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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21章 有一种倒霉,叫喝凉水都塞牙缝 ...

  •   王氏闺学设在了祁国公府后院东北角,离吴府不远,将将两柱香车程。

      这祁国公府,可以算得上是汴京城里资格最老的书香豪门了。

      老国公王溥,少年时惊才绝艳,卓尔不群。

      二十六岁高中状元,三十二岁上,就做了后周的宰相,此后几十年一直独揽后周朝政,可谓是权倾天下。

      宋朝建立后,和很多武将一样,做了一辈子宰相的王老爷子,也被赵匡胤来了一招“杯酒释兵权”,把权力让出,换来了一个世袭的国公,和几代人的荣华富贵。

      既是豪门,又是书香门第,王家的闺学,自然不是什么歪瓜裂枣都能进来的。

      早先的闺学,只有六个学生,除了祁国公府三位姑娘外,另外三位,都来自国公夫人的娘家——齐将军府。

      这几位姑娘,都在豆蔻年华,容貌各有千秋,举止雍容有礼,就是面对家世明显差了一截的秀娘和幼姜,也是一样的温柔可亲。

      被汴京顶级贵女如此对待,秀娘很是受宠若惊,每每下了课,都会热络地周旋一番。

      幼姜心细,隐隐感到了那没说出口的界限感,便恪守分寸,并没有刻意去亲近。

      两个月下来,众人见幼姜虽然文采不甚出众,却为人温厚,言谈举止落落大方,也处出了几分同窗姐妹之情。

      只有秀娘,上课爱争先拔尖,搞得旁人几乎插不上话,等下了课,又爱说些露骨的奉承话,对众人百般巴结,让姑娘们的结交之心渐渐淡了下来。

      ~~

      天气逐日转暖,嫩黄的迎春花绽开过后,闺学又迎来两个新学生:赵姑娘和苻姑娘。

      两人是姑表姐妹,几乎形影不离,和其他人的交往,虽有礼有节,却透着一股子淡淡的倨傲。

      幼姜看得出来,王家姐妹对这两人十分客气,客气到……甚至有几分恭敬。

      这汴京城里,能让王氏姑娘如此对待的,还真没几个,这位赵姑娘的身份,简直是呼之欲出……

      幼姜心中暗惊,打定了主意要敬而远之。

      这天上午,风恬日暖,春光明媚,书房窗户四下敞开,一阵阵微风拂来,吹得姑娘们都有些懒懒的。

      昨日休沐,幼姜和元宜晚上拼酒,喝光了整整一坛和旨酒。

      这会儿幼姜的头,疼得都快裂了,一只手托腮,另一只手揉着额角,十分后悔没像元宜一样,干脆请了“病假”。

      所以,她便没注意到,一连几次夫子提问,满堂只秀娘一个自告奋勇,结果不是联错了韵脚,就是说错了出处。

      夫子审视一圈,见众人都是昏昏欲睡,便点了班上的才华担当——赵姑娘来救场。

      一堂课下来,屡屡救场的赵姑娘,表情还是一片风轻云淡,屡屡被救场的秀娘,一张小脸却要黑成锅底了。

      下了课,幼姜捂着嘴,打了个小小的哈欠,懒懒地起身,刚准备离开,却听见秀娘冷笑一声,把手里的书往案上“啪”一砸,开了火:“装腔作势!不过是夫子夸了两句,还真当自个儿是才女了!”

      幼姜扭脸一看,赵姑娘好像没听见似的,冷着一张小脸,默默等着苻姑娘。

      苻姑娘端着杯子,却是被吓得浑身一抖,漂亮的青花瓷盏“啪嚓”掉在地上,瓷片瞬间炸散了一地,响声惊人。

      苻姑娘受了惊,立刻拿起帕子,紧紧捂住了心口。

      秀娘见赵姑娘理都不理自己,心头怒火更盛。

      她目光凌厉地扫过苻姑娘,傲慢道:“西施捧心,之所以能惹人爱怜,是因为人美体弱,若是体壮如牛的来学,可就是东施效颦,不自量力罢了!哼,也不拿撒泡尿照照自个儿。”

      幼姜心里顿时叫苦不迭。

      确实,苻姑娘的身材呢,是粗犷了那么一点点,偏又爱穿娇嫩的绫罗衫裙,整日扶着胸口做娇柔状,就连幼姜,也曾偷偷腹诽过几句。

      但在这儿上学的,都是亲戚家的姑娘,又讲脸面,哪会有人当面说破?

      而且小姑奶奶,你知道你得罪的是谁吗?

      果然,秀娘的话一出口,苻姑娘羞得面红耳赤,眼框一红,立时就要落泪。

      赵姑娘冰雪聪明,如何不知秀娘的一腔邪火,都是冲着自己来的?

      原本就冷淡的小脸,瞬间又结了层霜,冷冷反击道:“若说不自量力,这间屋里,还有谁敢和吴姑娘争第一?《黄鹤楼》竟是李太白写得?连三岁小儿都不如!还敢抢着回夫子的问题?真真可笑!”

      秀娘被戳了痛脚,顿时柳眉倒竖,双颊绯红,声音骤然拔高一个八度:“我可笑?你整日拉个丑女当绿叶,衬托自己,自命清高,就不可笑了?”

      又一把甩开幼姜拉自己的手,恨恨地叱道:“你少在这儿假惺惺!”

      一跺脚,从丫鬟樱桃手里抢走书包,转身跑了出去。

      这时苻姑娘终于哭了出来,用帕子捂着脸,羞愤地跑了出去,赵姑娘立刻去追,出门之前,还不忘扭脸,拿一双美目剜了幼姜一眼,冷冷地斥道:“胡搅蛮缠!不可理喻!”

      幼姜心里一声叹息:她这是招谁惹谁了?你们城墙失火,不要殃及她这条默默无闻的池鱼好吗?

      第二天起,赵姑娘两人,便没有在学里出现过。

      初时,秀娘还以为是因为自己,也有些不安,夫子却淡淡解释了一句:“赵家的长辈病重,赵姑娘两人回去侍奉汤药了。”

      她的一颗心,又稳稳地放回肚中。

      回家后,幼姜将此事原原本本地讲给了郭夫人,郭夫人听后,沉吟了片刻,就叹道:“一个姓赵,一个姓苻,还和王家有亲……晋王妃的娘家,就姓苻……这个赵姑娘,必然是晋王府嫡出的郡主!这个秀娘,唉,你以后,能规劝的,还是尽量规劝她一二。”

      幼姜一听,顿时一个头两个大……她居然这么悄无声息的,就把未来的公主给得罪了?

      啊……不要啊……

      ~~

      消沉了几日,这天恰逢休沐,天气极好,艳阳高照,万里无云。

      刚用过早饭,元宜兴高采烈地跑了进来:“今儿天真好,咱们去城外骑马吧!” 好久没运动了,幼姜一听,也是眼前一亮。

      元宜今日兴起,换上了一身许久没穿的男装,不仅自己穿了,还死磨硬缠得幼姜也穿了一套。

      两人上了马车,晃悠悠刚起步,元宜便一把抱住了幼姜,乐滋滋道:“我就知道,红缨的衣服适合你!你俩差不多高,而且……”

      她一脸贼笑,在幼姜胸前摸了一把:“……本钱都一样丰厚!”

      生平第一次被袭胸的幼姜,简直要泪流满面了。

      这个元宜表姐,热心爽朗,什么都好,只有一条让人头疼——爱调戏女孩子。

      因关系亲近,她整日对着幼姜耍流氓,已经惹得元吉几次对她出手。

      可又打不过她,十二岁的小人儿大为郁闷,天天都泡在练武场,让幼姜很是心疼。

      幼姜捉住元宜的手,放在自己腿上,正色道:“元宜姐姐,我们说好的,在家就算了,若是出门后,还这般动手动脚,我就把你上次出门赌钱,把老太太给你的镯子给当了这事,一字不拉地告诉姨母!”

      元宜一听,立马抽回自己的手,歪着头,斜眼看着幼姜,笑骂道:“没良心的小丫头!要不是我看你天天闷在家里,好心带你出去,你怎会知道我去赌钱?”

      幼姜也笑了,重新握住她的手,道:“所以我才没有告姐姐的密呀!只要你不动手动脚,别说是你自个儿的镯子,就是把我的首饰全当了也没事。”

      她笑得甜美,又语气豪爽,元宜忍不住在她脸上捏了一下,见她又要板起脸来,才赶快拱手作揖:“知道了!小啰嗦!”

      红缨赶着马车,快速奔驰了将近半个时辰,才将速度渐渐缓了下来。

      幼姜轻挑车帘,向外看去,发现马车驶入了一片稀疏的树林,高大的桦树已抽出嫩芽,枝头上新绿点点,随风微微摇动,远处的马场围墙也逐渐清晰起来,静下心一听,还能听到汴河的汩汩流水声,就知道已经到了当年和君华侥幸脱险的地方。

      唉,若不是当日运气好,她和君华不知会流落何方,能不能活命,都说不定……

      正感慨着,忽然元宜肩背一挺,眼神瞬间凛然起来,压低声音道:“汴河边有兵器打斗声!”

      在幼姜一句“我们还是赶快跑吧”出口前,她已利落地从车中跃下,朝着河边,大起大纵而去。

      红缨也是个艺高人胆大的,居然跟着她,掉转车头,紧抽马鞭,直直地朝事发现场驶去。

      幼姜顿时心中飙泪:好不容易出趟门,没有麻烦找上来,却又上赶着去找麻烦……要不要这么衰啊?

      马车奔到河边,却发现打斗已然结束,一群黑衣人正匆忙纵马离去,只剩两个人在水中扑腾,一起一伏。

      元宜挑起马车门帘,焦急地问幼姜:“姜儿,你不是会凫水吗?能不能去把人救上来?”

      幼姜看她一脸急切,便跟着下了车。

      在河边一看,见水中那两人,已经不怎么翻腾了,知道情况已十分危急,也顾不上许多,纵身跳入了水中。

      此时是暮春,河水甚凉,她一入水,就打了个冷战,活动了好几下,才适应了水温。

      等她游近一看,发现其中一人已经不动了,便揽过他的身子,把他的头脸保持在水面上,单手划水,游到了岸边,岸上的元宜和红缨两人联手,七手八脚把人拉了上去。

      幼姜一转身,正要去救另外一个,却见他自己胡乱扑腾着,已跟着游到了岸边。

      众人上岸一看,那个被幼姜救出来的,是位年轻公子,似乎是呛水过久,此时硬挺挺躺在地上,只剩下微弱的鼻息。

      另一个,应是他的书童,扑在他的身上,嚎着“公子你不能死啊”,哭得是撕心裂肺。

      幼姜一阵头疼,她揉了揉额角,站起身,一把揪住书童的衣领,把他扯了起来,一字一句道:“若想让你家公子活命,就照着我说的做!”

      她语言简练,交待了他几句话后,将那公子的上衣解开,两手相叠,双臂撑直,在他胸前进行了三十下重压,最后一下做完后,一双秀目便看向了那个童子。

      那童子却扭捏了起来,脸上飞起两朵红云,迟迟不肯动作。

      幼姜厉声斥道:“再磨蹭,就是大罗金仙来了,也救不了你家公子!”

      童子闭了下眼,显是下了极大的决心,猛然俯下身,捏住了自家公子的鼻子,向他嘴中使劲吹了两口气……

      如此这般四五个循环,那公子一声咳嗽,唇边呛出一些水后,缓缓睁开了眼睛。

      幼姜双手正压在他的胸前,不经意地一抬头,正好与他双目相对,顿时怔住了,这双眼睛,深邃如无底深渊,仿佛在哪里见过?

      直到他动了一下,幼姜才注意到,自己一双手,还正贴在人家不着寸缕的胸前……

      她立刻帮他把衣襟合上,麻利地起身,退到了元宜身后。

      童子扑了过来,扶着那位公子站起来。

      那公子起身后,整了整衣襟,对着元宜幼姜一拱手,淡淡道:“在下苻德明,多谢两位公子救命之恩!可否告知尊姓大名?日后也好报答一二。”

      元宜回了一礼,笑嘻嘻道:“客气什么呀?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乃是大丈夫份内之事!不过是举手之劳,权当交个朋友吧!在下姓吴,字君华。”

      然后把幼姜从身后拖出来:“这是我的表弟,李姜。”

      闻她此言,两道看向她的眼光都陡然凌厉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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