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GO]七日蜉蝣》讲故事的路人V

4、第四日

　　（1）

　　我醒来时，还在回味吉尔伽美什的那个表情。
　　原来，傲慢暴戾如吉尔伽美什，也是会有温柔的时刻吗？

　　可很明显，吉尔伽美什的温柔，大概只是对于恩奇都来说吧。

　　对于昨天晚上还惹怒了吉尔伽美什的我，在早起之后，实在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吉尔伽美什和恩奇都。

　　但逃避并不是能够解决问题的方法。
　　于是，我只能硬着头皮走出了房门，走向客厅。

　　然而，在我还没走到客厅时，在走廊里，我就听见了一阵’乒愣乓啷’的声音，伴随着两个人的争吵——

　　“恩奇都，给本王放手！”
　　“乖啦，吉尔，好孩子是不吵架的啊。”
　　“从本王身上滚下来！把手拿开！听到没有，恩奇都！本王要生气了！”
　　“吉尔，张开嘴——啊——”
　　“唔唔唔，咳咳咳咳咳……”

　　正当我以为这两个非人类一大早就在做什么不和谐运动、想着要不要暂时回房间避一避时，客厅的门被人推开了。

　　恩奇都站在门口。他眉眼弯弯地对我招手：“小涵，我听到你来了。快来，我送你一个惊喜哦。”
　　然后，我来不及推辞，就被恩奇都拉着手，拽进了那个我以为有什么少儿不宜发生了的客厅。

　　客厅里并不像什么打架斗殴的现场，但确实也不像是完全正常的样子。
　　至少，桌子上的花瓶摔在了地上，其中养花的水顺着地势已经流到了门口处的位置。

　　“啊，大姐姐，你就是这一次把恩奇都带来与我见面的祭司吗？”在沙发上爬起来的，是头发有些凌乱、衣服也有些不整的……幼、幼吉尔？
　　“因为小涵和吉尔昨天晚上吵起来了嘛。”站在我身侧恩奇都自然而然地说着，就像每天早上的日常对话。“所以，刚刚觉得小涵要过来了的时候，我偷偷地喂给了吉尔返老还童药哦。我觉得，小时的吉尔会更加坦诚一些，也会与小涵相处得更愉快吧。”

　　我与坐在沙发上一脸乖巧的幼吉尔面面相觑。
　　半晌，我才发出了一声十分懵逼的——
　　“………哈？？？”

　　（2）

　　我就像是被老师训斥的小学生，呆滞而乖顺地坐在幼吉尔和恩奇都中间，听着大佬淡定的话语。

　　“长大后的吉尔可真是固执。明明昨晚是他太过严厉了，也不肯对小涵道歉。我希望吉尔和小涵也能很好地相处啊，毕竟我喜欢吉尔，也很喜欢小涵。所以，我只能用一些神代的小手段啦。”

　　不是，说真的，恩哥。用我听墙角听到的那些容易引人误导的话来看，我觉得你刚刚那可以算得上是强上，好吗？
　　顶着恩奇都温柔无辜的笑脸，我默默地把这句话吞进喉咙里。

　　我内心里对恩奇都’柔弱’表象与’强硬’做派的认知，又悄悄地提升了一个八度。
　　果真是，人不可貌相。

　　“大姐姐不要那么拘谨啦。”我旁边的幼吉尔拽了拽我的袖子，“长大后的我的确是一个十分糟糕的大人呢。”
　　“不是啊，吉尔伽美什王。”我急忙反驳。废话，要是我现在不说话，等小心眼的AUO变回来，他能直接用旺财戳死我。“我十分仰慕长大后的您。您可是王中之王，拥有无穷无尽的智慧与无与伦比的胆识。能得到您的教导，是我此生最大的荣幸。”

　　幼吉尔定定地看了看我，然后扑到我的怀里。
　　他坐到我的腿上，让我与他的视线平行。
　　“大姐姐如果不是这么想的，就不要说这么口是心非的话啊。那个长大后的我，估计也是因为大姐姐的言不对心，而总想欺负大姐姐的吧？”幼吉尔对我说。
　　“诶……是、是吗？”我愣了一下，然后开始反思自己。

　　的确，我不敢把自己真实的想法吐露给吉尔伽美什。
　　而且，相比于恩奇都，我对吉尔伽美什更有一种先入为主的偏见。

　　“大姐姐难道不喜欢我吗？”幼吉尔在我的怀里闷闷地说。
　　我看到幼吉尔有些低落的表情，条件反射般地反驳他：“才不是！”我想起无论是FGO还是FateCCC，我都把每个吉尔伽美什刷到十星的羁绊，“我其实，最喜欢吉尔了！”

　　诶……我居然，说出来了？
　　“那……大姐姐为什么会总是躲着我呢？我觉得，大姐姐一直在排斥我啊。”幼吉尔问我。

　　因为……我……
　　我盯着年幼的吉尔伽美什的红眸，愣在了那里。
　　因为……我害怕……

　　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即使不去刻意地去想，我也是十分恐惧的。
　　这种恐惧在经受了第一日言峰绮礼的背刺后，使我对任何危险因子变得都风声鹤唳。

　　我喜欢吉尔伽美什。
　　是真的。
　　我敬仰作为英雄王也好、作为贤王也罢的他。
　　是真的。

　　我知道吉尔伽美什在各个作品里恶劣的部分，由此对他产生了畏惧。
　　也是真的。
　　我先入为主地以为他把我看作蝼蚁，从而不敢接近。
　　这也同样是真的。

　　由于未知而惧怕，由于惧怕而下意识地躲避。
　　又因为自以为熟知剧情，而对这个世界的人们产生高高在上的偏见，带着事先预设的主观臆断去理解周围的世界。

　　吉尔伽美什王训斥得我没错。
　　我实在是，太差劲了。

　　（3）

　　“别哭啊，大姐姐。”幼吉尔拍了拍我的头，他对我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好孩子知道错了，改了就好了啊。大姐姐明明是很喜欢我的，不是吗？非要表现出一副对我很嫌弃的样子。”
　　“我错了，王……呜呜，我下次会改的。就算您再讨厌我、再嘲讽我，我也会虚心接受的。”我把头埋在年幼的吉尔伽美什的肩膀上，像是宣泄自己内心的悔过一般，痛哭出声。

　　“我其实挺喜欢你的哦，大姐姐。”幼吉尔拍了拍我的后背，“因为大姐姐的性格，很像西杜丽刚来到我身边的样子呀。《吉尔伽美什史诗》才不会随便挑人成为链接我和小恩之间的媒介呢。”

　　随着金光的波纹，幼吉尔的手中浮现了一本我很眼熟的旧书——

　　古老到有些发黑的黄金金属外壳，卷曲破旧的书页——
　　那不正是那本我穿越前买下的、看不出名字的二手书吗？！
　　我震惊到停止了哭泣。

　　“王……那本书！那个《…he E……c o… Gilg……sh》……”
　　“《The Epic of Gilgamesh》”没想到，恩奇都却插话，“那是《吉尔伽美什史诗》。”
　　“对，就是这本书！”我急忙说，“我在二手书店买到了它……然后，然后我就穿越到了这里。”

　　我把手握到了幼吉尔手中的那本书上，可是……却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为什么？……王，我是……回不去了吗？”我呆愣愣地看着自己握在那本书上的手。心中却对这种结局有几分预料之中的感觉。
　　“你来到这边，确实是这本书选中了你哦。”幼吉尔的手边又泛起金色的波纹。那本旧书被波纹吞噬，最后消失不见。
　　“它把你选为恩奇都的祭司，通过你，把小恩从阿赖耶侧偷出来，让他能陪我玩几天。就像是神明对信徒的回应一般，因为你想知道那些乌鲁克发生的的故事，所以才会召唤出小恩啊。等到故事讲完了，小恩重新回到英灵王座了，你也就能回到自己的世界了。”

　　幼吉尔从我的腿上跳下来。
　　他站在了我的身前：“说起来，大姐姐的确是与我和小恩有几分缘分呢。所以，那个恶劣的我才会想要教育大姐姐。所以，大姐姐不许生成年的我的气啊。”

　　（4）

　　我发觉到了一个真理。
　　原来恩奇都才是乌鲁克最强！

　　我在抱吉尔伽美什爸爸大腿之前，应该要先抱上恩哥的大腿才对。

　　什么小恩？
　　小恩这个软绵绵的称呼怎么能体现出恩哥的霸气侧漏？
　　恩哥那可是内外兼修，秀外霸中，堪称乌鲁克最大的白切黑幕后Boss。

　　在我解开对吉尔伽美什的偏见之后，幼吉尔很快就转而去粘恩奇都去了。

　　“小恩，”幼年期的吉尔伽美什抱住了恩奇都的腰，“那个糟糕的大人很想你呀，可他就是不会好好说话。”
　　“嗯，我知道。”只见恩哥很是淡定地微笑着，然后掐了掐幼吉尔的脸蛋。“吉尔小时候可真是可爱。真可惜，我没能在吉尔年幼的时候遇到吉尔。”
　　只见，恩哥下一个动作是将幼吉尔抱起来，然后……像是抛梦境中那只小狮子一样……举高高？

　　“小恩，快停下。”
　　“怎么了？吉尔，这样很好玩啊。”
　　“小恩，停下好不好……这样悬在空中，很不舒服。”虽然是幼年体发出的这样带写讨饶的声音，但’告饶’这件事情，对于吉尔伽美什这个人来说，几乎就是不可能的事吧。

　　我觉得我知到的太多了。
　　估计吉尔伽美什重新变回来后，不会把恩奇都怎么样，却能把我杀人灭口。

　　于是，我自告奋勇地对客厅里的一大一小两位大佬说，我去帮他们准备午餐。

　　恩奇都现在已经沉迷吸幼吉尔吸得无法自拔。
　　就像吸那只新出生的、名为’吉尔’的小狮子一样。

　　趁着恩奇都把幼吉尔扑到沙发上开始挠痒痒、没注意到我时，我悄声溜出了房间，向厨房的方向走去。
　　我准备用实际行动去抱两位大佬的大腿。

　　其实不用我做什么，远坂家旧宅里有女佣负责主人一日三餐的筹备。
　　我看着厨房井井有条的秩序，想了想还是不要随便插手。于是，我准备做好自己的本分，帮两位大佬端茶送水。
　　所以，我拦下了准备去客厅打扫的女佣，并让她帮我准备了一些零食与饮料。

　　我端着那些零食与饮料走到客厅。
　　在得到幼吉尔的感谢与恩哥微笑的点头后，我正准备离开。
　　这时，恩哥发了话：“小涵，和我们一起玩玩闹聊聊天多好？就像吉尔说的，总躲着我们，我可是会伤心的。”

　　于是，我就在这种明知道吉尔伽美什变回AUO后会杀了我的情况下，还是留下当了一只强行发光发热的电灯泡。

　　“小恩是更喜欢现在的我，还是将来的我？”来了！来了！这种要命的选择题来了！
　　听听，多及时。我刚坐下就听到了幼吉尔这么劲爆的问题。

　　“都喜欢啊。因为吉尔就是吉尔。”恩哥不愧是大佬，船稳得很。
　　“小恩这样实在是太狡猾了。我才不想变成长大后那副糟糕的模样。”幼吉尔撒娇说。
　　“可是对我而言，我就是因为这样，才会与你相遇的啊。我啊，从存在起唯一的使命就是与吉尔遇见呢。”恩哥依然温柔地笑着。兵不血刃，立刻抚平了幼吉尔愤愤不平的攀比心。
　　可谓某种’给吉尔伽美什顺毛’的武功登峰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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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吉尔在英灵王座上有没有遇到喜欢的女孩子？”
　　“我当然喜欢成熟丰满的大姐姐啦。可是性格糟糕的大人可能是因为万花丛中过？所以审美被扭曲了？成年的我居然会更喜欢平胸的黄毛丫头？真令人苦恼啊。”
　　“啊，如果是平胸的话，像小涵这样就很不错呢。吉尔喜欢的人要像小涵那样，我才同样也会喜欢呢。不然，像伊什塔尔那样的，我可是坚决不会同意的哦。”

　　我在一旁如坐针毡。
　　恩哥，你醒醒。我觉得你刚才说的话很危险啊！不感觉很像在说：“请，让我们来谈一场三个人的恋爱吧。”【棒读】
　　你们以为是三人四足呢吗？

　　偏生恩奇都和幼吉尔谁也没感觉不对。
　　此刻，我是真的想为吉尔伽美什喜欢上的女性，默哀个三分钟。

　　（5）

　　吉尔伽美什毫无征兆地在我们吃晚餐的时候，突兀地变回了成年的样子。
　　看起来乌鲁克时代被称为’神明的时代’还是有那么几分令人信服的成分的。
　　毕竟已经过了好几千年，那些奇奇怪怪的药剂却依旧能保留不错的效果。至少强悍如吉尔伽美什，中招了之后也要大半天才能恢复回来。

　　吉尔伽美什在变回来之后，对我冷笑了一声：“胆子大了嘛，杂种。”然后他转向恩奇都，“还有你，恩奇都。”
　　恩奇都却依旧专心吃着自己盘子中的小羊排，连头都没抬：“你小的时候可比现在可爱多了哦，吉尔。”

　　不知道是不是乌鲁克的时代农业并不发达的缘故，恩奇都似乎格外喜欢吃肉类，而不是素食。
　　但似乎又不是这样。
　　反观吉尔伽美什，我观察到：他食用的东西，除了大量的酒精，便主要是各种新鲜的水果。

　　“喂，恩奇都！你居然都不看着我说话？！”只见吉尔伽美什把他手中握着的玻璃杯重重地往桌子上一放。“还有你，杂种！免费看了半天的好戏。那么久跪下来磕头，痛哭流涕地请求本王的原谅吧，哈哈哈哈……”吉尔伽美什的身后又开始浮现出金色的漩涡。这次，那些利刃的刀尖似乎是正对着我。

　　不过还没等吉尔伽美什笑完，一条银色的锁链’啪’地一声，拍到了吉尔伽美什的额头上。
　　吉尔伽美什似乎有些没反应过来似的愣了愣。
　　在回过神之后，他先是不可置信地看向恩奇都，然后拍了一下桌子，站起身走了过去。“来来来，恩奇都，打一架。”
　　恩奇都依旧在专心致志地咬着他手里最后一块小羊排，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吉尔伽美什。

　　要说吉尔伽美什就是手欠，不作死就不会死。
　　只见他不光是动口，还用手重重地拍了一下恩奇都的肩膀，好巧不巧，恩奇都手中举着的小羊排，被吉尔伽美什这样突然的’一拍’，一下子没握住，在送进口中之前，掉到了地上。

　　迷之沉默……
　　至少我突然注意到这个空间像被人按了暂停键，空气一下变得异常安静。
　　恩奇都有些茫然地看着自己还粘着酱汁却没有了羊排的手指。而我看到吉尔伽美什手还放在恩奇都肩膀上，视线却随着那块掉落的羊排移到了地上的污渍处。总觉得他似乎有那么一丝色厉内荏的尴尬。
　　“哈哈哈哈哈，不就是一块羊肉嘛，本王的宝库里的任何一个财宝都能买下一万头这样普普通通的羊……”这样的话语却似乎更让我确定了吉尔伽美什此刻的尴尬。

　　“吉尔……”恩奇都抬起头，在餐巾上胡乱抹了抹手指上的酱汁，对吉尔伽美什露出了一个天使般纯洁善良温柔的笑容。
　　可与他的笑容十分不相配的，却是他在活动手指关节，把手指掰地’咔嚓’’咔嚓’做响。“在乌鲁克我就教育你多少遍了哦，好孩子是不会奢侈浪费的。浪费粮食尤为可耻！就是养大我的老狼王，也会把珍贵的食物吃到一丝都不剩，只留下干干净净的白骨。看来，千百年不见，你已经忘记我的规劝了呢……”

　　然后两个人就打了起来。
　　乒愣乓啷。
　　赤手空拳地拆家。

　　起初吉尔伽美什可能自觉理亏，没怎么还手，只是单纯地躲避。
　　可是打着打着，兴致上来了，便也开始出拳，进行攻击。
　　而我……

　　我依然淡然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悠闲地吃着自己盘子里的事物。
　　这要归功于在我心里，我已经把正在拆家的两位英灵看成了一对儿兴奋起来后可以随时随地打闹成一团儿、令人头疼的二哈。

　　嗯，位于中二期的男孩子嘛，精力一般比较旺盛。发泄发泄也好。
　　而且看起来，这两个人打得激烈是激烈，但至少他们都没开大，只是用□□打斗……
　　所以，我大概可以相信，吉尔伽美什和恩奇都两个人心里都有数……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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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俩心里有数个鬼啊！

　　就像打脸一般，就在我刚刚觉得两位’熊孩子’还是心里’有谱’的时候……吉尔伽美什’哈哈哈哈’准备开’旺财’了！恩奇都周身也浮现出了电光和锁链！
　　他们两个人是不是忘了这是远坂宅？脚下踩着的是木制的地板，而不是乌鲁克王宫大理石的宫殿？
　　这要是烧了……我们今晚岂不是要去睡大街？

　　于是我赶紧站起身，对着那两个’跃跃欲试’想从’拆家’变为’毁家’的大龄儿童大声说：“吉尔伽美什王！恩奇都大人！请您住手好吗？这栋脆弱的住宅承受不住您的力量。您要是真打起来，恐怕这里就会变成一片废墟了。不然……您找个空旷的地方？那里更能发挥出您的实力。”
　　然后我对着一脸不快地向我看过来的吉尔伽美什，露出了一个不卑不亢却十分标准、并暗含尊敬的微笑。

　　有些出乎我的意料，吉尔伽美什虽然皱起了眉头，但他的确挥了挥手，收回了王之财宝。
　　而且我能看得出来，让他不满的并不是我的言语，而是远坂宅这个’无法让王满意的破地方’。

　　“恩奇都，去西南城郊吧。”很快，大龄中二儿童又挑衅似地对恩奇都说，脸上带着得意洋洋的神情。“我不用乖离剑，所以这一次你也不许以破坏环境为由，不肯尽全力打斗。”
　　“好啊，走吧。”恩奇都眼神里也带着对战斗的渴望，他兴致冲冲地对吉尔伽美什说。

　　然后两个人就出门了。

　　离开前，恩奇都还拍了拍我的头，告诉我不要怕，他们很快就回来，家里的狼藉会有女仆来收拾。
　　吉尔伽美什则是撇了我一眼，留下一句“在这里乖乖待着，杂种。别蠢兮兮地出去给人当靶子。”

　　我乖巧地点头。
　　目送他们出门。

　　我的确并不再那么畏惧吉尔伽美什了。

　　毕竟，当他变成幼吉尔的时候，我在恩奇都温柔的笑容、亲切的语气与亲身示范之下，按耐不住自己的洪荒之力，也对幼吉尔满含胶原蛋白的小脸蛋儿伸出了罪恶之手——掐了掐。

　　啊，不得不说，手感真好。

　　（6）

　　“吉尔伽美什王！”一位乌鲁克士兵打扮的人气喘吁吁地跑进了黄金的大殿。

　　我抬起眼，看见在王位上首原本悠闲地擦拭着一柄黄金巨斧的吉尔伽美什很明显地皱起了眉头。

　　“吉尔。”我听见自己附身的人轻声唤了一声吉尔伽美什的名字，像是在暗暗提醒他，又像是家长对孩子的行为不赞同时的微微劝阻。

　　吉尔伽美什脸上的表情有些更加不耐烦了。
　　他发出了’啧’的一声，不满地瞪了我这个方向一眼，但在转向那个仓皇跑进宫殿的士兵时，却出乎意料地没有直接喝骂斥责。

　　“说吧，怎么了？未加通报就闯入王的宫殿可是死罪。今天本王心情好，所以给你一个为自己辩解的机会。

　　那个士兵’噗通’一声直接以最臣服敬畏的姿态跪在了王座之下。
　　他浑身因为畏惧而颤抖着，却还是咬牙说出：“王……乌鲁克的东北边陲出现了一个噬人的野兽。好多附属于乌鲁克的小村庄的人都被它吃掉了……我们也是实在打不过它，才想请求您的援助……它实在是太强大了……”

　　那个士兵的话还没有说完，只见大片的金光突然浮现，在一阵’哐、哐、哐、哐、哐’金属射击所产生的巨响之后，我的视线被攻击所激起的尘土所阻隔。
　　吉尔伽美什在发火。

　　“蠢货！怎么到了这时候才告知本王？！你们那边的执政官是吃闲饭的吗？怎么不直接把脖子洗干净了等死，还派你来特意来知会本王一声？”
　　飞扬的尘埃退去，只见华美的王宫地基已经被怒火中的吉尔伽美什用武器击成废墟，那个位于废墟中央本来应该化为一摊血肉的乌鲁克士兵却完好无损地瘫倒在一团银色的锁链后面，瑟瑟发抖。

　　“恩奇都！”吉尔伽美什向’我’转过头。他的眉头竖起，红眸里蕴藏着熊熊烈火，似乎随时会喷发出来。可怕极了。“你为什么要救下这个该死的杂种？他缓报军情，给乌鲁克造成多大的损失？！我处死他，难道不对吗？”
　　“吉尔……”我所附身的这具身体像是没有看到吉尔伽美什的暴怒一般，快速走到他的身边。

　　然后，这个身体张开手臂，顶着王的怒火，微微踮起脚尖，把吉尔伽美什拥抱在了怀里。
　　就像是在耐心地哄一个发脾气的小孩子一般，恩奇都抬起手臂，轻轻拍了拍吉尔伽美什的额头。“不生气、不生气哦，吉尔。我知道那个人该死。不过，好歹是乌鲁克的士兵嘛，看在他为乌鲁克战斗的份上，就宽恕他这么一次？”

　　我觉得恩奇都可能是用一种恳切或是是撒娇般请求的目光看着吉尔伽美什？
　　虽然我看不见自己附身的这个人的表情，但是我能看到吉尔伽美什暴怒的表情在恩奇都的安抚之后稍稍褪去。
　　虽然他依旧表现得像是一个暴怒的狮子，但吉尔伽美什脸上愤怒的神色，有一部分已经暗暗转换成了妥协与无奈。

　　他又瞪了我所附身的这个人一眼，嘴上却做出了让步。“随你。”

　　从我这个局外人的视角看去，我能明显地感觉出吉尔伽美什对待恩奇都与对待其他的人的不同。
　　虽然都是发脾气，但吉尔伽美什在面向恩奇都时更像只是单纯地展示着他的不满，就像是在说’本王不开心了，所以你得要来哄哄我’；而如果是面对其他的人，吉尔伽美什的暴怒却像是在表示着’你这个令人眼烦的垃圾怎么还不去死？别站在这里碍着本王的视线’。

　　啧，双标狗。

　　恩奇都哄好了暴怒的吉尔伽美什，对他露出了一个笑容，然后又转身向王座之下被吓破胆的乌鲁克士兵走去。
　　“别害怕。”我听到他柔声说。“吉尔他发脾气不是特别针对你，而是只是因为他是你们的王，关心则乱。”他蹲下身，似乎想要扶起来那个跌倒的士兵。“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应该首先报告给王，而不是你们自己先单打独斗。你应该相信自己的王。这件事情就先这样，现在可以和我再仔细说一说那个野兽的情形吗？”

　　“恩、恩奇都大人！”那个士兵赶忙挣扎着爬起。他依旧在微微痉挛着，却不再是由于恐惧，而是因为愧疚、感激与自责。“我们原本觉得如果可以自己解决的话，就不用让王替我们烦心了。这是我们错了。”那个士兵把头磕在地上，痛哭流涕。“王啊，请您原谅无知的我们。”

　　恩奇都抬起头看了一眼吉尔伽美什，却见他故意扭过头，依然表现出一副生气的样子。
　　我感受到恩奇都微微摇了摇头，有些无奈又有些纵容地轻叹了口气，随后，又带着温柔的笑容看向那个士兵。
　　“吉尔他啊，是个十分宽和大度的王呢。他不会就因为这一点点的小事就怪罪于你们的。”恩奇都的声音就像是师长的尊尊教诲，让人心安。“现在那边乌鲁克的子民们怎么样了？那个野兽……它还依旧在侵害着你们的村落吗？”

　　“我来向王报信的时候，那野兽已经退回了森林。”那个士兵说，“它要求我们一天给它供奉一个人作为贡品，而且不许进入森林。否则，就会吃掉整个村庄的人……”
　　“放肆！！”吉尔伽美什的怒喝声打断了那个士兵的话语。“那个畜牲它以为自己是谁？敢在本王的领土上作乱？！”

　　我跟随着恩奇都的视线回过头，看到吉尔伽美什已经用换上了由纯金打造而成的战甲。
　　他双手抱胸，睥睨地看着跪在他王座之下的士兵。“恩奇都，随本王一起去收拾了那个畜牲。”他说，“我看谁敢在本王的乌鲁克撒野！”

　　恩奇都看着这样的吉尔伽美什，露出了一个满含赞赏和与有荣焉的笑容，他点了点头。
　　他再次转向那个乌鲁克的士兵：“去吧。我们的王会战胜那个野兽的。放心吧。快把这个好消息带给村落里的那些人吧。”

　　“是！”那士兵十分激动，他多次叩首，“感谢吉尔伽美什王。感谢恩奇都大人！”

　　（7）
　　恩奇都与吉尔伽美什一起来到了那个被野兽侵扰的地方。

　　在看到了那个野兽的时候，我察觉到恩奇都瞳孔微缩，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芬巴巴……”

　　“怎么？你认识它？”吉尔伽美什敏锐地察觉到了恩奇都的短暂迟疑。他回过头来看向恩奇都，眼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关切。
　　“没、没什么。”恩奇都很快就回过了神。
　　他对着吉尔伽美什露出了一个笑容，以表示自己没有任何问题。

　　“小心着点儿。”吉尔伽美什抬起手臂，伸手去量了量恩奇都额头的温度，“我们一路风餐露宿。你别生病了。”
　　“我才不会生病呢。”恩奇都甩了甩长长的头发，“我以前就是在野外里生活的呀。你忘了吗，吉尔？”他想了想，又握住了吉尔伽美什的手，充满关心地直视着吉尔伽美什的眼睛：“倒是你，吉尔，一直生活在乌鲁克的王宫里。我们走了这么长的一段路，你会不会有些累了？”

　　“哈？别小看本王了。”吉尔伽美什拍了一下恩奇都的脑壳，“我完美的躯体可比你这个泥人要结实多了。别说区区这么短的路了，再和你重新打一架、打个七天七夜也完全没有问题。”
　　“吉尔又在说大话了……”恩奇都不甘示弱地戳了戳吉尔伽美什的脸，却被吉尔伽美什一把捉住了那只捣乱的手指。

　　“那就看看谁先打倒这个野兽？”吉尔伽美什带着些挑衅地挑眉，意气风发，骄傲而耀眼。
　　“好啊。”恩奇都的嘴角也微微翘起，柔中带刚，罕见地流露出了些不服输的、轻狂的味道。

　　随后，两个人便不分先后地向那个野兽攻去。
　　在一番打斗之后，那只名为’芬巴巴’的凶兽最终落败。

　　吉尔伽美什与恩奇都两个人看着对方此刻的样子，相视而笑。

　　不分伯仲。
　　惺惺相惜。

　　（8）

　　“乌鲁克的王啊，请您饶我一命。”被王之财宝指着要害、被’天之锁’捆住四肢的野兽口吐人言。“我是大地之神派来惩戒乌鲁克的百姓的。她认为乌鲁克的百姓在您的统治下只看到了您，而不再敬重神明，所以派我来对他们进行惩罚。请您放过我吧，我会离开这里。”

　　然后，它又转向恩奇都：“你是那个诞生于森林的泥人？我们难道不是一起在森林中捕猎的朋友吗？看呐——”野兽低下头颅，露出了藏在毛发间的、天之锁在杉之森种下的浅色的小花。

　　“你说的那个大地之神，本王不认识也不在乎。”吉尔伽美什手中握着黄金的宝剑，居高临下地审视着那个野兽，傲慢地说：“她算哪根葱？！想找她来给你求情？本王可不会答应！”

　　“但是……”吉尔伽美什看向恩奇都，却看到了恩奇都望着野兽头顶的那朵浅色的小花，露出了魂不守舍的呆愣神情。
　　吉尔伽美什罕见地迟疑了一下，原本斩钉截铁地准备杀死这个冒犯了乌鲁克的野兽的判决便没能说出口。
　　最终，他虽然依然紧皱着眉头，却没好气地心软了，“算了……”

　　就在我觉得吉尔伽美什快要放过芬巴巴的时候，恩奇都却握住了吉尔伽美什的手臂。
　　“杀死它吧，吉尔。”恩奇都收回了望向芬巴巴的目光，转而看向了吉尔伽美什。他的脸上已经没有了犹豫，就像刚刚的软弱与恍惚不曾存在过。“只要它还活着，必定会对打败了它的你怀恨于心。我们不能给乌鲁克的人民留下这样一个祸患。”

　　恩奇都面无表情。可我却似乎明白了他的想法：
　　恩奇都不愿意给吉尔伽美什留下这样一个强大的潜在敌人。哪怕，这个敌人曾和他有着无法割舍的渊源。

　　“可是……”吉尔伽美什直视着恩奇都的双眼，想找出被掩饰住的、说谎的痕迹。
　　可没想到，恩奇都居然比他还要坚决；“杀了它吧，吉尔。”他强硬果断地说，“为了乌鲁克。”

　　（9）

　　吉尔伽美什最终还是杀死了芬巴巴。
　　他因此而摆脱了曾经的暴君的形象，转而成为了乌鲁克人心目中能够拯救他们的大英雄。

　　我不知道恩奇都在听到人们赞美吉尔伽美什为民除害时心里会是什么感受。
　　可我知道，自从芬巴巴死后，恩奇都便变得有些郁郁寡言。

　　虽然在面对着吉尔伽美什时一直都在微笑着，但是当他变成独身一人时，恩奇都就会从怀里拿出一只与芬巴巴头上那朵浅色的小花相似的野花，呆愣愣地看着。
　　不知道是愧疚还是自责。

　　但无论是愧疚也好、自责也罢，我都觉得恩奇都从来没有后悔过做出’杀死芬巴巴’的这一决定。
　　甚至我觉得，如果再来一次，即使会因此而再也无法原谅自己，恩奇都还是会毫不迟疑地在二者之间选择吉尔伽美什。

　　选择替吉尔伽美什除去一个敌人。
　　选择用这样的举动帮助吉尔伽美什摆脱暴君的称谓。
　　选择不惜一切让吉尔伽美什成为乌鲁克人民心中的英雄。
　　选择忽视自己滴血的内心。

　　吉尔伽美什似乎也察觉到了恩奇都的异常。
　　但也许是顾虑到自己在这件事中所扮演的角色，吉尔伽美什体贴地什么都没说。

　　不过，在几天之后，他送给了恩奇都一个看起来有些丑陋的花环。

　　花环上，一圈来自杉之森的浅色的小花被人编得歪歪扭扭的，一看就是一个不怎么动手干活的人好不容易才做出的一个唯一幸存的成品。

　　恩奇都有些呆滞地看着他面前的吉尔伽美什。
　　甚至，吉尔伽美什把那个花环戴在了他的头上，恩奇都都没反应过来。

　　“送给你的。”吉尔伽美什自然而然地抱怨了一句，“这种花可真难找。我在乌鲁克的森林里找了一圈儿，才在杉之森的尽头找到了几十朵和那野兽头上戴的一模一样的小花。”

　　“吉尔……”恩奇都讷讷地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笨。”吉尔伽美什大大咧咧地拍了拍恩奇都的后脑勺，“居然能让一朵花扰了这么久的心神。”

　　恩奇都把那个花环从自己的头上拿下来，他凝视着那个初学者费劲心思才编织到一起的、看起来还有些散乱的花枝，“吉尔，你说……为什么它还会戴着那朵花呢？”

　　“因为它和你一样，都有着无垢的心灵。”吉尔伽美什把手搭在恩奇都的肩膀上，使得恩奇都微微抬起头就能看见他的眼睛，“只有像你们这样简单而纯净的生灵，才会为一朵花所做成的装饰品而感到喜悦或是悲伤。”
　　“它不会责怪你的。”吉尔伽美什说，“所以，别再难过了，恩奇都。”

　　王者的目光中传递着一种温暖的感情：“以后，我会一直陪伴在你身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