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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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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豫津】
小言公子匆匆拨开人潮,大声喊着萧景睿的名字,然后冷不丁一回头,就看见一对年轻男女正在月下并肩而行。
深蓝色长袍褐色束袖,不是萧景睿又是谁。
至于另外一个人……女子蓝色衣裳,素净却利落,右手执剑,看起来也是江湖中人。
言豫津戏谑之心骤起,他老是损自己和宫姑娘的丝竹之谊,这回好了,轮到他损这位不近女色的萧大公子的“剑侠之谊”了!
但他到底没成功,只听见萧景睿这个迂回那个隐晦地邀请姑娘家去明天自己的生日宴,他内心咋舌说关系进展得真快,正欲继续偷听的时候,一柄长剑带鞘就横在了他的脖颈之上。
“什么人!”
女子眉宇淡薄但容貌俏丽,此刻颇为警惕地以剑相胁言豫津,“你跟了一路了,什么意思?”
“等等等等,真姑娘,这是我朋友言豫津……”
萧景睿总算是开口救命了。
言豫津还没来得及回过神来好好说说这么个重色轻友的人,就反应过来“真姑娘”这个名号,可不就是……萧景睿心心念念八年的“蔺真”。
“你……你是蔺真姑娘?”言豫津问出口时颇为震撼,虽说萧景睿的心动瞬间是同他一起经历的,但他早没印象了,多的是萧景睿时不时提起这个名字,所以他非常地敏感,之前还一直怀疑景睿癔症来着,没想到……竟有缘至此。
蔺真有些疑惑地收剑,对言豫津揖礼赔罪,“言公子,在下蔺真。”
蔺真问言豫津:“我们认识吗?”
“不不不,不是我们认识,是景睿和姑娘认识……”言豫津话未说完就被萧景睿匆匆捂上了嘴。
【蔺真】
望着这两个依然言语打闹的人,蔺真“噗嗤”一声笑了。
她印象里的萧景睿,从容中也带有孤傲,他在云岭总是一个人,只有见到自己时才会有零星一点笑容。
远没有现在笑得肆意。
那时的萧景睿身上难免带了疏冷之气,也让她想要靠近,如今他面上笑容多见纯真之态,仿佛要将一颗心捧出来那般的炽热温暖,蔺真更是觉得仿佛要被融化一般感到亲近。
那些奇怪的巧合与变化,她暂时还没有这个能力去参透。
晚上与言豫津和萧景睿分别之后,蔺真似乎是在这有些陌生的金陵城迷路,她的身法轻盈可以躲过宵禁,但走到半夜还没有找到长林王府。自幼专心读书学剑谱的蔺真心中没有鬼怪,更没有“鬼打墙”的联想,只觉得有些纳闷。
虽说前几次都有萧平旌领路,但蔺真心想……也不至于这么路痴啊。
方才萧景睿问她第二天去哪里接她的时候,她实在不好意思报一个长林王府的名号,毕竟她潜意识里并不想让萧平旌这个顽劣师弟调侃她的心意,于是便搪塞过去说不麻烦了,谁曾想……竟找不到路了。
她也没法子,其实她一个人生活在琅琊山间也习惯,不介意是否有个屋檐,便随便找了条小巷倚着睡了,第二天直接找了间成衣店换了新衣裳去的。如果不是成衣店的店主帮忙收拾了妆饰,蔺真还真没有这个天赋,怕不是得蓬头垢面地去赴宴了。
次日是萧景睿生辰,蔺真很难得地又穿了红衣。
是萧平旌还是蒙浅雪夸过红色明艳动人她记不得了,但她心下雀跃,便也不由自主地有她以前未曾有过的装饰之心。
她也没有带旁的东西,唯独言老侯爷送的玉珏与卓云徵送的镂金衣,便也都胡乱穿戴在身上了。
萧景睿一身簇新蓝色回文衣裳,远远见到蔺真就有了笑意,近了却有些紧张地收敛起来。
毕竟今日都是有长辈的场合,他虽是在自己家里,却也不能像在秦淮河畔一样。
蔺真望着熟悉的脸庞,只觉得十分可亲又温和,她看他僵硬紧张的表情良久,才“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说道:“对不住呀,我来得匆忙,你想要什么生辰礼物?”
“不用不用,你肯来就好了,不过是寻常吃顿饭,二十来岁没什么好贺的,你来我就很高兴了。”
萧景睿领着蔺真跨过门槛的时候,她下意识抬眸端详着匾额。
护国侯府。
漆字庄严,梁木幽深,蔺真望着有些出神,总觉得这几个字沉甸甸压了许多东西。
有些陌生,也有些异样。
蔺真对侯爵王府没有概念,一心只想,金陵的皇室贵胄这么多,她认不清记不得也是正常,她开口说长林王府也未必有人听过呢。
她回过神来,只见萧景睿回头站定等她,神色落在她暗红的衣裙上,眼角眉梢都是温柔的风情。
“来了。”蔺真笑着跟上他的脚步。
侯府幽深,她在长林王府的时候觉得很是难应付,但若是萧景睿,她便也卸下所有的抵触与无奈,拾起蒙浅雪所教给她的世家礼仪。不知是何缘故让这样一位王侯公子竟是出自石岭的山林,蔺真倒忘了去问,只是……在金陵,她想走近他。
午间小憩的时候,萧景睿也为蔺真介绍了他的同辈朋友。
对这些带有善意的年轻面孔,蔺真颇为直率地报上名号,只是她既然打定不说长林王府的名号了,面对这么些出自王侯或者江湖的人,她也一并隐瞒了这个其实并不属于她,仅仅是属于师弟萧平旌的名号。
“在下琅琊,蔺真。”
她倒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阵仗,人多得她有些紧张,但萧景睿就站在她身边,才让她有些安全感。除此之外,蔺真也见了萧景睿的母亲。
蔺真去拜会莅阳长公主的时候,只觉得她是个温柔的妇人,言辞之间气息甚至不太稳健,蔺真更是心里盘算着回长林王府取她林林总总的节礼里面这个参那个参送给她补血益气。
不知道萧景睿与莅阳长公主私下说了什么,蔺真其实莫名其妙紧张得都没说什么话。
纵横江湖的剑侠颇为难得有此一瞬。
但因为那是景睿的母亲。
即使笨拙,蔺真也用真心去对待。
直到萧景睿安顿好其他人,四合只剩下蔺真与萧景睿两个人时,蔺真才小声开口说道:“那我也送你一个礼物吧。”
她有些小意地环顾四周,便见此偏院四处再没有人,才放下心来。护国侯府实际很大,但院落的设计却十分雅致,贵气中有着道心。
萧景睿神色有些疑惑,却见局促了大半天的蔺真站定回神,扬手出剑。
“一曰剑心无疆。”骤然飞身而起的红色身影犹如矫健的鹰,一柄明苍在手无羁而去,锋指天涯;
“二曰山水揽怀。”凌空不止,大开大阖,明苍似乎从未在蔺真的手中停留过,却似天降大雨,四野寂合时的一道闪电,豁然无迹;
“三曰,千影一直。”身法骤然变得复杂,却并不琐碎,若是对阵局中人必得眼花缭乱,但此时萧景睿为壁上观客,只见万千残影只余一道锐气——
蔺真仗剑飞身挟风而来,剑锋直指檐下之人,却忽地转换锐利所指,折身往院子里的莲花缸子,激起水华满天,初夏的花未开,却仍然花香四溢。
萧景睿心领神会,拔剑飞身而去。
长剑脆直,腕间相缠,她笑着往前一推,他便顺着剑势挺剑而出,无尽洒脱;她双手挽他臂上二穴轻叩脉门,像一团火旋风似的呈包揽之势,他的怀中温热而揽冷风,精神在骤然紧张之中再接细碎缭乱身法——
“铿——”
蔺真抽身而去,一剑横格挡下萧景睿最后的直之剑意。
“这是北渝云隐剑诀,是我一个朋友相赠。就……当送给你的生辰礼物。”
蔺真内心对云战说一万个抱歉,但剑法是她在交战中自己所领悟,应该……没关系吧。”
萧景睿乘势握住蔺真的右手手腕,他眼中尚有方才的刀光剑影,却掩不住笑意。
“我很喜欢。”
蔺真也浅笑,回神有些羞赧地转身,不复方才执剑时那般飒然凌厉之姿,却失神有些疑惑。
第三重的千影身法……他似乎没有她印象中的快了。
她抬眸去看萧景睿,却见院子月门处站了一位白衣的陌生公子。
“苏兄。”萧景睿见礼。
蔺真怔怔地望着那个陌生人,她明明与他素不相识,却只觉得有着微妙的认同感。
“景睿,我来晚了,你别见怪。”来人也颔首回礼,白衣公子似是畏寒,初春时节还披着毛氅,但他言辞之中温和,神色也平淡有礼。
“苏兄,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姑娘是我的朋友。”萧景睿碰了碰蔺真的肩膀。
与方才的介绍并无不同。
蔺真便作揖见礼。
“在下蔺真。”
“琅琊蔺真。”
白衣公子的瞳孔骤然紧缩,短暂的惊讶被压下,依然沉稳似琅琊的寒潭深水,他回礼:“在下苏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