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榜·明月苍沙]两部穿越向》柠央千七

8、第八章

　　【蔺真】
　　那一夜过的有些漫长。
　　蔺真还没有从到景睿生辰宴的喜悦中走出，便又深陷一个无法言说的痛楚之中。
　　纵使是不谙世事如蔺真，也知道身世背负血债与家国鸿沟的怎样一种令人崩溃的情绪。她不入人间许多年，书上的先烈英雄也告诉过她为人的信念与她一直一知半解的家国情怀。
　　而她来自未来。
　　琅琊所托，她别无办法。
　　蔺真也许能在百年前的金陵留下鲜有人知的痕迹，却无法阻挡历史的洪流。
　　她隐隐觉得，石岭那个未来的萧景睿，颓丧与孤傲，都源自于这个尚未到来的——
　　金陵之夜。

　　她坐在萧景睿下首，第一次端详他的亲人朋友。酒香四溢，菜肴丰富，张灯结彩，萧景睿不时还回过神来关切蔺真，他的笑容却在蔺真眼里逐渐恍惚。
　　“真姑娘，今晚的菜还合胃口吗？”
　　“嗯。”蔺真掩面饮酒，不敢看他的神色。
　　“你别紧张，有我在，你……就像在家里一样。”
　　萧景睿对她的笑容和煦如春光。
　　眼见她无意看向内厅存放礼物的隔间，萧景睿怕她不好意思，又关切转过身来。
　　“你的礼物……我很喜欢。”
　　对面的言豫津都看不过眼了，趁着长辈敬酒的时刻小声地戏谑起来。
　　萧景睿脸上不自觉发烫有些飞红，蔺真瞧见了，却更觉得隐隐害怕。
　　他本应该是最逍遥富贵的两姓之子。
　　他本应是今晚最幸福的人啊。
　　直到一直在下首独酌沉思不语的梅长苏抬眸看她，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
　　蔺真闭上了双眼。
　　风雨将至。

　　南楚使团岳秀泽挑战卓鼎风废了卓鼎风武功，南楚郡主宇文念千里认亲揭开萧景睿身世之谜，妙音坊宫羽揭露谢玉当年刺杀婴儿的秘辛，谢卓两家恩断义绝。
　　萧景睿是南楚质子与长公主的私生子，在长公主嫁与一品军候谢玉后曾面临灭口的危险，牺牲了天泉山庄卓家的孩子，此事不表，谢玉借此机会以萧景睿为纽带笼络卓家，利用卓家的江湖手段在大行黑暗之事。
　　诸多恶因必生恶果，梅长苏要以此扳倒谢玉。
　　巨大的漩涡因萧景睿而起，可他却是最最无辜之人。

　　傍晚时分，梅长苏实际上并未对蔺真言明，只是让她做好心理准备。
　　暴风袭来，铃霖阁众皆到门外。卓岳对战，剑鸣不断，铿锵凶险。
　　只有三人依旧不动如山，安坐席上。梅长苏端坐垂眸，仿佛隔绝一切。长公主黯然泪垂，不发一言。
　　另外一人就是蔺真。
　　无人在意之处，以酒排解也不甚出格。半天时间她便心下波澜千转，数不尽的烦恼世事涌入心头，匪夷所思，复杂难明，天涯一端，都让蔺真经受着出生以来从未有过的黯淡心痛。
　　剑雨刀光中蔺真独酌不言。
　　少年时分，她在山崖上舞剑，寒潭小神龙便在一旁喝酒，说是听着剑鸣饮酒，心都畅快了。
　　她从前问萧平旌就有什么好喝的，今日却觉得酒如水一般寡淡，却可以让冰凉的胸腔变得火热一些。
　　火热一些，能让她回忆起萧景睿怀中的暖意。
　　那边琅琊榜上两位高手极其惨烈地结束战斗，萧景睿和卓青遥给卓鼎风包扎完腕上经脉的伤口，萧景睿却发觉人群中不见了蔺真。
　　他转身往里走。
　　梅长苏站起身来，让景睿给卓鼎风服下护心丹。
　　萧景睿从言豫津那里取了护心丹照做，依然在人群中找不到蔺真的身影。
　　他还在往里走。
　　蔺真去哪里了？
　　铃霖阁空空荡荡，只有席上长公主模糊的身影，与席下红色身影的蔺真在一杯接一杯地饮酒。
　　熏红的颜色已经飞上双颊，与她身上的红衣极为相配。
　　萧景睿见母亲与蔺真都安然坐在铃霖阁内，心下才安定。
　　却见酒水已消了大半。
　　“你……真儿，你怎么喝这么多酒，当心……”
　　萧景睿关切地走进他。
　　蔺真的视线已经模糊晃荡，只见他一双眸子清亮温柔，让她的神思愈发难过起来。
　　她笑着回望萧景睿，指尖还握着斟得满满的一杯酒。
　　“景睿。”
　　蔺真无声的唤他的名字，打断了他。她酒量其实好的很，只是因为心下复杂疲倦，整个人都摇摇欲坠地倚在了桌子边上。
　　“真儿，你没事……”萧景睿有些紧张地走向她，一步，又一步。
　　无端一阵狂风由外入内，席卷了整个铃霖阁。蔺真觉得身上有些冷意。
　　初春到了，怎么还有冬时那样的寒意呢。
　　阁外传来幽婉的一声急切呼唤。
　　“哥哥！”
　　风雨已至。
　　目送长公主也走出了铃霖阁，蔺真觉得屋内的灯火都黯淡了几分。
　　黑暗的人群开外，寂静又刻骨的铃霖阁内，只有蔺真一人还坐在席上。
　　蔺真望着那个摇摇欲坠的身影，身上的回文蓝还簇新，看起来却那么疲惫，仿佛经历了无尽的疼痛一般。
　　她对着萧景睿的背影，无声地开口。
　　“对不起。”
　　蔺真将最后一杯酒饮尽。屋外已成剑拔弩张之势。
　　她握紧了明苍剑站起身，眼中的背影开始变得清晰，蔺真一步，又一步，慢慢走向萧景睿。
　　至少，蔺真可以守护他的背后。
　　明苍既出，她无畏无惧，也可以为心爱之人而战。

　　石岭的世外之人到底历经了这世上对他内心多少的折磨与跌宕，才磨砺出那时若有若无的疏离与颓丧。
　　但最是难得的是，蔺真与他初见时，他仍如明月清风般皎皎疏朗。
　　“懂我剑心，乘我剑意，便相随。”

　　【萧景睿】
　　昏暗的祠堂前，蔺真握住了萧景睿的手。
　　他在万念俱灰之中机械一般地挥剑，不知身上沾染了多少鲜血，红了大片的衣衫。
　　不知是谁打开了萧景睿从未知晓的机关，铃霖阁的背后竟然是谢家的祠堂，熟悉与陌生交织涌入，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冲入密室的众人都从浴血拼杀中来，疲倦狼狈，但他放眼望去，母亲绮妹自是不在，谢弼也被看了起来，纵观全局，也只有他一人认识其中道路。卓家人也是他的至亲，无论如何，他萧景睿自是要拼上性命守护。
　　可是……他萧景睿也是谢家人。
　　赶尽杀绝的号令犹如一把刀扎在心上，他却只能忍痛维持。
　　萧景睿望着谢家列祖的排位出神了刹那。
　　陌生，又感到心寒。
　　直到一只温热的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那上面还附有粘稠的血腥气，却让他觉得是力量的源泉。
　　“景睿，别怕。”
　　蔺真全身的暗红几乎被鲜血染成黑色，右手却紧握着剑柄，目光灼灼注视着他。
　　他习武多年，也对剑法高低十分敏锐，除了蒙挚卓鼎风岳秀泽榜上有名三人，还有梅长苏身边的飞流，蔺真的剑法也几乎跻身琅琊榜上之流。可是四位高手身上的血迹，却远远没有蔺真身上如此触目惊心。
　　她的颊侧也留下了一道血痕，虽不深，但细密的鲜血却顺着下颚一滴滴滑落。
　　刺目的鲜血淌在蔺真平静坚定的脸上。
　　终其一生，萧景睿未曾忘记过这个画面。
　　祠堂密室的大门传来轰隆的撞击声，室内的无尽沉默与之形成了鲜明的反差，众人在疲倦中面面相觑，不知道接下来还要面对什么未知险境。
　　萧景睿如梦初醒。
　　“跟我来！”
　　他认识祠堂出去的路。
　　他拉着蔺真的手飞奔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