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豆劫》沉默大树

5、第五章

　　傍晚在一处客栈落脚，莫姨有些慌张的立在马车边扶毓欣下车，我有些疑惑莫姨平时都很稳重的，为何…………
　　“参见薛相大人！”周围的人群附和一片，恭敬的迎着一男子，只见他着一身青色儒袍发色如墨，用玉发簪束着，气质冷漠高贵长相俊美绝伦，如雕刻般棱角分明的脸上，一双能让人沉醉的黑曜石黑瞳，眸中暗涌瞬间变了几变，周围的人自觉为他让出一条道，他的皮相和气质还是那么耀眼。
　　我愣愣的看着他走到我的身前，在我几步之遥停下了脚步，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我紧紧握着自己有些发抖的两手，闭眼压下脱眶而出的仇恨之泪，强逼自己平静的与他对视。
　　他的眼眶为何而红，自然是见到仇人之女，还活在这世上，愤恨的气红了眼吧。
　　我终于做到了可以平静的面对他，在心里自豪了一把，冷冷的看着他究竟要干什么。
　　他神色莫测，脸上哀伤一片，好似用了很大的力气，对我低沉说道“你……可……还好！”断断续续，好似心中有涌不完的悲伤，如是在以往，看似这么深情的样子，只怕为他死都甘愿。他是天上云，我是地上泥，奢望能停留在他心头，痴心妄想的结局，就是被他伤的体无完肤痛苦不堪。
　　“丞相大人赎罪，这丫头她不懂礼数，还望莫要怪罪。”莫姨慌张的拉着我向他见礼，我讽刺一笑，学着莫姨低头哈腰的样子，语气谦卑“丞相大人赎罪，奴婢知——错了！”
　　他脚步踉跄退后一步，感觉到他良久的注视，忧伤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免礼，”好似压抑着什么又对莫姨说道“既然是太子妃的人，不必如此多礼。”
　　而后又与毓欣简单的寒暄了几句，就进了客栈，雀儿和毓欣一脸惊艳，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心头的滋味一眼难尽，为何还会有惧怕和苦涩，希望他不要再出现在我眼前，他的城府极深，而我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他为何会这般巧然的出现在这里，究竟是为何而来，难道是为了毓欣嘛，她已是太子妃呀，难道他想半路把毓欣干掉嘛，听说侯爷在朝中与他屡屡作对，理不出头绪越来越不安。
　　“呸……呸……”
　　雀儿不停的吐着，顺手还把我的碗给端走，桌上的几人都惊讶的看着我“申月，你难道尝不出来嘛，这汤咸的没法喝呀，你竟然把这整碗汤给喝完了。”莫姨和毓欣都有些古怪的看着我，她的嗓门那么大，只怕这里的人都听到了
　　“客官，对不住，对不住，都是我的疏忽，伙计又重放盐巴了。”
　　“什么对不住，她已经喝了一碗，如果她有…………”
　　突然从长凳子上站了起来，“我吃好了，你们慢用”谎言被揭穿，有些烦乱，更不想去解释，
　　那掌柜追着我问“客官，如果你有不适，”
　　“我没有不适，你忙你的去吧，”
　　黄豆乖巧的也跟着我回二楼客房，为何要让我在这走廊遇到他，在我最窘迫的时候，他拦住了我的去路，脸上神色复杂多变。
　　“你………你身子………可有何不适”
　　我笑了笑，为何会有眼泪，“多谢大人关心，奴婢无碍！”
　　他身形有些不稳的后退了两步，脸色有些苍白和疲惫，“我……只是……”他压抑半天最终没有说出后句。
　　“大人不必如此费心，我一个棋子，更何况如今已是弃子，命也没那么娇贵，三年前未被你的心上人抽死，也未被你的仇人毒死，你说我这条贱命还够大吧。”
　　他背对着我，手紧紧的握着走廊阑杆，手背上青筋暴起，此刻看不清他的脸，却觉得他身形有些发抖，这么明目张胆的揭露他的心上人，自然会有些气愤难当。
　　一刹那间，又想到了穆思远好不容易救回来的小命，不得不软弱一些。“大人，你高抬贵手放过我吧，你的仇也报了，我也不是你的对手，我只想留条小命，日后回家，好照顾我的爹娘。我知道，我张脸让你憎恨，我日后见了你，低着头就是。”
　　越过他身边那刻，泪水轰然而出，进屋后重重的把门关上，只听到外面焦急的呼喊声“大人，大人，公子！！！”
　　摸了一把满脸的清泪，给了自己一个狠狠的耳光，外面的一切都与你无关，那个人的一切也与你无关，不准再为那人流一滴眼泪，他不值的。
　　再遇此人心中杂味难尽，依然放不下那些爱恨纠葛，也做不到释然和平静了，与他相遇的那些记忆又被脑子给翻了出来。
　　六年前因为一碗汤面与他相识，从小就好吃的我，对爱吃的东西一项是执着的很，谁知道却惹来一场让人痛苦的孽缘。
　　阿娘因为经常受到衙门那些官爷的刁难，很是恼火，觉得自己在官府没有后台，而伤透了脑筋。私下瞒着爹，在县衙给我哥找了个捕快的差事，想为自家铺子立个威！私下不知给那县令大人多少银子。
　　苦于我哥关键时刻与阿欢姐私奔了，找了几天都没找到他的半个人影，我娘心疼银子打了水漂，无奈之下强迫我女伴男装去衙门任职。等我爹从郡都回来时，我已在衙门当了好几日差了，
　　在衙门当差这半年因为瘦小秀气，私下受尽了同僚的鄙视和欺负。一天在衙门口的巷子附近，我刚买回来的鸡腿，又被那强壮的张三给抢了，把我彻底给惹火了，也把我阿娘，教我的忍让早就丢一边了。上去就是一扫腿把他撂倒在地上，还狠狠的给了他一拳。本以为能抢回自己的鸡腿，却忘记了他那一伙的兄弟，无奈我哪些花拳绣腿不敌这些蛮力。
　　他们这些男人真卑鄙，用的根本不是大侠对决的招式拳法，而是泼妇打架式扯头发抓花脸，这个师傅可没教过我怎么拆招，我急了捂着脸大声的哭喊起来。
　　一阵鬼哭狼嚎，我抬头一看吓得不轻，他们几人被四散着扔了出去，个个抱着发抖的身子哭爹喊娘。再一看救我的那人像一阵风似的就跃过了围墙，进了别家院，我还没看清他的长相，一句答谢的话都未说了。
　　我摸着发疼的脸庞，缓缓走到那家院子去敲门，想着当面说一声“多谢！”
　　敲了半天也没人开门，轻轻一推门开了，我犹豫半天走了进去，问了好久也没人出来。我东张西望之余，被一阵熟悉又遥远的香味给吸引了进去，屋子里收拾的整洁又干净，里屋与外间还隔了屏风。
　　桌上是一碗面汤，还冒着热气，好香呀！肚子也止不住咕咕的叫起来，脚步再也迈不动了，眼里什么都看不见了，定定的望着那碗汤。
　　拉锯战没有维持多久，从自己怀里掏出几十文铜钱放于桌上，没在多想吃了起来。
　　这味道，这味道太熟悉了，是我祖母生前做的那种面汤，一想到已去世的祖母，那面汤再也吃不下了。祖母慈爱的脸庞出现在我的脑中，实在忍不住滴滴哒哒哭了起来。
　　“祖母，祖母，月儿想你了，阿娘不喜我，衙门的那帮土匪也打我，只有你对我最好，祖母！祖母！”
　　摸着眼泪情难自禁，哭的昏天黑地，完全忘记这是在别人家，还偷吃别人家的食物。
　　一声忍耐已久的轻咳声打断了我，抬头一看，面前出现一位丰神俊朗的公子，很好看！面如冠玉身着玄色长袍，一条同色锦带勾勒得他身形挺拔秀雅，呆呆的盯着人家，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囧样。
　　虽然我哥被人称为玉面公子，可我觉得他的那个玉面和这个玉面还是有些差别的，气势上就差了一大截。
　　通过一番了解，才知道原来他就是，我们衙门隔壁杨阿婆的娘家侄子，叫容持！是来杨阿婆家养病的。我说明来意后想表达谢意时，他当场否决了救我之事。
　　也是他身子有病，怎么会有那么快的身手了，而且阿婆也说了他一个书生怎么会武义。
　　我从那以后，不由自主的时不时往他家跑。今天从家里给阿婆带米面，明天从自家铺子给阿婆带平常用物。
　　本是想带些东西给容持，却见他空谷幽兰般君子品德，觉得自己实在低俗不堪就有些不敢，怕被轰出去不再让我上门。
　　他也从刚开始的冷漠，到慢慢的会和我时常说些话，谈话中看出他的谈吐不凡，才思敏捷，所以衙门中发生的事情我都会告之他。
　　甚至有些县令大人棘手的差事，我找他谈起时，他都会思虑一番说出自己的见解，这些见解却是那么行之有效。他告之我这些，却好似并不是说于我听。就好似一个人在博弈时，一手执白子，一手执黑子，呢喃低语诉说着，该如何一步一步缜密布局一样。不过这些，他再三叮嘱我不可向外人道也。
　　如今想想我就是那样沉沦的，不仅仅是他的容貌，还有他的满腹才华。
　　他好像很喜欢听有关朝廷，官员们的事情，为此我还经常向县令的那些幕僚打听朝中之事，当然给那些幕僚多塞银子是少不了的。
　　那时的我，已被他完全迷惑，根本就不知他的别有用心。
　　容持不是平常等闲之辈，我知道他始终会离开的，可真到那日他走的时候，我心中竟是那般的痛，那么的不舍。不管不顾的追着他的马车跑了很远，直到看不到他的身影，可容持却没有为我停留一刻，反而马车越赶越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