,怕是小了一半,整个身子也就有成人小臂一样长,连哭声都是弱弱的,几乎听不到,只见小嘴微张。

      元宜探过头来,很是新奇,说道:“怎么就这么点,比院子里的锦鸡还小,能活吗?”

      幼姜白了她一眼,稳婆却笑了,接过话来:“能活能活,老婆子见得初生儿多了,小小姐算是有力气的,只要奶吃得好,别受风,绝对能活。”

      贞娘情况稳定下来,幼姜才注意到外面天已经擦黑,赶紧交代红缨回吴府报信,又吩咐妈妈们让灶上准备些好克化的馄饨给大家。

      大人们的温饱问题很好解决,刚出生那个小不点却不好办。

      贞娘早生了两个月,钱府连乳娘都还没请,幼姜在床边坐下,把手中的小婴儿递给了贞娘,问道:“姐姐,不如你先试试喂喂?”

      贞娘一脸迷茫,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接话,一声清婉的女声却从门口传来:“奴婢恭喜大奶奶了!阿弥陀佛,大奶奶母女均安,真真是佛祖保佑。”

      众人一回头,均是眼前一亮,刚刚进门这个女子,约摸二十出头,一身素淡,面容清丽,虽不美艳,款款走近时,浑身却散发了无限的风情。

      她在众人面前停下脚步,只那么轻轻巧巧一站,举手投足间,却说不出的美好,让人不由自主地想盯着她看。

      幼姜在心里叫了声不妙,这位美女一看就不简单,一直在贞娘身边潜伏着,天真的贞娘能幸存到现在,到底是走了什么狗屎运?

      幼姜转过身,弹了弹衣角,温和地笑了笑,慢条斯理地说道:“楚姨娘来啦?你服侍大姐姐辛苦了,可惜我们今日来得急,没有备东西赏你。”

      楚姨娘心头一松,眉目生动起来,妩媚地浅笑着,说道:“都是奴婢的本分,什么赏不赏的,姑娘太客气了。”

      幼姜眼光一闪,在床前绣墩上坐下,笑着说道:“还是个知道本分的,姐夫真是好福气……不过,既然知道自个是做奴婢的,为什么主子几次三番地叫了,都死活不肯过来?”

      楚姨娘一怔,脸上顿时有些下不来,这院里,还没有谁真把她当奴婢看呢。她压下心中不快,勉强笑着说道:“奴婢愚笨,想着亲家姑娘身份贵重,该好好换件衣服再过来。”

      幼姜把笑容一收,一声冷笑,问道:“换衣服?什么精贵衣服,要这么久才换好?难道是找绣娘现做的不成?还正好掐着时间,等大奶奶生完才过来?知道的,会说是两下里凑巧了;不知道的,还得以为你是在屋里运筹帷幄,就等着大奶奶出事呢!”

      楚姨娘脸上一白,强笑道:“姑娘说笑了,奴婢天天烧香拜佛,只求佛祖保佑大奶奶母子平安……”

      幼姜脸上冷意愈盛,冷冷喝道:“那你不差人去请稳婆,还让人死死把着门口,不肯放巧云出去,又是如何一说?若不是我和三姐姐碰巧过来,大姐姐今日必死无疑!”

      楚姨娘急了,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梨花带雨道:“今早我来请安,大奶奶还是好好的,太太昨日出门前,吩咐了要闭门锁户,奴婢胆子小,只敢照做,又想着奶奶也不是立时三刻就生了……奴婢真的不知情啊……”

      巧云愤愤不平插嘴道:“胡说,我去你院里都跑三四趟了!次次扯着嗓子大喊“大奶奶要生了”,隔壁府上都听到了!”

      幼姜霍然站起身,拿起床边的茶盏,一把掷在楚姨娘脚边,瓷末瞬时四溅飞扬,宛姨娘顿时呆住了,就连脸上被飞溅的瓷片擦出一道血印,都不敢拿手去擦。

      只听幼姜厉声问道:“那只惊了姐姐的野狗呢,你也是毫不知情?”

      到底是大家出身,见过世面,楚姨娘只慌张了几秒,秀美的脸上就又换上了可怜兮兮的表情,哀哀说道:“奴婢小时被狗咬过一次,最怕狗不过,况且自昨日起,奴婢就一直呆在自己屋里,是真的毫不知情啊……”

      砸了东西,幼姜满心的激愤反而稍稍稳定了下来。

      她又重新坐了下来,抚平了衣角,扯了下嘴角,讥讽地问道:“所以,你和你院里的人,都是清清白白,毫无牵连的了?”

      楚姨娘咬了咬牙,反正也是死无对证,斩钉截铁地点头道:“姑娘明鉴!”

      幼姜一摆手,吩咐道:“曾妈妈,你们把楚姨娘院里的人,还有看门的婆子们,一个不拉,全给我拿过来!”

      楚姨娘略有慌张,脸上已不复方才的万种风情,堆着笑问道:“亲家姑娘这是作什么?和这些下人计较,说出去,怕是……怕是有损你金贵的名声。”

      幼姜漠然地扫了她一眼,而一直在旁边看傻了的元宜,此刻终于回过神来,大声斥责道:“我妹妹的名声,岂是你可以说的?妈妈们,这贱人再开口,就给我掌嘴!”几个嬷嬷齐声称是。

      不一会儿,曾妈妈就把人叫齐了,统共有二十多个,乌压压地站了一院子。

      幼姜走出堂屋,见院子里灯火通明,亮如白昼,下面站的人都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她接过巧云递上的茶水,呷了一口,清了下嗓子,才朗声开口道:“我有几句话想问大家一下,答得好呢,有赏!答得不好呢,咱们就在这儿多待会。”

      见众人都是满面迷茫,间或还有几张不服气的脸,幼姜又说道:“院里这些人中,必然有人知道冲撞了我姐姐那条野狗的来历。有人愿意主动交代么?有重赏!”

      下人们都安静了下来,互相使着眼色,却无一人出头。

      幼姜淡淡一笑:“既然如此,那大家伙就受点罪,一起跪着吧!先跪两炷香时间,再一个一个问话。”

      下人们都愣住了,幼姜又说道:“若是有话想交代,那便别跪。”

      众人稀稀拉拉都跪下了。

      幼姜接过曾妈妈递过来的筷子,就着小丫鬟跪着举起的红檀木托盘,细嚼慢咽地将馄饨吃完,又漱了口,才再次开口道:

      “你们若是老实交代,我做主,不仅不罚,还一人赏十贯!若是被别人交代出来的,就加倍罚!一人五十大板,全家发卖!若是没人说,大家便回来再跪一个时辰!”

      幼姜的语气无情霸道,声音冷漠决绝,一时间,众人都被镇住了。

      正骚动不安着,粗使婆子又把行刑的春凳,被血迹染成黑色的橡木板子,都一一拿到院中,和曾妈妈手里扬着的银票,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

      等到两柱香时间过去,几个看门婆子都快站不起来了,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策略,立马起了效果,根本不用吓唬,一个个迫不及待地就招了。

      交代完,正喜滋滋拿起银票就想走人,却被旁边录口供的雪兰给叫住了,挨个摁了手印,才准许离开。出来的时候,不免都哭丧着脸,只祷告着真的能把楚姨娘拉下马。

      幼姜翻看了几份招供书,便抬头问道:“有财家的、玉竹、翠竹,是哪个?”

      三个穿金带银,浑身绸缎的妇人挪着步子站了出来,巧云立刻附耳上前:“都是楚姨娘得用的人物。”

      幼姜朗声说道:“很好,一人五十大板,给我打!”

      此时楚姨娘终于挣破了众妈妈们的钳制,冲了出来,厉声道:“亲家姑娘也太霸道了点!又是抓人、又是审讯,现在还要打人了?钱府的人,什么时候可以由外人随便打了!若是出个好歹,谁来担这个责任?”

      幼姜蔑视地扫了她一眼,正想开口,却听一声沉稳的女声从院口传来:“我!我来担这个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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