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呸！” ...
-
第九章“呸！”
最坚固的友谊，最脆弱的城墙——信任
昼夜轮回，有生命的人们在半虚半实之间探索自身的奥秘。
“L，你醒了吗？L……”
托托站在睡眠舱附近，想叫醒睡眠舱里面的人。
一方面，拓跋辽作为人类这个存在本身还是蕴含着非常多不确定，你无法判断她对这个环境的威胁，另一方面，宇宙星际这个大环境同样也蕴含着反作用拓跋辽的危险。
毕竟，杀死她，只需要捂住口鼻。
拓跋辽的住舱是蛮荒域的禁地，不仅如此，任何她闭眼的地方都一样。
托托能够自由进出，只是个例，纯属特权。
“我希望醒过来见到的第一个人，是你。永远。”10岁的拓跋辽告诉托托。
十三年过去了。
对于托托来说，他的工作依然是照顾那个曾经10岁的孩子。从传道到授业。
拓跋辽很少不守时，她的生物钟极准。
托托静静的靠在睡眠舱边，他知道这不需要等很久。
“嘿。”拓跋辽醒了。
“嘿。”托托向这个迟到的家伙问早安。
睡眠舱盖开启，拓跋辽柔软的伸起懒腰，两手搭在肚子上，打完哈欠又揉了揉眼睛。迷迷瞪瞪逐渐恢复清醒。她还是躺着，可能只是窸窣调整了脖子，歪头看向舱外的人。
托托手扶舱边，不说话或许只是因为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有一个新发现，你想听吗？” L开口。
“嗯？”托托这一声很平常。
“我发现梦会骗人。它会拽着你不让你走。刚刚我明明在梦里听到了时刻针的声音，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 我觉得……啊……我该醒了，结果梦里有个人连忙拉着我跟我说，不是的，那是留声机的声音，我一扭头旁边果然有一台留声机…… 我嫌他吵，跑过去把它关掉，可是你知道吗，我把它关掉了，这个声音还在，然后我就知道，该醒了……”L的语气里先是透露着欣喜，讲着讲着又哀伤起来。
她的目光穿过舱外的人，飞向白色的静音壁。
“梦见什么了？”托托把舱边的毯子向外拉了拉，盖在拓跋辽的肚子上。
拓跋辽很清醒，她的大脑已经回转过来。手边的毯子没有必要，迅速起身躲开。
她的回答是，“记不清楚。“
拓跋辽洗漱完去用早餐。
托托则去到李太极那里，带带这位新人。
李太极一夜未合眼。他并未找到更多证据证明自己身处什么境地。
斯诺好像也没真对他做什么？
除了那些冷笑话，和一个不知所谓的梦。
这确确实实是违反《星际通用管理条例》的，斯诺他不能这样，随随便便在别人的身体里加入自己的东西，他是生化人，李太极也是生化人，他凭什么一句话也不说就对朋友做这种事？
李太极很愤慨。右手可劲儿的锤了下桌子。
“或许斯诺快要死了。”
想到这里李太极有些淡然。
从根本上，他还并不理解这一事件意味着什么，他甚至不相信斯诺或者另外什么人在他身上输入的这些东西跟“危险”“糟糕”搭上边。
他只是平平常常普普通通万千星际者中的一个，什么人有什么理由要来害他呢？
他多微不足道啊。
“或许他快要死了，他想留点什么在世上。”
李太极踱着步，沿着房间的窗户来回走，他看见密密麻麻的巨石，眼花缭乱的阵列。
“那么这个是他的遗产吗，我继承了他的遗产吗？嗨，好家伙，干嘛不事先告诉我呢。”
李太极还在怀念他的朋友，在荒芜孤寂的塔拉玛干，可不经常有人跟你做朋友。
“这些冷笑话和梦虽然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但你愿意留给我，我也会很珍惜的呀。”
李太极甚至想到以后得找机会回塔拉玛干给斯诺立个碑。
纪念这种严肃的事情他是很乐意为斯诺做的。
“咚咚咚。”
有人来了，不用说一定是托托。
李太极开门。对方的语气很和缓，比昨天友好了些。
“抱歉让你等这么久，不过这就是人类的作息，希望你还习惯。”
”当然。“
李太极习惯，他曾经也是纯种的人类，虽然没过多久，也就八百年前那二十多年吧。
但他习惯！
“嗯，之前你说过的我的记录文件……我查看过了。好像是有那么点问题。我想……”
“对，我正要跟你说这件事。”托托示意0543来到窗边的储藏格。
储藏格里是无法识别的物体，大概是新发现的什么元素。
“你认识它吗？”
李太极疑惑的看向托托，“我应该认识？”
“过去一百年里，你大部分的组成就是在向它进化。”
“怎么会？我已经停止更新很久了。”显然李太极并不相信。
“你并没有停止更新。事实上你的程序只存活了一百年。你不是0543，你也不是李太极。你被改制了。”
听到自己的原名从托托口里说出来，李太极才真的不敢相信，原名不像代码，在IP大系统里，飞船操作记录里，医疗卡，图像记录仪中只要一一对应就能查到，原名是远征军在宣誓忠诚之后就放弃了的，只记在自己心里的东西。
这是，关于人类往事最后的印记。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知道你的名字不难，我说过，你被改制了。你现在身体里所有一百年以前的记录文件都是死代码，只是一堆不能被延展的历史记录而已，他们不属于你，他们只是星际管理局用来骗你在塔拉玛干服役的幌子，我建议你把他们全部删除，因为这一部分非常冗杂，它固定了几乎所有的法则，删除他们，你的潜力才能得到开发。”
托托盯着李太极。
李太极和托托对视了一会儿。
“嗯？”李太极出声。
“我建议你把他们一键删除掉。”
“不是吧，现在？”李太极抗拒。
“是的。”
“我想这件事可以先放一放，因为……”李太极觉得自己一定是临近报废了，怎么最近发生的事一件比一件不像真的。实在接受无能。现在难道不是和平友爱遵纪守法大世纪？怎么还能随便在别人身体里插代码，都不带道歉的；还能一上来就要求别人把自己一键到位出厂设置的，开玩笑，我现在可是生化人，记忆都删除了么我喝西北风吗，你当你们人类喝后悔药呢，说来就来，自己控制剂量的吗？你爱喝你喝，我不删我不删。唉……真是越想越生气。
“因为什么？”
“因为……你的建议我没听懂。”李太极回答的很正面。
托托意识到自己有些操之过急，很多事0543还不清楚。
“你可以先看看这一段。”
托托带李太极坐下，用投影幕播放了一段一百年前的影像——李太极在星际返地申请处的记录。
他们清楚的看到，所有申请返地的星际者都被改制了。
排队的过程，手术的过程，遣返的过程，一个不落。
李太极是他们中的一员。
他们没有机会返回地球。
因为在数百年之后，人类及其衍生的族群，数量已然太过庞大。基地决定封锁母星，为仍然迷惘的未来作保障。
当然，希望长存于星际者的心间，一旦满足条件他们就可以返回地球。
他们会努力，争取，奋发图强。这对个体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而整体上，我们只要保证没人能满足条件就可以了。
李太极的心里还在想斯诺的事。
但如果眼前的景象是真的，他被改制了。
那么谁是斯诺？
谁又是李太极？
现在的他又是谁？
冷笑话，那个梦，更重要的还有他的来历。他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也意识到了托托的用意，他在告诉自己：
你是一个纯生化人。
一个一百年前被管理局制造出来装进一副叫做“李太极”躯壳里的人。
你，不是李太极。
他不清楚托托是不是也知道那个梦。
他只觉得得到这个结论让所有的事情都解释得通。
他回看过去几百年星际者李太极的丰功伟绩，并不感同身受，因为他不是李太极。
关于人类往事的生活记忆来来去去就那么几个片段，他想不出新的，因为他不是李太极。
他遇到了斯诺，他想跟斯诺交朋友，他也违反了《星际通用管理条例》，因为他不是李太极。
……
他现在还处于访问账户状态，所以想到这些并不气急。
他只是太孤单了。
冗杂的记录文件几十年前就被他打包在了缓存里，删除他们并无大碍，他的核心程序会照旧安然无恙。
没什么好怕的。
只是……
“管理局这样明目张胆的犯罪，你不怕我揭发吗？”
“随你。跟我没有关系。”托托挡掉了这意料之中的一问。“但我希望你看清楚，达到返地申请的都是高智生化人，他们中没有一个有人类血统。李太极只是误打误撞才走到申请返地的最后一步。”
想想也对，托托和拓跋辽不可能是基地的人，说不定本身就计划要把管理局拆了。
“我能做什么？”
“很好。”对方很上路，托托很高兴。“你需要做的就是找回李太极的意识液，然后将你的替代者研发到意识全开的成熟阶段。”
“可李太极的意识液就在我身上。”
“不，被调包了。”
0543赶忙调开核心的意识液卡槽，意识液毫无动静的嵌在那里。他深深的看进去，果然不论他程序如何运行，意识液都没有动静，两者不同步。他一把扯出了意识液，颤抖着放到桌上。情绪有些崩溃。该死，他可能有几十年没关注过这里了。
“你该庆幸拥有这副身躯。”托托了解人类与生化人的心理，对于0543的肌肉反应，他可以给满分，因为确实，太真实了。
“对。庆幸拥有这副身躯……”0543愣愣的复读着，他并不在意嘴上说的是什么，他对斯诺的态度算是盖棺定论了。
见鬼去吧！
这令人痛心疾首的塑料友谊！
“我想你可以保留这个名字，李太极，鉴于…… 你在听吗？嗯？”
托托推了推他，对方不知是恨得出神，还是内心过于波澜，总之表情很不好看。
“我可以说脏话吗？”他回过头来。
托托。
“……”
李太极。
“呸！”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