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GO]七日蜉蝣》讲故事的路人V

5、第五日

　　（1）

　　吉尔伽美什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从梦中醒来后，我就一直在思考着这个问题。

　　我原本以为傲慢就是他的本性，吉尔伽美什应该一出生就是那种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样子。
　　可随着与幼吉尔逐渐接触，我却改变了这个想法。甚至以恩奇都的视角看他，我更是发现了他柔和、细心甚至是对他的子民负责的一面。

　　他这个人，矛盾而真实。

　　一方面，像人类一样喜欢享乐，追求骄奢淫逸，肆意妄为得让人牙痒痒。
　　另一方面，却又像是神一般，把人类当成自己的所属物。自己怎么欺负都行。但别的什么东西要是欺负了他的人，那他能与对方打得你死我活。

　　一位让人觉得有些无可奈何的任性王者。

　　说他招人喜欢？

　　呵呵。
　　如果真是这么想的话，这狗比王的所作所为能随时让你怀疑人生。毕竟，你又不是恩奇都。所以，在没得到王的正眼看待之前，你只是他打发无聊时光的一个乐子。

　　但要说他令人憎恶？
　　仿佛又不是那样。

　　他并不是高高在上、喜怒无常的神，反而更像一个随心所欲的小孩子。你只要做好一只舔狗，真心实意地追随着他，他就可以毫不吝啬地给你提供庇护。甚至，如果他觉得你有趣的话，他还会用他觉得对的人生信条来指导你，并大度地原谅一些你无心的冒犯。

　　“小涵，醒了吗？”恩奇都在我的门外敲了敲门。
　　“来了，来了！”我急忙把衣服换好，然后打开了房间的门。

　　恩奇都还是一身白色的长袍，站在门口微笑着看着我。“昨天睡得还好吗？”
　　“嗯嗯。”我连忙答到，“昨天见您和吉尔伽美什王久久都没回来，我就先回自己的房间休息了。您和吉尔伽美什王打得尽兴吗？”
　　“很开心哦。”恩奇都笑着说，“毕竟除了这次意外相见，我们大多也只能在圣杯战争期间匆匆见一面啊，而且那时还是敌人……说起来，吉尔的身手比我印象中更好了呢，本来我一直以为单凭自己的力量，他是打不过我的……”

　　“……”是什么给了您吉尔伽美什很弱的错觉？

　　恩奇都似乎看出了我暗中的吐槽，他偏了偏头，很天然地说：“你不觉得吉尔长得太柔弱了嘛？我觉得身体强壮有力的人，至少应该是他两倍宽吧，就像是……唔，你知不知道水牛？全身都是腱子肉的那种？而且，我印象中的吉尔……似乎有些太借用外力了。我之前就觉得，他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用王之财宝划水啊……”

　　“你们两个在这里聊什么呢？”吉尔伽美什从走廊里走过来，打断了恩奇都与我的谈话。

　　我发誓，我只是随意地瞟了一眼吉尔伽美什今天的穿着，然后就再也移不开眼了。

　　我真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吉尔伽美什是因为黄金律失效然后去夜店里兼职做个牛郎吗？
　　不然他为啥一身让人闪瞎眼的骚气紫西装？

　　“杂种，发什么呆？本王问你话呢。”吉尔伽美什可能是看我盯着他没说话，于是扬了扬下巴，补充了一句。

　　可如今的我已经不是昨天的我了。
　　我是有一颗强大的心脏的人了。
　　哦，顺便说一下，脏在这里要读一声。

　　我淡定地抬起头。“吉尔伽美什王，您今天的穿着实在是太让我敬仰与迷恋了。我被您身上的所展示出的魅力所深深地征服。”
　　“所以呢，杂种？”吉尔伽美什冷笑着对我挑挑眉，“你这是在乞求本王能与你一起共度良宵么？”他丝毫不觉得羞耻地直接开口。

　　我觉得我也不能怂。
　　“吉尔伽美什王，您说笑了。燕雀怎能与鸿鹄齐飞？萤火如何敢与皓月并肩？”这时候，就是考验我文学修养的时刻了。顺便验证一下我得出的舔狗理论。“您是人类历史几千年来独一无二的伟大王者，文韬武略，从善如流，我怎么敢觍着脸觊觎您呢？”
　　“没关系，本王可以赏给你这天大的荣幸。”没想到，吉尔伽美什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堵死了我的后路。

　　“王，这……您看我这要胸没胸，要曲线没曲线的……”
　　“虽然是委屈了本王。但是……”他上上下下挑剔地扫视了我一顿，撇了撇嘴，“还能凑合吧。”
　　“……王，我并没有服饰人的经验，怕自己怠慢了您。”
　　“算你还有点儿自知之明。”吉尔伽美什大言不惭，“但没关系，看在你对本王这么崇拜憧憬的份上，本王不介意教导一个新手。”
　　“……”

　　我绞尽脑汁地想我还能说些什么，然后我脑中灵光一闪，“可是王，我觉得我可能还是更喜欢恩奇都大人……”
　　“杂种，居然还敢在本王和本王的挚友中挑来挑去！”有那么一瞬间，我看到了吉尔伽美什的红瞳竖起，我以为他会发怒。但实际上，吉尔伽美什只是这样呵斥了我一句，然后便露出了一个十分恶劣的笑容，“不过，谁让本王答应了与恩奇都共享一切？你要是执意如此请求，倒也不是不可以。”

　　我：……
　　我突然发现自己脆弱的小心脏其实一点儿也不脏。

　　“我错了。”我乖乖地低头道歉，然后眼一闭，心一横。“吉尔伽美什王，您今天穿得有点太炫目了。我等愚蠢的世人可能无法领悟到您的英姿。所以，如果是出门的话……您要不要先……换一件衣服？”

　　“啧，原来只是这个啊。本王还以为你又在暗地里骂本王呢。”预想中可能会得到的教训或惩罚并没有到来。“小丫头片子别动那么多歪歪心眼儿。”吉尔伽美什只是抬手拍了一下我的脑门儿，“本王吃过的盐可比你吃过的米还要多。”

　　“好了，吉尔。”恩奇都走到我的身侧，拦住了吉尔伽美什的手。“教育到这里就可以了。接下来可能就是在欺负人了哦。”
　　“知道你护崽子。”吉尔伽美什瞥了一眼恩奇都，收回了准备再次敲我脑袋的手臂。“只是，你这个人类的小崽子也太不好带了吧。瞧瞧我当年挑选的祭司，可比这个牙尖嘴利、口不对心的小丫头乖巧多了。”

　　恩奇都只是柔柔地笑笑，没说话。

　　“杂种，本王今天穿成这样，是准备带你去见见世面。看你这么没见识的样子就知道，你肯定没去过夜店。所以，今天本王包了个场。等下穿好我让人给你送过去的衣服，就赶紧滚下楼。”吉尔伽美什对我说。

　　他再次带着些嫌弃地打量了我穿着的一身休闲装，转过头去和恩奇都说：“要是你见过西杜丽就好了。这小丫头现在比起西杜丽，可差得远了。”
　　“所以在吉尔教育她的时候，我才没有插手啊。”恩奇都笑眯眯地说。“我知道吉尔最会教导人啦。这孩子比起初见的时候，不是已经变得大胆从容了很多了吗？”
　　“啧，算她还不算蠢笨。”吉尔伽美什又看了我一眼，但他的目光并没有聚焦在我的身上，似乎又透过我看到了一个别的什么人。“不过，确实比西杜丽要难教育多了。”

　　真奇怪。
　　刚刚吉尔伽美什恍神的那么一瞬间，我好像在他的身上看到了贤王的影子。

　　（2）
　　我觉得自己可能是小看了吉尔伽美什的小心眼儿。

　　一刻钟后，在我收到了女仆递给我的一袋衣物后，我对着那件豹纹的紧身衣和金子的大链子，陷入了怀疑人生的沉思。

　　莎士比亚文豪大大果然说得好：To be,or not to be，that is the question.(生存还是灭亡，这是个问题。)

　　既然前方都是死亡……无论是不穿被吉尔伽美什砍死，还是穿了被路人笑死……我总得选一个。
　　于是，我选择了死得最轻松的那个。
　　我认怂。

　　十分钟后，我别别扭扭地穿着那个豹纹的包臀裙，脖子上戴着吉尔伽美什挑选的黄金饰品，左手拎个包儿，右手挎个貂儿，施施然走下楼。

　　一路上，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女神们都要穿高跟鞋了。

　　因为有种腾云驾雾的飞翔感。
　　小仙女们走路都是在飘着的啊，不然怎么能好意思称自己不食人间烟火？

　　以及，我对吉尔伽美什颈椎的健康状况是否还良好表示了深深的担忧。

　　因为……

　　不试不知道。
　　纯金的粗项链戴在脖子上是真心地沉。

　　更别提，吉尔伽美什脖子上的那串，肯定是实打实的全实心的。

　　（3）
　　去超豪华的夜店打游戏你敢信？

　　有钱的大爷不愧是大爷。

　　大爷说，这里的立体音响与大屏幕用着比古旧死板的远坂宅舒服。
　　更别提还有各种各样香槟干红勃良第供这位大爷挥霍。

　　“怎么样，杂种？”我觉得吉尔伽美什这位大爷在向我耀武扬威，“没让你去舞池向众人展示你的鸭子步，本王仁慈吧？”
　　“是。吉尔伽美什王，您最英明了。”我微笑认同赞美，不走脑子地一气呵成。

　　然后，我今天的日常，就是陪着吉尔伽美什和恩奇都打游戏。

　　一整天。

　　虽然，很多时候，我觉得自己其实是个为他俩端零食送酒、随叫随来的老妈子。

　　吉尔伽美什与恩奇都先是打了一会儿街机对战，然后开始玩了起了联机策略。
　　后来，恩奇好奇的点开了一个自由度极高的单机。
　　于是，我硬生生地看到他把一个纤细娇柔的奶妈玩成了耍着战斧与盾牌的暴力输出。而吉尔伽美什把他的复仇王子玩成了君临天下的世界公敌——甚至如果游戏里的那些角色不是NPC的话，我严重怀疑全世界都能对他开仇杀。

　　我觉得吉尔伽美什的内心就喜欢这样——看不惯我，又打不过我，连骂街都骂不赢我。
　　要不是吉尔伽美什身上的王霸之气太重、狂傲感以碾压的优势战胜了其他的特性，不然，他这种人，妥妥地会被那些古板的正派君子看成邪道的妖艳贱货。

　　我在吉尔伽美什的训斥与嫌弃下，飞快地学会了品酒的方法与各种各样的社交礼仪。

　　虽然，最初我对这种看起来就’很贵’的地方有些畏手畏脚，但在吉尔伽美什命令我敲碎一瓶标有好几个零的天价香槟后，我已经处于一种破罐子破摔的状态了。

　　他喵的，老子这辈子连几百万都说敲就敲碎了，还有什么事情可值得大惊小怪的？
　　视金钱如粪土。视金钱如粪土。视金钱如粪土……我……

　　QAQ我心疼啊。
　　不止心疼，我还肝疼，肾疼，甚至敲香槟的手都疼。

　　大爷，您嫌弃我不够’视金钱如粪土’的话，咱来点儿实的行不行？
　　不用给我几百万。抹个零，给我几十万就好了。我保证对您毕恭毕敬。您说向东我不向西。我一定会用这几十万好好改造，重新做人。

　　于是，在吉尔伽美什命令我敲碎第二瓶天价的香槟给他听听响儿时，我鼓起勇气，绞尽脑汁地用赞美的话委婉地拒绝了他。

　　“那就放在那儿吧。”吉尔伽美什从游戏中抬起头，瞟了我一眼，嘴角带着些看起来有些恶劣的笑容，“终于敢说出自己的想法了，杂种？不过钱给不了你，反正你也带不回你的世界。还不如趁着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借本王的光蹭蹭这些卖了你都不一定能买得起的酒喝吧。本王赏你的。哈哈哈哈哈哈。”

　　平心静气。平心静气。
　　心平气和。心平气和。

　　“怎么？不舍得喝？”吉尔伽美什接着挑衅道，“错过了的话，可能你这辈子都喝不到这么昂贵的酒了吧，杂种。还是说……你就这么点儿本事？连喝酒都不敢喝？所以说，贫穷的人还真可怜啊，连享乐都不会享……”

　　心平……
　　气和……你妹啊！
　　我一鼓作气，气鼓鼓地倒了一大杯死贵死贵的香槟，像喝水一样咕嘟咕嘟地灌了下去。
　　老子喝不穷你！

　　香槟的酒香十分地浓郁，但它的度数也的确不低。更别提在此之前，我在学习品酒时就已经喝了不少其他的酒。

　　所以，一杯酒下肚后，我很快就觉得有些头晕。于是，我便自己找了个沙发，迷迷糊糊地趴到了上面。

　　在半梦半醒之间，我觉得有人抱起了我，把我抱到了另一个柔软的地方。

　　“吉尔，她喝醉了哦。”
　　“啧，就这么一点儿酒量。废物。”
　　“你对她要求太严格了啊。”
　　“这才哪儿到哪儿？世界上不怀好意的人类多得是，她不被我激一激、知道自己不能喝的话，等哪天喝醉后，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但吉尔刚刚的语气的确很气人呀。如果吉尔能好好说话就好了。”
　　“哈？区区杂种哪值得我对她好声好气的？本王才是她应该追捧的，而不是反过来。”

　　“是是是。不过……谢谢你愿意教导这个孩子呢，吉尔。在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后，她以后就不太会被大量的金钱迷了心神。”
　　“一瓶破酒而已。本王的宝库里有的是。”

　　“吉尔又在撒谎了。按照那瓶酒的价值来看，这个世界应该也没有多少瓶吧？”
　　“哼，这杂种还不算太蠢。至少，现在不会因为畏惧或胆怯而躲避了。但要成为敢于谏言的辅官，她还远远不够格。不过，本王的那瓶酒，倒也算不上浪费。”

　　“我就知道吉尔是极好的，只是嘴硬了点儿而已。你应该也很喜欢这孩子吧？”
　　“呵呵。叫过本王那么多声爸爸，等真见面了，你看她有把本王当做父王一般地崇敬吗”

　　“我们对于她来说，不过只是个游戏人物而已。这孩子已经很棒了。至少，她是真心相信着我们的存在，所以才能用愿力把我带到你所在的世界。”
　　“缺点太多。要是她有西杜丽的一半儿让人省心就好了。不知道她脑子里的东西都是谁误导她的，居然会觉得本王的少年、青年和壮年会是完全不同的三个人？”

　　“但是吉尔确实改变很大，被误解也是情有可原的吧？话说……我很开心呢，吉尔成长成了一位很伟大的王。”
　　“……是啊。大概只有你这个土包子没怎么见过世面。恩奇都，这几天带你来玩儿的这些，我在现世可几乎是天天来玩的。在乌鲁克的时候也是。沙滩、大海、游戏……乌鲁克在本王的统治下变成了一个无比热闹与富庶的地方。本王当时天天被乌鲁克那些闹哄哄的小孩子们吵得不得了。还有那些啰哩吧嗦的言官们和崇拜本王的百姓们。所以，本王几乎都没有个消停的时候，无论在哪儿，本王的身边总是围了一大群十分聒噪的人。”

　　“啊……那可真是……太好了呢，吉尔。”

　　（4）
　　我是被一阵震耳欲聋的电子音乐声吵醒的。

　　虽然还没到宿醉的那种程度，但是醉酒的滋味的确也不好受。

　　我在人群的嘈杂声中睁开了眼。周围迷乱的灯光，年轻欢乐的男男女女，让我有种又走错了片场的感觉。

　　可实际上并不是。
　　我从躺着的沙发床上坐起来，仔细辨认了一下，才发现我躺着的沙发正是吉尔伽美什和恩奇都打了一天游戏时躺着的地方。而我身上盖着的那件衣服，似乎是吉尔伽美什的那件紫色西服。

　　“醒了？”就在我还有点儿迷茫的时候，只穿着一套修身衬衫的吉尔伽美什端着一杯鸡尾酒，出现在了我的沙发旁。
　　“王？”
　　“这是属于成年人的夜晚。”吉尔伽美什的面容在闪烁的镭射灯下显示出咄咄逼人的美，“你醒了的话，就自己打个车回去吧。卡在本王的西服口袋里。记着，路上穿着本王的西服。”

　　我看了一眼面前群魔乱舞的派对。
　　恩奇都站在吧台边对我挥了挥手，他似乎在吃着一份甜品。而我身边的吉尔伽美什则是这场派对的焦点，我看到他身边的几位漂亮小姐姐都因为他的魅力而羞红了脸。

　　我的确是不太适应这样的场所，再加上我也确实有些醉得难受。于是，我对吉尔伽美什乖巧地点了点头，又对恩奇都示意了一下，便独自离开了这家高级夜店。

　　屋外已经是深夜了。
　　我看了一眼时间，打电话预约了一个出租车，然后就坐在公共休闲椅上吹吹冷风，让我的头脑清醒一些。

　　但就在我坐在长椅上开始无聊地刷手机自带的小游戏时，突然从我身后窜出了一个巨大的黑影。
　　我只感觉到被人捂住了口鼻，其他的什么都没有看清。甚至，我连呼救或是反抗都来不及，就在迷药的作用下昏了过去。

　　（5）
　　我梦见了什么呢？

　　冰冷。黑暗。还有炫目的波光。
　　融化的金色。混乱的轰鸣。以及温热、坚硬的胸膛。

　　“本王罩着的人你们都敢动！谁给你们的狗胆！”有人在发怒。
　　“睡吧，小涵。没事了，我们赶到了。等一觉睡醒就没事了。”有人抚摸着我的额头 ，在细语呢喃。

　　我的思绪昏昏沉沉。
　　在一片令人心安的气息中，缓缓下坠。

　　（6）
　　“喂！就是你这个家伙杀死了芬巴巴？！”一个长相明媚的少女从天而降，拦在了吉尔伽美什面前。

　　吉尔伽美什因为少女阻挡了他前行的脚步，很不耐烦地皱起了眉头，“你又是从哪儿来的杂种？滚开！”

　　“哈？你居然敢吼我？！”少女觉得很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你难道没认出来我是谁？我可是天上最受宠的女神，也是你所在的乌鲁克的城市守护神！”

　　“本王可不知道属于本王和本王挚友的乌鲁克，什么时候又多了这么一位神明。”吉尔伽美什露出了一个不屑的笑容，然后一把推开了挡道的少女。

　　在少女被吉尔伽美什推得一踉跄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走到了她的身后，扶住了她。
　　“金星的女神伊什塔尔么？”我听见了恩奇都说，“那的确是乌鲁克的……”

　　没想到，那个少女却转身狠狠地把’我’推开：“你算什么东西？卑贱的人偶，少碰我！只有吉尔伽美什才配与我说话。”

　　吉尔伽美什这时候却停下了脚步，并向’我’的方向看过来。
　　似乎是看到’我’并没有什么事，于是他又转向伊什塔尔，红瞳竖起，嘴角的笑容极具嘲讽与挑衅的意味：“哦？是那个远近闻名的放荡的女人啊！在本王看来，是你不配与本王的挚友说话。恩奇都，别对谁都释放善意。疯狗可是听不懂人话的，不用理她。”
　　他向’我’走过来，用手臂搂着我的肩膀，裹挟着’我’。然后，就像看不到那个女神似的，他拉着’我’就要继续离开。

　　吉尔伽美什全然无视的举动让那个女神气得直跳脚。
　　“喂！吉尔伽美什！你难道不觉得我长得很漂亮吗？！你给我站住！听到没！”

　　恩奇都似乎也觉得这样对待乌鲁克的守护神有些不妥。“吉尔……”
　　他停住了脚步。我的视线从伊什塔尔的身上转到了吉尔伽美什那边。

　　“野地里有只母狗在叫你也要管吗？”吉尔伽美什却拍了一下恩奇都的脑门，说话的语气变为了与亲近之人在一起的宠溺与纵容。“行啦，你不累我还累了呢。我们赶快回乌鲁克去休息，走。”
　　“……好。”恩奇都犹豫了一下，就不再关注那个女神了。

　　就在他们准备继续踏上归家的旅途时，身后的少女突然对着吉尔伽美什大喊：“我决定了！吉尔伽美什！我要嫁给你！”

　　“哈？”吉尔伽美什露出了一个十分不可思议以及万分厌恶嫌弃的表情。
　　他终于再次停下身，转向伊什塔尔：“你疯了？还是原本安努制造你的时候就没给你安装脑子？滚！！！不要让本王再说废话！像你这样恶心的女人就是裸着躺在本王的面前，本王都硬不起来！”
　　说完，他拽着恩奇都，转身就走。只留下身后气愤的金星女神。

　　“吉尔伽美什！”伊什塔尔喊到，“你会为你今天的话付出代价的！你听到没有！喂！赶快向本女神赔礼道歉！气死我了，我一定会报复回去的！”

　　可吉尔伽美什并没有为伊什塔尔的威胁所留步。
　　他只是冷漠地抛了下一句：“神经病。”

　　（7）

　　乌鲁克的人们欢庆着英雄的归来。
　　人们载歌载舞，歌颂着吉尔伽美什与恩奇都的英雄事迹。

　　我看到了老人欣慰的笑容，看到了战士倾佩的眼神，看到了少女羞涩的面容，看到了孩童好奇的目光。

　　纯朴的乌鲁克人民就像是忘记了吉尔伽美什曾经的种种暴行。
　　他们呼喊着吉尔伽美什与恩奇都的名字，并纷纷向两位英雄献上鲜花与瓜果。

　　吉尔伽美什像每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那般畅快地欢笑着，对人民的祝福与赞美来者不拒。
　　他与乌鲁克的勇士们一起畅饮着醇香的麦酒，在人们的崇拜与赞美声中登上金碧辉煌的王座。

　　而我所附身的恩奇都，一直都安静地陪伴在他的身侧。

　　他们两个人肩并肩地坐在乌鲁克王宫的高台之上，看着乌鲁克城市中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的盛景。
　　从赤日炎炎，直到夜幕西垂。

　　“我从来都没有意识到，原来乌鲁克有这么美。”在漫天的星光下，我听到吉尔伽美什的轻声感叹。
　　“因为这里是属于吉尔的地方，美丽是理所当然的吧。”恩奇都的嗓音十分柔和。我都能想象得到，现在他的脸上一定带着那种令人如沐春风般的温柔笑意。

　　“不对。”吉尔伽美什向’我’偏过头，红眸中闪过一丝狡黠，“你说错了。”
　　“唔？哪有？”恩奇都一些子被吉尔伽美什问住，微微有些不知所措。
　　吉尔伽美什坏心眼儿地看着恩奇都想了许久，才慢悠悠地开口：“因为……这是属于我们的乌鲁克啊，蠢货。你和我，我们两个人的国家。”

　　“我肯定是这世界上最伟大的王，哈哈哈哈哈。”吉尔伽美什愉快地放声大笑着，“恩奇都哟，你就给本王好好看着吧！”

　　乌鲁克的确是美极了。
　　尤其是在这高高的王宫之上。

　　天边，银河中的群星璀璨生辉。
　　脚下，乌鲁克的万家灯火长明不灭。

　　（8）

　　只可惜，安稳的日子并没有持续许久。
　　乌鲁克发生了历史上前所未有的旱灾。
　　本该进入雨季的日子，却迟迟滴雨未下。

　　乌鲁克的百姓们纷纷到各个本已废弃的神庙中乞求神明降雨。

　　吉尔伽美什大发雷霆。
　　他与天生就与天上的诸神不对付，又怎能看得惯自己的人民向对方垂首乞求。
　　于是，他命王宫的守卫拆毁了好几处不属于他的天神神庙，并处死了几位在乌鲁克大放厥词的外来祭司。

　　在仔细盘查各种原因之后，吉尔伽美什和恩奇都很快就发现了端倪。

　　这场大旱不是出于什么自然的变化，而是有人在乌鲁克放出了可以带来旱灾的灾兽——天之公牛。

　　所以，理所当然地，这两个人决定为民除害。

　　（9）
　　“恩奇都！！！”我从来想象不出，吉尔伽美什也会露出这样惊惶的神情。他从睡梦中惊醒，大汗淋漓地握住了睡在他身侧的恩奇都的手臂。
　　“……唔？”恩奇都也迷迷糊糊地醒来。他像狼崽儿一般亲昵地用头发蹭了蹭吉尔伽美什的侧脸，“怎么啦？又做噩梦了？”

　　“……”吉尔伽美什只是大口地喘着粗气，仿佛还没有完全从噩梦中回神。
　　“又是不记得梦见了什么了吗？……没事了，没事。”恩奇都稍稍抬起手臂，将吉尔伽美什拥抱在自己的双臂之中。他轻轻地拍打着吉尔伽美什的后背，温柔地如同母亲抚慰受伤的孩子。“别害怕，吉尔。梦里的事情，都是相反的哦。”他哼唱着来自乌鲁克的民谣，过了许久，怀中的那个人才慢慢由紧绷变得放松了下来。

　　“……恩奇都……”吉尔伽美什用手捧起了恩奇都的脸颊，他直视着恩奇都的眼睛，一脸严肃。“这并不是我梦见的第一个噩梦了。这么多接连不断的梦靥是不是在警示我：我们不应该再前进下去了？我总觉得……再走下去…可能……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恩奇都用脸颊蹭了蹭吉尔伽美什的手，然后’咯咯咯’地笑了。
　　“没事啦，吉尔。也许是你太紧张了？我相信，凭借我们两个人的力量，一定会轻而易举地解决掉天之公牛的啦。所以，不用担心的。话说，吉尔这样子好像一个小孩子呀。难道……是需要亲亲才能睡得着吗？”说着，他凑到吉尔伽美什的额头处，轻轻地落下一个安抚性的吻。“好梦哦，吉尔。”

　　吉尔伽美什看着恩奇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没心没肺的家伙。”
　　他伸手把恩奇都散落在衣袍里的发丝抽出，用手指理顺。“可能……真的是我最近太多心了吧。”

　　（10）
　　“终于来了，吉尔伽美什？”在意味着旱灾的’天之公牛’的身后，是带着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的伊什塔尔。“我可在这里等你好久了啊。”

　　“乌鲁克至今都没下雨，就是你这杂种搞的鬼？！”吉尔伽美什站在与伊什塔尔平齐的树梢上，身后的大片金光密密麻麻地铺满了半空，数不清的兵器蓄势待发。

　　伊什塔尔看到吉尔伽美什来势汹汹的架势，有些惧怕地向后躲了一步。
　　不过，在她看到自己身前的天之公牛后，又得意洋洋地抬了抬下巴。“不错，就是本女神。怎么样？叫你当时羞辱我！后悔了吧！”她扬了扬手中的缰绳，“乖乖向我赔礼道歉，并迎娶我做你的王妃，我就可以饶了你的冒犯。”

　　“呵。”没想到却是恩奇都首先对伊什塔尔的话嗤之以鼻，然后冲了上去。吉尔伽美什紧随其后。
　　两个人随即与庞大的天之公牛展开了一番激烈的搏杀。

　　伊什塔尔被突然爆发的战斗吓了一跳。她连忙又退了几步，退到战场边缘，却不忘继续向这混乱的场景里添乱：“喂！吉尔伽美什！你们是打不过天之公牛的！只要向本女神好好赔礼道歉就好了嘛。你娶我又不亏，好歹我还是代表美、丰收与战争的女神。我告诉你，你娶我那可是你赚大发了好吗！”

　　“闭嘴！【哔—】！别像苍蝇一般嗡嗡个不停。”在战斗中的吉尔伽美什只向伊什塔尔回答了这么一句。

　　“哈？你居然还敢吼我！吉尔伽美什！我今天非得让你向我求饶不可！”伊什塔尔一气之下把约束着’天之公牛’的所有缰绳全部松开。
　　一直护在天之公牛身上、阻挡着吉尔伽美什与恩奇都攻击的屏障也随之破碎。

　　双方的战斗因为最后的阻碍消失而愈发激烈。
　　但在吉尔伽美什与恩奇都配合得天衣无缝的情况下，这两个人自然略胜一筹。

　　最后，在恩奇都所化身的天之锁的束缚下，吉尔伽美什手中的剑狠狠地穿过了’天之公牛’的心脏要害。

　　恩奇都一身整洁地走到了因惊恐而跌坐在地的伊什塔尔的面前。
　　环绕着他、发出嘶嘶电响轰鸣的天之锁把一段鲜血淋漓的内脏甩在了伊什塔尔的脚边。

　　“乌鲁克可不是你们这些神随随便便就可以欺负的国家。再来骚扰吉尔的话，你也会变得和这只天之公牛一样。”他毫不客气地警告着这个任性而又刁蛮的女神。

　　“你们居然杀死了它？”伊什塔尔不可置信地自言自语着，很显然，她根本就没有料想到会出现这个结果。

　　这是恩奇都第一次对人表现得这么没有耐心。
　　他没有理会慌乱得近乎六神无主的伊什塔尔，直接利落地转身，向在远处等他一起回程的吉尔伽美什走去。

　　“天哪！你们怎么能直接杀死了天之公牛？怎么办？怎么办啊？”伊什塔尔坐在地上，在两个人的身后，对他们的背影大喊：“完了完了完了！你们可是闯出大祸了！！”

　　（11）
　　恩奇都是后来才知道，’向乌鲁克释放天之公牛’这件事，完全是伊什塔尔一个人偷偷摸摸的决定。
　　被众神宠坏了的女神不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反而让杀死天之公牛的吉尔伽美什与恩奇都背了黑锅。

　　’天之公牛’被杀，美索不达米亚的众神震怒。
　　这件事也把一直处于人与神之间平衡点的吉尔伽美什推上了风口浪尖。

　　’众神的决断’还是由那个冒冒失失的金星女神第一个带给的乌鲁克。

　　伊什塔尔驾驭着天舟，借助着’乌鲁克守护神’之名的庇佑，慌慌张张地闯进了乌鲁克的王宫。
　　“等一下！！我们先别打！”娇纵的女神在吉尔伽美什王之财宝的包围下直接大声叫喊了出来。“我是从天上偷溜下来给你们报信的！”

　　“滚！谁想听你哔哔！滚出本王的乌鲁克！”吉尔伽美什手中的攻击却半分都没有停顿，众多兵器直接从金色的波纹中射向伊什塔尔。
　　“停！连有关那个泥人的事情你也不想知道吗？！”伊什塔尔一边儿狼狈地躲避着吉尔伽美什的攻击，一边儿飞快地吼着，“就是你身边的那个泥人！天之锁！恩奇都！！”

　　王之财宝的攻击一下子停住了。

　　我通过恩奇都的视角，看到吉尔伽美什的神色变得异常的恐怖，就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说！”

　　“作为杀死天之公牛惩戒，天神们决定降下神罚。”伊什塔尔意外地没有耍娇纵的脾气，也没因为吉尔伽美什的攻击而气恼。
　　她说：“判决已经定下了——吉尔伽美什与恩奇都，你们之中的一个人将被赋予死亡。无法规避，不可赦免。”

　　伊什塔尔虽然说着’其中一个’，但她的目光却是在看向我所在的方向，眼神里充满了高高在上的怜悯。

　　我一下子就明白了她没有说出口的话。

　　那个即将为此而死去的人，只会有、并且只能有一个。
　　那是恩奇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