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之间》点鸿

5、第五章

　　宋隐和常霖深一脚浅一脚踩在无人的街道，风掺着雪刮在脸上，像是密密麻麻的刀。两人兜兜转转，竟是未在偌大的长宁城中找到一家开门的客舍。
　　眼看天色越来越沉，宋隐敲开了一民家的门，他脱下雪笠，盯着面前形容憔悴的妇女，脸上挂起招牌笑容，露出两颗尖牙，问：“姐姐，请问方便……”
　　话还未说完，憔悴的妇女立即化身威猛的悍妇，哐当一声摔上门，在门内大叫：“还叫人姐姐呢，一看就不正经，登徒子！滚！”
　　宋隐摸了摸险些被撞到的鼻子，尴尬地对一旁看戏的常霖说：“额，这真是个意外。”
　　常霖轻哼一声，转身走人。
　　宋隐赶紧跟上去，连吃几个闭门羹后，终于成功在城边的一栋小房子借了宿。
　　领他们借宿的是一对贫穷的老夫妻，宋隐坐在嗖嗖漏风的房顶之下，对着老夫妻充满爱意的眼神咳了咳，不自在地找话题：“大伯大娘是长宁本地人吗？”
　　大娘慈祥地回答：“你大伯是，我是嫁过来的，小时在仁县长大。”
　　宋隐继续说：“是吗？我们刚好是从仁县过来的。”
　　大娘眼睛一亮，惊喜道：“那小伙子几岁了？叫什么名字？可曾在仁县当过学徒？在仁县是做什么的？又为何到往此地？”
　　宋隐被这无敌霹雳问题炮轰得一愣一愣地，只好挑了简单的回答，他答道：“我现在叫宋隐，已满十六，四月生的。”
　　大娘又说：“那你的生辰岂不是也快到了？”
　　宋隐赶紧指了指常霖，想把话题移到常霖身上，说：“其实他的生辰更近，他与我同岁，只是比我小两天。”
　　大娘一愣，说：“我还以为你们是兄弟呢，长得那么像，原来不是……”
　　宋隐和常霖听到这话，极有默契地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赞同。
　　大娘侧身，想要牵常霖的手，被大伯赶紧拉回，大娘横了大伯一眼，面对常霖时又是满脸亲切的笑，她小心牵住常霖的手，问：“小兄弟也是仁县人？叫什么名字呀？……”
　　宋隐乖乖坐在一旁，瞅着常霖放在大娘手上的手，生怕他会收回。奇怪的是常霖不仅就这么任大娘握着，对待大娘的提问，还回答地极有耐心。
　　不知聊了多久，大娘突然两眼一红，哽咽起来。常霖反手握住大娘，像是一种无言的安慰。
　　大娘一边哽咽一边说：“可怜我那两个儿子啊，和你们一般大小，就这么战死了。今年又赶上饥荒，这都什么日子啊！”
　　宋隐一惊，这边俩老夫妻已经相互给对方抹着眼泪，看起来情绪已经稳定。他又不愿揭人伤疤，想就此跳过此页，谁知一旁的常霖毫无眼力见，常霖问：“为什么会闹饥荒？”
　　宋隐听到这话，恨不得扑过去敲开常霖的脑袋，看看里面是否真的全是木头梆子。好在老夫妻只是叹了口气，犹豫了一会儿后大伯开了口：“其实，长宁一直是纺织大县，纳的织品也比其他地方多处许多，本来就是勉强度日，谁知今年来了蝗灾。”
　　大伯顿了顿，揩揩眼角，继续道：“无论粮食还是桑树，都被吃了个精光，可怜税制虽有下调，可……我们又哪来的新布上交？”
　　宋隐问：“县府不管？”
　　大伯回答：“怎么不管，税制不是下调了么，只是地方官员再努力，也坳不动上面的一句话。”
　　宋隐和常霖沉默不语。
　　大伯握紧大娘的手，说：“我们家还有昨年剩下的余料，勉强交了上去，只是有些人家……”
　　大伯叹息着摇摇头，继续道：“苦啊，没有织品的拿着家当去邻县购买，没有家当的，就拿着粮食去换，什么都没有的，有的想跑到城里谋个营生，只是，他们大多数已经……冻死在城外头了。”
　　常霖将眉头锁道死，问：“那为什么不开城门？”
　　大伯一怔，低下头，说：“这不是我们老百姓能决定的事。”
　　宋隐一把扯住还想开口地常霖，为大伯辩解道：“你还真是昏了脑袋，这种事你问官员去啊，何必为难百姓。大伯，你别跟他见识，他肯定是累昏了头，说这些荒唐话。”
　　大伯连忙摆手，表明自己不在意，同时也收到了宋隐的暗示，招呼招呼大娘，把他们引进了一间卧房。
　　大娘铺好床褥，站在一旁尴尬道：“啊，这是以前那两个小子的房间，虽然只有一架床，但也应该够睡，只是要委屈小隐和小霖了。”
　　宋隐过去赶紧说：“不委屈不委屈，这么大的床都够四人睡了，我还没睡过这么大的床呢，怎么会委屈，辛苦大娘了。”
　　大娘眉开眼笑，走到门口突然转身问：“现在才想起，城门已关，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一直跟在她身后的宋隐得意答道：“我俩会武功，飞进来的。”
　　大娘做出不可置信的表情，感叹：“我以为会武功的都是膀大腰粗，高大凶猛的壮汉呢。”
　　送走了大娘，宋隐不管不顾地往床上一扑，惬意地说：“啊，累死我了”
　　说完侧身，用手撑着脑袋，对着常霖说：“我还以为你会嫌弃这儿。”
　　常霖不予理会，一丝不苟地泡完脚，倒了水后就要掀被上床。宋隐一把抓住他的手，问：“你真要跟我睡？”
　　常霖直起身子，问他：“你要睡其他地方？”
　　宋隐赶紧卷紧铺盖，说：“怎么可能，有床当然要睡床了，既然你不嫌弃那我也就没啥好说的了，你睡里边还是外边？”
　　常霖不回答，直接掀起被子躺在了床边。
　　宋隐道：“额，我也想睡外边。”
　　常霖开口说：“你睡相不好。”
　　宋隐跳起来，指着常霖惊疑：“你偷看我睡觉？！”
　　常霖不急不躁，回答道：“你小时候睡觉有过摔下床。”
　　宋隐诧异地说：‘这又是哪档子的陈年旧事，再说，我又不是以前，怎么可能睡下床。”
　　常霖干脆地闭眼，不忘加上一句“记得睡前洗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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