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GO]七日蜉蝣》讲故事的路人V

3、第三日

　　（1）

　　吉尔伽美什？孤独？

　　恕我直言，我完全没办法将这两个毫不相干的词联系在一起。
　　我只能看出吉尔伽美什是一个精力过于旺盛的大龄中二青年。

　　“今天本王带你们去玩玩这个时代人类想出来的新东西。”吉尔伽美什从餐厅的外面走进来。他换了身衣服，却还是一副不可一世的混混样。

　　我三口两口地就把盘子里的煎蛋吞进嘴里。生怕吉尔伽美什再次嫌弃我拖累了他和恩奇都的行程。
　　“急什么？杂种。”吉尔伽美什却又嫌弃我不够优雅从容，“又没人和你抢。”
　　这不是怕大爷您等得不耐烦嘛。我忍气吞声，抬起头，回给他一个笑脸。

　　在梦境中看过他残暴的一面的我，为了我自己的小命着想，已经完全不敢再像昨晚一般怼他了。
　　和梦中的那个乌鲁克暴君相比，现在的吉尔伽美什对我展示出的这些，简直都是毛毛雨。

　　“啧，又缩回去了。”吉尔伽美什看到我顺从的举动，却是皱了皱眉。不过他也没为难我。“十五分钟之后，到门前准备出发。”他说完这句话后，便又大摇大摆地走出了餐厅。
　　于是我急忙回到自己的房间。换衣服，收拾随身的物品。

　　不得不说，在吉尔伽美什那种’王霸之气冲天’般的命令下，商家的效率还是很高的。
　　因为我看到：昨天挑选好的衣服，已经被人用袋子装好，放到了我的房间门口。

　　因为不知道吉尔伽美什今天又要去做什么，于是，我匆匆忙忙地挑选了一个不是那么显眼的运动款衣服，换了双比较舒适的鞋子，就出了门。
　　事实证明，这个决定还是比较正确的。
　　因为吉尔伽美什开着车，把我和恩奇都带到了市区之外的一处………游乐场？

　　吉尔伽美什……这么有童心的吗？
　　我看着他锁上车子，兴致勃勃地对恩奇都介绍这个’人类发明的、有趣的娱乐场所’，突然感觉他在我眼中的形象萌化了很多。

　　然而十分钟之后，我默默地看着眼前那个号称这个世界最惊险的过山车，恨不得把刚刚那个觉得吉尔伽美什有点儿可爱的自己直接掐死。
　　这样好几个360℃回旋加上自由体般的轨道下来，我觉得我可能立刻会昏死过去。

　　“吉、吉尔伽美什王……我不行。我、我、我害怕……”我尝试着不和他们一起去坐这个过山车。
　　可吉尔伽美什却揪着我的后衣领，直接地我拖到售票处。“有本王在你身边，怕什么？”

　　我看到吉尔伽美什有些不悦的表情，想起了梦境中他杀死那些无辜少女的暴行。
　　于是我强忍着恐惧，还是登上了过山车。

　　随着过山车缓缓启动，加速，我眼前的世界一片模糊。
　　天旋地转。我不敢睁开眼睛去看快速倒退的事物，于是强行闭上眼睛，假装自己在梦游。
　　可这样却让我越来越眩晕。
　　所以，我只能睁开眼睛，却有些绝望地发现前面正好要到了过山车的第一个回旋。

　　这时，我冰冷的手指上传来了属于人体的温热。

　　是恩奇都。
　　他似乎察觉到了我的恐惧，握住了我的手。

　　我还没来得及转过头去看恩奇都一眼，过山车便转过了那个最高点，极速冲下半圆形的弧度。
　　“啊—————”我吓得心脏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不由得尖叫出声。

　　我指尖的那个温度似乎在安抚着我，告诉我，他就在那里。

　　终于，一圈翻完了。车速渐渐趋于平缓，准备进行其他的360℃连环翻转。

　　可我的心却渐渐地安定下来。
　　感觉，过山车带给我的恐惧，也不过如此。
　　因为我手背上的温度从未离开过。

　　在那一刻，我察觉到，自己好像对恩奇都心动了。

　　在人们尖叫声越来越热烈的时候、我居然听到了我旁边的吉尔伽美什……在笑？
　　魔性的’哈哈哈’就像是一篇乐章中混入的不和谐音符，冲破了人们的尖叫声。
　　“杂种哟，”一个很大的力量框住了我的脖子，甚至使我的身体微微倾向力量的来源方向。“你看，这不是很有趣吗？有什么可害怕的？”

　　吉尔伽美什的手臂强势而灼热，能让人感受到他身上旺盛的生命活力。
　　一时间，我被他那种热烈的气息所笼罩，僵直了身体，无措到连恩奇都的手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

　　坐完一趟过山车的时间说长也不长。
　　当我从过山车上下来，还感觉有些腿软的时候，吉尔伽美什又兴致勃勃地准备拎着我去坐跳楼机。
　　幸好，恩奇都劝下了他。

　　于是，我就捧着一杯冰可乐，手腕上系着两只恩奇都买来的氢气球，然后坐在游乐场的长椅上——
　　发呆。

　　恩奇都去和吉尔伽美什玩其他的娱乐项目去了。比如说海盗船，比如大摆锤，甚至我看到吉尔伽美什还跃跃欲试地想试一下蹦极。

　　我觉得，这样的极限运动就适合非人类。
　　也许对于他们是有趣的小菜一碟，可对我来说，这些项目就像是赌上性命的冒险。

　　在被恩奇都拖走之前，吉尔伽美什看着我的眼神是一如既往的嫌弃。
　　不知道怎么，我却从他的目光中似乎看到几分恨铁不成钢的味道。虽然，我觉得那更可能是烂泥扶不上墙。

　　可我觉得我坐在这里挺好的。
　　抬头还可以看一看游乐园的电视。

　　毕竟，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咸鱼就该有咸鱼的活法。
　　拥有五千年源远流长的文明就是好，怎么说我都能做到有理可依。

　　游乐园中的电视正在转播着昨天的新闻报道。
　　“……我市东南郊区的山体在昨天夜间被不知名的力量夷平。据专家推测，此处可能发生了山体滑坡。另外，目击者称，当晚曾在东南方向的天空看到过非自然现象，也有人宣称看到了流星雨。专家提示，可能近期板块活动较频繁，请大家多关注地质局带来的灾害预警……”

　　我看到了报道中的图片，岩石上明显的尖锐划痕，倒塌的树木，烧焦的草丛……这怎么看怎么都像是某两位英灵闲着无聊又去切磋了一番。
　　我严重怀疑那个’山体滑坡’是开天辟地乖离之星，可我不敢说。

　　“老爹，明明都陪我来到游乐园了，为什么你还在走神？”这时，一对父子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
　　“抱歉啊，士郎。只是想到了一个答应了要带她一起去游乐园玩、却不小心被我屡屡食言的人。”
　　“什么嘛？老爹做出了什么约定就要去执行啊。不要总说成年人这样，成年人那样的。食言的话，’成年人’这个理由可不背锅。”
　　“是这样的啊。士郎……”男人的声音逐渐远去。

　　我急忙站起身来，向过往的人群中张望，却只是隐约地看到了一位拉着个小男孩的黑衣男子的背影。
　　他们很快就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那……会是卫宫切嗣和卫宫士郎吗？
　　在看到疑似的这两个人后，我突然回想起了Fate Stay Night的剧情。
　　然后，我对自己的穿越有了新的想法。

　　当初，在最初穿过来的时候，我看到过言峰绮礼。
　　但也许因为太过害怕，而且被言峰绮礼所伤，所以，那时候我并没有想太多，只想着能活下来就好。
　　入住远坂家的老宅后，我也没联想太多。因为我接触到的只有恩奇都与吉尔伽美什。
　　而现在，我却突然看到了卫宫切嗣与卫宫士郎的身影。
　　这让我突然意识到自己是穿越了FZ里。
　　这……我知道剧情啊。

　　我突然就知道我自己穿到这时候要做什么了。
　　我可以拯救樱，可以挽回伊莉雅的悲剧，可以改写Fate Zero的结局。

　　不过这些，仅凭我一个人，肯定是做不到。
　　我还是得去寻求恩奇都和吉尔伽美什的帮助。

　　（2）

　　我在那个长椅上咸鱼了好一会儿，想着怎样才能说服吉尔伽美什帮助我去救樱。

　　说实话，间桐脏砚那个老家伙不管在哪部作品中，都是不好对付的存在。
　　所以思来想去，再考虑到远坂时臣的结局，我觉得对那种唯我独尊的王最好还是讲清楚前因后果，不要有任何隐瞒。

　　啊啊啊，头好疼啊。
　　不然…我还是只求助于小恩算了。

　　在我准备随便买点儿午餐解决掉一顿的时候，吉尔伽美什与恩奇都浪回来了。
　　这位大爷拎着我去吃了一顿我怎么也没想过在游乐园能吃到的大餐。

　　小恩吃得很开心。
　　我也是。
　　虽然那位付钱的土壕只是稍稍喝了一点儿小酒，几乎没怎么动过眼前的饭菜，并在不断给恩奇都夹饭夹菜的同时，愉悦地嘲笑着我’没见过世面’。

　　万恶的黄金律。
　　嫉妒使我质壁分离。
　　于是我决定多吃一点儿，最好能吃穷他。

　　吉尔伽美什扫了我一眼，又开启了嘲讽模式：“杂种，收起你那点儿小心思。就这点儿胃口，连亚瑟王的十分之一都不到。小心反倒把自己吃成一只球。”
　　我插到蒜香蜗牛中的叉子抬起来也不是，放下也不是。

　　“谢谢英雄王陛下对我的期许。”来啊，互相伤害啊。最终，我抬起头，硬着头皮吃掉了叉子上的食物，然后又对吉尔伽美什露出一个笑脸。
　　“呵，杂种。”吉尔伽美什轻嗤一声，喝了口红酒，也没再和我多计较。

　　我觉得和吉尔伽美什相处，脸皮首先得要够厚才行。
　　最好是打不死的小强那种类型。
　　一边儿要忍受着他的各种嫌弃，一边儿还要真挚并且五体投地’嗷嗷嗷’地赞美他。

　　酒足饭饱之后，这位金主大爷准备立刻带着我们去逛鬼屋，而且点明了：’杂种，你必须去’。
　　此刻我都能想像得到吉尔伽美什内心里的阴暗的想法，不就是想看到吃得饱饱的我，在鬼屋的各种惊魂中，吓得狼狈不堪吗？

　　我顺从地跟着两位大佬走进了鬼屋。
　　然后看着恩奇都左逗逗扮鬼的工作人员，右和吉尔伽美什吐槽鬼屋的布景，默默地跟着他们穿过了这个鬼屋。

　　吉尔伽美什似乎还因此高看了我那么一眼：“居然没像个胆小的老鼠一样被吓得痛哭流涕吗？这次胆子还可以啊，杂种。”
　　“因为我这不是跟在您和恩奇都大人身边吗？”我抬起头，带着谄媚的笑容对他说。
　　“杂种，算你还有那么点儿眼力。”吉尔伽美什抬起手，像撸一条小狗似的揉乱了我的头发，然后开始愉悦地’哈哈哈’。

　　我顶着一头鸡窝般凌乱的头发，强行稳住了自己脸上感激涕零的笑容。

　　其实我刚刚说的，也并不完全是为了取悦那个中二王，而是有一部分我真实的想法。

　　说实话，如果这是正常的世界，我是十分惧怕鬼屋这种地方的。
　　可刚刚在鬼屋里走的那一趟，我身前的吉尔伽美什就像一个三百多瓦、闪闪发光的大电灯泡。

　　那可是位自我到连圣杯中的黑泥都污染不了的家伙。
　　和他走在一起，区区鬼屋我有什么不敢的？

　　加上吉尔伽美什嘲笑那些假鬼们的’哈哈哈’，走在鬼屋之中，我甚至都怀疑自己莫不是到了什么’走近科学’的揭秘现场。
　　其中最不科学的存在，就应该是那个向恩奇都讲述并笑话人类的各种’奇思妙想’的吉尔伽美什他自己好吧？

　　经过这两天的相处，我略微察觉到：吉尔伽美什对我嫌弃归嫌弃，但倒是没太大的恶意。
　　至少他并不是想让我死，反而在隐隐约约给我提供着庇护。

　　我知道，在Fate的各个作品中，吉尔伽美什熊归熊，却也绝对是一条值得抱的大腿。
　　前提是你得会吹捧，以及忍得了他那熊脾气和恶趣味。

　　但我自认为没那么能迎合这位中二王的喜好，再加上我对他着实有些畏惧。
　　所以，对于吉尔伽美什，我没想过从他那里得到太多偏袒。只求不要惹怒了他。

　　在走出鬼屋之后，吉尔伽美什似乎还想着带着我们去其他的地方。
　　可在我们向游乐园中走了一段距离后，吉尔伽美什突然停下脚步，皱着眉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他身侧浮现出几个金色漩涡，然后又在空气中消失不见。

　　“恩奇都，”他转向恩奇都，“我需要去补充一些魔力。大概是前天和你打斗用得太多了。在此之前，我先把你们送回去？还是你想和这杂种接着逛一逛？”

　　“小涵觉得呢？”没想到恩奇都把问题抛给了我。
　　“要不然……还是回……不，再玩一会儿？再回去……”我打量着这两个人的脸色，犹豫着说出了我觉得恩奇都会喜欢的选项。

　　“既然小涵这么说了，那我们就再逛一逛吧。”恩奇都转向吉尔伽美什。“倒是你，吉尔，没有问题吗？”恩奇都有些担心地问。
　　“不然……小恩你去陪着吉尔伽美什王好了，我自己可以回到远坂宅的。”我急忙插话。

　　“哈哈哈哈哈，本王还需要人陪？”吉尔伽美什将他身上带的钱包递给了恩奇都，然后又把一副车钥匙抛给了我，看上去就是我们来时开的那辆。
　　“你们好好玩儿。杂种，”他特意对我说，“照顾好恩奇都。”

　　吉尔伽美什说完这句话后，就大步走开了。
　　在吉尔伽美什走后，恩奇都虽然有些挂念看了看他的背影，却最终转向了我。

　　“好啦，小涵。”他微笑着说，“我们去玩一些轻松点儿的项目吧？”
　　“可是……看起来您很担心吉尔伽美什王，为什么不追过去呢？”我看出了恩奇都微笑之中隐含的暗暗牵挂，于是问他。
　　“唔……因为，看起来吉尔并不想让我知道呢。”恩奇都转过身去，在我身前走着。“即使是朋友的话，也要给对方留出一定的隐私空间吧？”他说。

　　我又想起了吉尔伽美什走之前说的：他要去补充魔力。
　　不是我思想有问题，而是Fate系列原本就是一个十八禁小黄文。补魔这个梗，已经变成了和某些不纯洁行为相似的同义词了……
　　如果那样的话……那的确是有些不太方便。

　　于是，我便知趣地没再过多地提起吉尔伽美什，而是陪着恩奇都一起去玩了游乐园里其他的项目。比如旋转木马，碰碰车，猫咖啡厅……
　　甚至，我还陪他一起去坐了摩天轮。

　　在摩天轮上，我看着恩奇都精致的侧脸，以及他望向摩天轮外的夕阳的、温柔的眉眼，胸中的一点点心动的感觉无处可藏。于是我鼓起勇气，问他：“小恩，你喜欢……什么样的人啊？”

　　“唔……”恩奇都搅了搅手中的奶茶，他想了想，对我说：“首先，要充满博爱精神。然后，应该带一些强权主义。而且最重要的，是要永远最先考虑自己。”

　　我觉得我自己内心中那一点点朦胧的心动一下子就被冷水浇灭了。
　　恩奇都这样描述的人……不就是吉尔伽美什吗？

　　可是恩奇都这么好……

　　我又想起了梦境中吉尔伽美什的残暴，以及他在待人接物时的傲慢。
　　“小恩，你很喜欢吉尔伽美什王。”与其说是我对恩奇都问出这句话，不如说我在肯定地叙述出这个事实。
　　“是啊，很喜欢。”恩奇都的语气没有丝毫的犹豫。

　　他转过身，微笑着握住了我放在膝盖上的手。
　　“小涵，吉尔他其实很好的。”恩奇都直视着我，翠绿色的眼瞳充满了认真：“你也一定会喜欢上他的。”他十分确定地对我说。

　　（3）

　　回到远坂宅之后，我没有立刻去休息。反而和恩奇都打了声招呼，然后陪他一起在客厅里等吉尔伽美什。

　　我以为，在获得充足的魔力之后，吉尔伽美什的心情应该比较好一些。
　　所以，如果这时我向他讲明前因后果，他答应我去救樱的概率可能会比较大。

　　吉尔伽美什归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他一个人走进了客厅，把自己御寒的外衣随手扔在沙发上，看不出喜怒。

　　“怎么？都没去睡觉？”他坐到沙发中，翘起了二郎腿，从王之财宝里拿出了一瓶酒，自酌自饮着。“恩奇都，玩得开心吗？”
　　“嗯。”恩奇都点了点头，“人类的世界，还真是越来越神奇了呢。”

　　“杂种，你怎么也在这儿站着？就你那么脆弱的体质，现在早应该累得倒下了吧？”吉尔伽美什又转向我。
　　“是……是这样的，吉尔伽美什王。”看起来，吉尔伽美什的心情至少不差。
　　于是，我紧张地舔了舔嘴唇，对他说出了樱的事情。

　　吉尔伽美什听着我的叙述，表情在客厅的灯光下分辨不出喜怒。他缓慢地摇晃着手中的红酒杯。
　　但最后当我请求他：把樱救出那个’魔窟’时，吉尔伽美什却斩钉截铁地拒绝了我：“本王拒绝。”
　　我口中未说完的话语卡在了那里。

　　吉尔伽美什看向我，露出了一个有些邪肆的笑容：“你说的事情，又不是本王创造出来的，本王凭什么要买单？”

　　可是……樱很可怜啊……

　　似乎是看透了我的想法，吉尔伽美什冷哼一声，嗤笑着说：“收起你那些白痴一般的同情，杂种。你本来就是一个弱小到不堪一击的存在，又有什么资本去高高在上地怜悯其他的人呢？”

　　这并不是怜悯，而是每个知道剧情的普通人都会想去做的一件事。

　　“杂种，你手上的令咒是本王借助圣杯的力量构建出的假货。一个小把戏而已，赐予你恩奇都祭司的身份，将恩奇都召唤到本王所处的时代，持续一个圣杯战争的时间。”这是我第一次听到自己穿越的缘由。“所以，好好享受在这个世界中为数不多的时间吧，杂种。这个世界的事情，你少插手。至于你提到的那个女人，本王以后要见到了的话，也许会仁慈地赐她死亡。”

　　“可是王，我知道怎么能避免那些悲剧，为什么不能……”
　　“杂种！”吉尔伽美什突然暴怒，打断了我的话。他把手中的高脚杯摔到了我的身前，发出一声清脆的玻璃碎裂的声音。“你以为你是谁？！谁给你的胆子站在高处对别人的生活指手画脚？本王尚且没有自大到如此地步。你的脑子已经腐朽得如同那些高高在上的神明一样了吗？”
　　“我不是……”我想反驳，可是吉尔伽美什丝毫没听我的辩解。
　　“蠢货！自以为是地认为自己会成为某个人的救赎。仅仅一次施舍般的举动，便妄想成为某人的’救世主’。不是愚蠢，还能是什么？”
　　“我……”
　　“呵，单纯的一次拯救，就能把一个染黑的人从烂泥中拯救出来了？后面的事情你能负责吗？世界上那么多悲剧，你救得过来吗？再说，凭什么本王要出手救一个不相干的人？”

　　“王，我知道您其实对人类十分宽容与仁慈……”我试图安抚吉尔伽美什的怒气。
　　“杂种，知道本王刚刚去做什么了吗？”吉尔伽美什的语气冷静了下来。他对着我露出了一个毒蛇般的笑容，带着深深的讽刺与恶意。“本王去补充魔力去了。而那些魔力的来源，是一群和你描述的那个人类崽子差不多的小孩子们的生命力。”

　　“……什、什么？”我忽然想起来：在FSN中，言峰绮礼将当年与士郎一样在灾难中幸存的孩子囚禁在教会的暗室，成为提供吉尔伽美什魔力的人肉电池。
　　可是这种事情放在游戏里是一回事，真实听到当事人亲口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

　　我下意识地倒退了两步，牙齿因为惧怕面前的吉尔伽美什而打着冷颤。

　　这样是不对的。
　　我求助般地望向恩奇都，希望他能来规劝吉尔伽美什的暴行。
　　可是恩奇都丝毫没有感觉到不对。

　　“为什么会恐惧呢，小涵？”比起吉尔伽美什流露出的恶意与讽刺，恩奇都神色却依旧十分淡然。
　　他甚至天真地歪了歪头，目光还是那么清澄如水：“这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吗？吉尔又没有滥杀，只是满足他自身的需要而已，就像我们需要吃饭一样。唔……这么想好啦，难道人类就不吃兔子了吗？”他对我露出了一个和安抚我时一模一样的温柔笑容。

　　恩奇都，是个神造的兵器。
　　我的脑中突然就浮现出这个句子。

　　只有吉尔伽美什三分之二为神，三分之一为人。

　　吉尔伽美什会因为身上的神血，把人类看成王的所属物。
　　暴虐也好，庇护也罢，王统领一切。但总归是把人类和其他的生命区别开的。

　　而恩奇都不会。

　　在恩奇都的眼里，人类与其他的生命并无区分。
　　大概，在他的眼里，我和一株植物，并没有本质上的差别。

　　我错了。

　　吉尔伽美什此刻的心情并不好。

　　而我也不应该这样武断地去要求傲慢的吉尔伽美什去救人。

　　我仓皇地离开了那个客厅。

　　在我的背后，我听到吉尔伽美什冰冷的警告：“杂种，给本王记好了——不要企图学习那些愚蠢的神，用俯视的眼光去看待任何人。你哪有这样做的资格？你又怎么知道那个人需要你拯救？没准在某条世界线中，连本王都是被那种弱小的蝼蚁所吞噬的存在。还有，在这个世界上，没有谁必须要拯救谁。最终，能拯救自己的，只有那个人自己。”

　　（4）

　　因为间桐樱的事情，我与吉尔伽美什不欢而散。
　　或者说，我在他的怒火下落荒而逃。

　　“喂，恩奇都。起床了！”
　　暖暖的阳光照到了’我’的眼皮上，似乎外面已经是晌午。

　　“吉尔，我再睡一会儿啦。”我听到这副身体不满地哼哼着，像是反驳，又像是撒娇。
　　’刷——’那个人直接掀起了我身上盖着的麻布被子。“昨天晚上玩闹着不肯睡觉的人是你，今天到中午不肯起来的还是你。喂！再不起来的话！就看不到新出生的小狮子了啊！”
　　“小狮子吗？”我所附身的那个人立刻就精神起来了，他张开了眼。

　　我的视线穿透了黑暗，看到了吉尔伽美什精壮的身躯与腹部暗光流转的红色神纹。
　　“要看！”我附身的那个人单手支撑着床沿，从床上跳了下来。他用手胡乱捋了捋自己的绿色长发，随手从枕边拿起一个叠得整整齐齐的白色长袍套到自己的身上。“稍微等我一下。”

　　长袍拖到了他的脚腕，他却没有在意般三蹦两跳地蹦到一个大理石制成的水盆边，用其中清澈的池水稍微洗漱了一番，便转向吉尔伽美什：“我好了！吉尔，我们走吧。”
　　“真是。”吉尔伽美什皱着眉头，挑剔地打量了’我’几眼。然后，他双手抱胸，大步走到’我’的身边。
　　“你就准备这么出去？我就知道，夏姆哈特那个白痴的本事只能让你知道最基础的东西。”他的手指穿过了我所附身的这个人的长发，帮助我所附身的这个人打理着凌乱的发梢。“头发乱成这样就准备出去，连马尔杜克都知道要用舌头把自己的毛舔顺。”吉尔伽美什的语气虽然十分嫌弃，但是他指尖的动作却是与口吻完全相反的轻柔。“侍奉你的女官们都应该被砍头。太怠慢了！太阳都要落山了，还看不到她们的身影。”

　　我所附身的那个人十分乖巧地任凭吉尔伽美什的手指在他发丝中穿梭。
　　“是我不让什纳她们来的哦，吉尔。我不太习惯睡觉时有其他的人守在我的身边。”
　　“呵，野兽的做派。”吉尔伽美什最后将散落在一旁的发丝拢进我所附身的这个人的耳后，拍了拍’我’的肩膀。“尼萨巴昨夜生了两只小狮子，本王准备将其命名为沙玛什和辛。”

　　“……又打算用诸神的名字命名你的那群狮子吗，吉尔？尼萨巴女神和马尔杜克神那是脾气好，不和你计较。可是太阳神沙玛什是个暴脾气，不怕他听说后打上门来么？而且，说好这一次不管尼萨巴生下几只，其中都有一只是给我的吧？”
　　“少规劝我了，恩奇都。”吉尔伽美什搂着’我’的肩膀，将我所附身的那个人向门外拖去。“明明你不是也叫’马尔杜克’与’尼萨巴’叫得很欢吗？沙玛什那个蠢才要是敢到乌鲁克来找事，我随时给他揍回去！”

　　“吉尔，不要总是那么火气大……对了，那两只刚出生的小狮子是公是母？”
　　“哈？我哪里会知道？不是说好了尼萨巴的幼崽出生时，我们要一起去看的吗？我也只是早晨听侍卫上报说尼萨巴昨晚生了。啧，答应了你的事情，本王从不食言。”
　　“那……有一只是我的哦，吉尔。我来照顾它，并且，由我来给它取名字。”
　　“本王有那么小气吗？我不是说过了吗，恩奇都？我所拥有的东西，都会分给你一半。明明连乌鲁克都分你一半儿了……”
　　“我所拥有的东西也都可以归属于吉尔。但是吉尔有时总在奇奇怪怪的地方十分小气，刚刚还说已经给那两只小狮子起好了名字呢。”
　　“骗你的，恩奇都。谁让你这么晚还不起床？让我等这么久？”

　　“……今天神庙好像要举行众神的祭典？看完小狮子后，一起去？”
　　“我才不想祭祀那些狼狈为奸、目胀头昏的白痴们呢。不过你想去的话，本王就勉为其难地陪你走一趟。”
　　“吉尔……不坦诚地说话，可不是好孩子哦。”
　　“呵，那帮心智不全的神不就是那样吗？看沙玛什那疯子就知道了，我还以为他被哪条疯狗咬了呢？”
　　“呼，论傲慢的话，明明吉尔你也没好到哪去吧……”
　　“恩奇都……”
　　“不要恼羞成怒啊，吉尔。”

　　“嘶……别拽我的头发！恩奇都！”
　　“是你先扯我的脸的吧，吉尔？要现在打一架吗？”
　　“随时奉陪。不过，现在要分出胜负，可能就来不及看小狮子了。”
　　“那算了。……吉尔，吉尔，快点走。我已经迫不及待地去见那两个新出生的生命了。”

　　(5)

　　“呐，你以后就叫做吉尔好不好？”恩奇都抱着一只毛绒绒的小狮子，开心地举高高。
　　小狮子在他的手中低声吼叫了几声，却像是猫咪撒娇一般，最终’屈服’于恩奇都对它下颚及腹部的挠痒痒之下。

　　“别乱起名字。”吉尔伽美什背靠着一只雄狮，腿边还趴着一只母狮。
　　他拎起另一只小狮子的后脖颈，懒洋洋地看着那只眼睛还没怎么睁开的小狮子一脸茫然地被他拎在空中。

　　“叫’吉尔’不好吗？我听说，名字都是父母给子女的祝福。所以，我要给我的小狮子起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名字。要是叫’吉尔’的话，吉尔肯定会庇护它的吧？”
　　“本王当然会庇护它们。这可是乌鲁克的狮子，是尼萨巴的头胎。”那只母狮似乎听到了自己的名字，把头凑到吉尔伽美什的手背，伸出舌头，连着小狮子一起，讨好地舔了舔。
　　“不如吉尔手上的那只，就叫做’小恩’好了，正好是两只小雄狮，名字也做个伴。”
　　“……你是想让那些伺候狮子的奴隶们嘲笑本王么？”
　　“反正我觉得要比太阳神沙玛什的名字好听。”
　　“……”吉尔伽美什似乎有些恼火地扭过头，泄愤般搓了两把他背后的雄狮的鬃毛。

　　“……随便你。”过了一会儿，我才又听到他的声音。
　　“太好了，吉尔。”
　　“听着，恩奇都！这两个名字不许告诉其他人，连宁孙……母神，都不准说！”
　　“知道了！吉～尔～吉尔～”
　　“又叫本王干什么？”
　　“我没叫你，叫的是它。”恩奇都低下头，用脸颊蹭了蹭小狮子柔软的毛发。

　　远处，隐隐约约传来了人群唱起的庆祝丰收的歌声。
　　天边，落日的余晖下，烧饭的炊烟在草丛与地平线的交割处缓缓升起。

　　“吉尔，能存在于这里，真的是太好了。”恩奇都抚摸着新出生的小狮子，从小狮子柔软的腹部抬起头。
　　他转过身，对吉尔伽美什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温暖笑容。

　　我透过恩奇都的眼睛，看到了吉尔伽美什。
　　他懒散地靠在雄狮背上，一手搭在那只母狮的头上，一手松散地圈着另一只新出生的、名为’小恩’的小狮子，防止它从他的腿上跌落。

　　吉尔伽美什的视线从天边转向’我’。
　　他脸上流露出的，是我从未见过的，平和而柔软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