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豆劫》沉默大树

4、第四章

　　次日早上我和芳嫂睡的死沉，便听到黄豆欢快的汪汪声，抬起酸胀疼痛的脑袋睁眼一看，吓我一跳，怎么会是这幅景象。
　　还是昨晚那个桌子，还是昨晚那些菜，已是剩菜，满桌的狼藉。我与芳嫂就在桌上和地下躺了一晚，实在对不住教书先生，躺在地下的人是芳嫂！此时她还说着梦话睡的香甜无比。实在不明白芳嫂这么贤惠谨慎的人，睡姿怎么会如此奔放，大字那是摆的相当大气。
　　我懵懂呆呆的看着阿福叔和常易走了进来，两人均是一愣，大概和我一样被芳嫂的睡姿给惊吓了一把。阿福叔咳了咳，
　　“姑娘，你把芳嫂扶到里屋睡吧，再去洗把脸，夫人给你带了话。”
　　走到院子那榕树下，阿福叔已静坐在石桌旁，却不见常易的身影，石桌上已煮好两杯清茶，很适合此时的我，喝了一口，嘴里虽感觉不到什么味道，喝下后却觉得清心润肺，把昨晚的酒气骤减了不少。
　　“阿福叔，夫人和毓欣好嘛？”
　　他并没回答我，而是轻描谈写的问道“姑娘准备何时动身回家，”他浅饮了一杯，姿态优雅端坐的身形直挺，气息浑厚，自然知道他武义卓然内息深厚。他偶尔闲暇时也会指导指导我，却是很少，看得出他有些不情愿，应是夫人和穆思远曾嘱托过吧，我猜想大概我是个女子，和他的想法有些相左吧，他每次和穆思远切磋起来脸上竟是兴奋之光。
　　“本是今日，但昨晚我与芳嫂多饮了几杯，看来今日是不行了。”
　　一杯青茶下肚，又给自己到了一杯，多喝些头脑就会清醒些。他只轻轻的点了点头，毓欣曾说过这院中寡言的不止我一个，阿福叔也是其中一人。如果只剩下我们两人时，不知谁先开口。看来我还是逊色些，直到此时，我已说了两句，而他却气定神闲的只有那一句。
　　还不慌不忙的饮着茶，我心中有些焦急，委实想知道她们的情况，
　　“这是夫人给你的东西”他从广袖中拿出一个盒子，我有些不解，打开一看有些意外——是颗光滑如玉的夜明珠。
　　这颗夜明珠很珍贵，夫人一直很宝贝都是随身保管，之前夫人曾说过，这夜明珠到了晚上明亮异常，拿在手上还暖和四溢，更何况这么大颗，不知道与一火把比比谁更亮。
　　“这颗夜明珠，是夫人大婚时，先帝所赐，天家的事物没一个是凡品，夫人要赠与你。”
　　他不说这些还好，一托出实情我手都有些抖了，“太过贵重，我实在不敢贪心，阿福叔你还是还给夫人吧。”
　　这三年夫人对我的照顾，我心怀感激，那时自己心灰意冷，夫人总会一遍又一遍的开解安慰我，命悬一线时，夫人嘱托宣先生一定要尽全力施救，她的那些名贵药材也被我吃了不少。
　　我知道那时她能接纳我，照顾我，纯属穆思远的关系，但后来的关怀和怜惜却是那么纯粹，她本就是一副菩萨心肠，那时的我一副悲惨熊样，她无法不怜悯关心。
　　可这份情这份恩，我岂会不知，心中已有些明了，把盒子推到阿福叔面前。
　　“阿福叔，你说吧，我能帮到夫人什么，我一定做到。”
　　“哎！”一声长长的叹息，“夫人要不是没有办法，怎么瞒着你师傅，让我来问你的意思。”他脸上的为难一闪而过，神情犹豫的看了看我。
　　“郡主要你同她一起进宫，她从小娇贵，身边没过可靠人是不行的，你聪明谨慎，还有些武义，可以保护照顾郡主，更何况你与郡主相熟，这样她到宫中，夫人也放心些。夫人说了只要郡主在宫中适应下来，我们物色好了新的人手，你出宫回家也不晚，大致也就一年多的时候” 真是有些为难他了，为了说动我，费了那么多口水，这是往日一月要说的话，今日都说完了。
　　他完全没注意我的反应，我一听进宫时，心中的寒意让我全身止不住的发抖，难怪他们要瞒着穆思远，因为他绝不会同意我进宫，他知道那对我而已这意味着什么。
　　我压抑好自己的真实的情绪，平静的只说了句“让我我想想，”便回了自己寝屋。
　　当初被自己的亲身生母快要毒死时，她对我没有一点留恋，狠毒怨恨的样子还历历在目，如今听说她倒台了，可惧怕悲痛还在，我怎敢再踏入那深宫半步。
　　还有那个让我痛不欲生的人，在我心口上，生生的插上了一把刀，血淋淋的伤口到如今都难愈合。
　　他如今在朝中的地位无人能撼动，他入朝不到两年，就荣升了当朝左相，没过多久就接御旨，废嫡太子为庶人，绊倒俞相，俞氏一族满门抄斩，俞皇后被囚冷宫，永世不得出宫。
　　朝廷上多数官员都举荐七皇子，为了安抚朝堂，皇上最终妥协立七皇子为太子。没过多久皇上龙体抱恙，已经多日不理朝政，全由太子监国，而七皇子身体羸弱，只能是依靠辅佐他的背后势力——左相薛楚！
　　他终于做到了大仇得报，把俞相一族灭了过干净，皇上已下诏为薛氏一族翻案平反，将薛太尉，薛氏等人无辜受害者厚葬，灵牌迁入宗祠，供后人祭拜，所涉案者，都受到相应的惩处，如今他还权倾朝野，一切都如愿了吧。
　　那么深的城府，我因为身份的缘故被他利用，成为他的一颗棋子，到最后才知他别有用心的接近，蠢的真以为找到了心仪之人，太过天真的傻子是要付出代价的，代价就是生不如死心灰意冷。
　　那次穆思远与夫人的长谈，朝中好些事情被我听了进去，别的消息都不在意，唯独那人的事情，那怕像清风一样轻微，都会留在了心间，应该是恨之深吧。
　　习惯的的又摸出了床下的酒瓶，手有些颤抖，抬头看到了黄豆低落的样子，心不由一止，原来我的身边还有它，不时眼里又出现一张温和可亲的脸庞。
　　对呀，我答应过他要好好的振作的，怎么就忘了，还有夫人的关心心慈爱，我还有阿爹阿娘，原来我还有这么多人的关心，轻轻放下了酒瓶。
　　笑了笑，逃避是没有用的，夫人对我的恩情那么重，难道还比不过心中的那些痛苦嘛。
　　第二日我便随常易下山直奔定国侯府，路上并未停歇，第四日才到达。
　　在一厢房中我见到了阔别已久的夫人和莫姨，夫人神色激动又愧疚，紧紧的抓住我的手，还未言语眼泪已躲眶而出。
　　“好月儿，是我对不住你，还让你再……”
　　她此时的神情，愧疚多余感动，我之前的那些遭遇不知她知晓多少，应该也猜到了些许纠葛，既然我已决定了，就不想再计较太多，毕竟她对我有恩。
　　“夫人，月儿答应你，定会进宫好好照顾郡主，月儿永远都记得你对我的好。”
　　夫人一把紧握我的双手，言语哽咽，“好孩子，好孩子，多谢！”
　　日子的确很紧，我都还没认识这院子的一干人等，就要陪着毓欣上路回长安，原来这处院子不是定国侯府，夫人也不知与那侯爷发生了何事，她依旧没有回侯府，而是住在了先皇往日给她购置的宅院，这里是平阳县离长安还有两日的路程。
　　毓欣需得从候府出嫁，有莫姨照看着，回侯府夫人该是放心的，早上我看到夫人哭红的眼眶，心中不免一阵苦涩涌上。大致她也是不愿毓欣嫁入那深宫吧，可她又不得不，为她的儿子和整个侯府着想。
　　一路上毓欣兴致缺缺，我也是心情郁郁，她并没有多感动我能陪她一起进宫。有几辆马车里，都是夫人为毓欣挑选的婢女，还有几位姿色尚佳的应是陪嫁丫鬟，其余十几辆马车中，都是夫人为毓欣备的嫁妆，听说侯府中也备了好些。
　　毓欣作为侯府郡主出嫁到皇家，十里红妆的排场，候府自然是要撑起的。
　　雀儿是莫姨和阿福叔的女儿，年方十五岁白净秀气，之前一直在平阳别院，如今见到确是些活波可爱。
　　一路上对我的好奇良多，不是问这就是问那，我都一一答复，毕竟日后是要天天在一处的人。
　　对面毓欣终于忍不住“哼！”了一声，我和雀儿生生住了嘴，
　　“平日在静园，没见你这么热情过，对我总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今日倒是对她热情的很嘛。”
　　雀儿有些害怕，躲到我的身边，莫姨幸好在另外马车上，不然雀儿又得挨骂，后面马车又恢复了宁静。我和雀儿都不敢得罪她，我更害怕的是她把黄豆给踹下马车，为了能把黄豆带在身边，其一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不能得罪这车里的正主，她本就有些恼火这黄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