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第二章 ...

  •   大堂内,刘泽华拿手指轻敲着大腿,道:“你是说,东西并不是你拿的?”
      常霖站在堂下不卑不亢道:“是”。
      “那你说说,这东西为何会出现在你房里?”
      “草民不知”,常霖回答道。
      刘泽华顿了顿,继续问道:“你回房后是否有离开?”
      “未曾”
      刘泽华咄咄逼人:“那你岂会不知?”
      常霖不为所动:“……草民确实不知。”
      刘泽华继续问:“那你昨晚回房后做了什么?”
      “熄灯,就寝。”
      “你可曾在房里见到过什么人?”
      “未曾”
      刘泽华按了按眼角,暗暗骂声木头,然后挥了挥手。拿着一名仆人捧上来得香囊问:“你可识得此物?”
      常霖看着那藕色香囊,继续一问三不知:“不识”,哪怕他对那香囊的气味深熟于心。
      刘泽华毫不意外,又招了招手,招来一粉嫩轻盈的云团。
      常霖侧身,看了眼身为云团一份子的宋隐,听见刘泽华说:“昨夜这只香囊遗落在了常医师房中,疑为盗贼所落,只是家中女眷未有如此款式的香囊,特招致你们前来。”
      是个人都明白这弦外之音——盗贼很有可能就在你们这一群人之间!
      于是云团中传出阵阵窃窃私语,舞女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其中宋隐学着其他人毫不知情的样子,意料之中地收到了潇姐地一记眼刀。
      刘泽华道:“咳咳,你们每人说说昨晚回房后都做了什么。”
      打头几个女子一并站出来,毫不怯场说:“回大人,昨晚我们几人在紫烟房里刺绣,其余几人皆可作证,我们也可将昨晚地绣品展示出来以供证据。”跟在她身后的几人俱点了点头。
      等到其他舞女一一完成为自己作证,一干人也就只剩下与宋隐同谋此事的几个“同党”与另一名一直躲在后面的舞女,还背着“疑犯”这个包袱。
      潇姐走出前来,道:“回大人,昨晚我们几人俱在房里编排舞蹈。”说完转身示意其他人,几人心照不宣地点了点头。
      最后一个舞女颤着身走出来,道:“回大人,小人回房后一直一人,也未曾出过房间。”
      刘泽华道:“这也就是说,你没有人证了?”
      舞女颤得更厉害了,咬咬牙红着小脸,转身指向一满脸麻子的下人,说:“有,他!”说完用力闭眼,恨声道:“他昨晚扒我窗户!”
      被点名的下人如遭电击地一抖,啪嗒跪在地上,以头抢地,大喊:“大人冤枉啊,是那贱婆娘污蔑小人,是她,昨晚偷东西的肯定是她!所以她冤枉小人,拉小人下水!”
      舞女一听此话哭得梨花带雨,指着跪在地上的人控诉:“你们要是不信,大可在我房里去看看,昨晚破的窗户现在还没补上。”
      下人感受到四面带着唾弃鄙夷的目光,在心里咒骂那舞女不得好死,突然灵光一闪,跳起来指着宋隐,道:“昨晚我看见这贱人偷偷摸摸地出门了,肯定是她,就是她!一个女人怎么会大晚上出门。”
      说完吞了吞口水,其实他也不能确定,乌漆嘛黑谁看得清脸,只是那晚他确实看见了一个高高瘦瘦的影子从房里溜了出来。但事已至此,狗急会跳墙,能对得上号的也就眼前的宋隐了。
      宋隐闻此沉默半响,向前开口“回大人,那香囊确实是小人的。”
      一直沉默不语的常霖闻言一惊。
      刘泽华问:“那你说说,你的香囊怎么会跑到常医师的房里去。”
      宋隐低着头不回答,好在人与人之间总会有一些莫名其妙的默契,看着宋隐的脖子根都漫上绯红,刘泽华哈哈大笑,对着不明所以的常霖道:“我以为你们这种人都是修心养性,常医师原来好这口啊,哈哈哈”
      等刘泽华突兀的笑声渐停,他挥挥手说:“罢了,此事以后再解决吧,时候不早,也该进行午宴了,你们就都先下去吧。”
      等到整个大厅只剩下刘泽华和他夫人以及几个下人,夫人问:“这件事就这么完了?常医师分明有……”
      刘泽华挥手打断她的话,看了看盒子,说:“不过一件小东西,还能顺手卖个人情,以后这件事别再提了。”说完将盒子随手抛向一个下人。
      又是一夜,深秋的寒意爬上树梢,四下无人,常霖放下书卷准备熄灯就寝。一黑影掠至窗前,常霖听到敲门声后起床开门,门一开,铺天盖地扑来一阵阵馥郁芳香,而作为香气源头的宋隐则捏着手绢含情脉脉地瞅着常霖。
      常霖眉毛一跳,问:“你怎么这副装扮?”
      宋隐充耳未闻,自顾自地说:“公子,奴家冷。”说完眉梢又是一挑。
      常霖皱眉,看着他身上薄如蝉翼的轻纱,道:“你这是自作自受”。
      宋隐嘴角抽搐,扭着身子直往常霖身上凑,一边扭一边道:“不请奴家进去坐坐?”
      常霖沉默半响后侧身让出了一条路,宋隐眼疾手快挤进去,房门一关就扑到常霖身上,娇嗒嗒真如四月怀春少女,身高限制,他只得他半蹲着扑在常霖手里,气若游丝道:“公子,奴家好冷,都快冻坏了。”
      常霖脸一黑,毫不“怜香惜玉”地把怀里人一丢,宋隐顺势摔在地上,一手撑地,一手捏着手绢,楚楚可怜道:“公子怎么这样对奴家,公子是嫌弃奴家吗?”
      常霖冷眼看着他在地上做,绕过去坐在桌边,为自己倒杯热茶,道:“你若还如此,出去。”
      宋隐闻言立马生龙活虎地从地上蹦起来,挑了张凳子坐在常霖身边,顺手也给自己添了杯茶,毫不见外,声音也恢复本音,道:“也不是我想来,都是那老色胚吩咐的,要我现在出去了,让别人看见了,丢面子的不还是你?”
      宋隐见常霖只是皱皱眉,再无他言,就这么静默一会儿,宋隐受不了过分安静的环境,没话找话道:“你就没什么想要问我的吗?”
      常霖总算开口:“没有”。
      宋隐暗叹一声无聊,继续问:“你就不好奇别人怎么找到那个盒子的?”
      常霖回答:“不好奇”
      宋隐简直要抓狂,开始自爆,道:“是我,我设计让别人知道我进了你的屋子,啊,呸,是我让别人知道东西在你屋子里。”
      常霖淡定喝茶,道“我知道”
      宋隐抽了抽嘴角,心想他还真是一点没变,无聊透顶,转念一想,确实是变了,变的同那些人一样,也更无聊了。
      宋隐截至此时十六年的人生,准确来说是十三年(谁他娘的记得三岁以前的事),在此岁月中他饿过肚子,中过剧毒,当过扒手,还在十岁杀过人。他去过漠北,下过蛮南,他天不怕地不怕,只怕无聊。
      三岁时,他大梦一场,梦里有人对他说:“孩子,无论你以后是否记得,这份记忆都太过肮脏太过沉重,你还是忘掉得好”,那声音虚无缥缈,好似来自天际。
      睁开眼,引入眼帘的就是一张放大的老脸,老脸下巴挂着脏兮兮的山羊髯,一双浑浊老眼半藏在层层叠叠的皱纹之下。
      老人见年幼的宋隐睁开眼,立刻眉开眼笑,那双眼直接眯成一条缝,他笑眯眯地说:“好孩子,你可算是醒了”
      那嗓音沧桑残破,犹如锈锯锯腐木,摧枯拉朽。宋隐却觉得莫名熟悉,却已是想不起是否确实听过这声音。他顶着钝痛的脑袋,发现四周一片破败,于是他问:“这是哪?”
      老人笑容凝固,缓缓道:“不过是个暂时住所,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宋隐一滞,绞尽脑汁,却发现记忆空空如也,于是他问:“我是谁?”
      老人凝固的笑容重焕生机,他裂开嘴角,露出残缺的牙齿,他说:“你是顾孟城,我徒弟。”
      于是“初生”的宋隐就拜了个便宜师父,关于师父,宋隐不曾了解他一星半点,除了师父自称鬼医外,他还知道他师父很穷,非常穷,还十分不爱干净。他穿着一身明显不是本色的灰衣,一天不是对着一堆杂草鼓捣,就是坐在杂草旁拿塞满黑泥的指甲抓虱子。
      虽然他师父又脏又穷,但幼年宋隐还是成天当他师父的跟屁虫,他师父去薅草,他就跟着去抓蚂蚱,他师父抓虱子他就在那数抓下来的虱子,整天形影不离。因为他师父虽然自己又穷又脏,但从不委屈宋隐,所以在平盛三年,家住丰年村的村民总能看见,一粉嫩嫩的娃娃亦步亦趋地跟在一脏兮兮好比乞丐的瘸子后面。
      只是宋隐并不喜欢洗澡,因为洗澡时师父总会在一旁添着白天鼓捣的草药,不时添着热水。宋隐曾经看过隔壁王婆婆给自己坐月子的儿媳妇煲鸡汤,母鸡被拔毛下水,各种枸杞人参往里投,慢火温炖,宋隐觉得在锅里的母鸡与在浴桶里煎熬的自己如出一辙,等到全身熟红,热气腾腾地被师傅捞起,散发着馥郁药香的宋隐就新鲜出炉了。
      在离开快活了大半个月的村乡之前,师父神秘兮兮地给了宋隐一个本子,破破烂烂,鬼画符似的字迹就是放在野鸡书店也不见得有人买。
      宋隐十分嫌弃,师父却一脸痛心加虔诚说:“这是你师父的毕生心血,臭小子!”
      离开村子之后,师父给宋隐扎了两个高低不一的辫子,给他穿上了之前王婶送的旧衣服,衣服不坏,就是款式好像是该给女孩子穿的……
      师父对疑惑不解的宋隐叮嘱道:“在人前,你得表现得像个女娃娃,但你一定要记得,私下里,你是个男孩子,是个顶天立地的小男子汉。”
      宋隐更加不解,忙问:“为什么?”
      师父沉思许久,回答:“因为,嗯,吾家医术传女不传男,我虽破例收你为徒,但想要掩人耳目,你还是要装做女孩子为好,否者,你我就要分开,小孟,你想和师父分开吗?”
      一听要与师父分离的宋隐头摇得如拨浪鼓。
      就这么居无定所漂泊了大半年,可能是路途遥远,宋隐觉得越来越累,师父的眉头也越皱越紧,一天,师父听说朝庭右相全家无缘无故暴毙身亡,脸立马黑得似锅底,伸手摸了摸因为自己而不安的宋隐的脑袋,转身带他去爬了一座高山,一座初识常霖的高山。
      高山是真高,爬到一半宋隐就撒泼不干,师父叹口气蹲下让宋隐爬到他的背上。
      老人瘦骨嶙峋,趴在一把骨头上并不舒服,可宋隐只觉安心,听到老人呼吸愈加沉重,宋隐跳了下来,拖着酸疼的腿牵着师父一起向上走。
      走了不知好久,只见一漆黑门柱立在雪地里,十分煞眼,就这么静立了十几分钟后,两人终于得以被引进门内。
      穿过几条石子漫的小路,进到温暖室内的宋隐困意瞬间袭来,被引入客房前,宋隐模模糊糊看见一大一小两条青白色的影子。
      睡醒时正好是二日清晨,宋隐被告知他师父有要事在身,暂不能相见,只好翻身规规矩矩跟着下人去填饱空荡荡的肚子。
      只是进了屋才发现早已有人端坐在饭桌旁,宋隐见他年纪与自己相仿,长得还白白嫩嫩的,很是顺眼,便大着胆子玩笑:“你怎么吃饭比我还积极?”
      那人只是红着脸不吭声,还抬头瞪了瞪宋隐。
      宋隐觉得无趣,又觉得有趣,发挥了自己无脸混蛋的潜质,一把揽住他的肩膀,朝他耳朵吹风,道:“你脸怎么那么容易脸红啊,比小姑娘还怕羞,哈哈哈”
      那人一把推开宋隐,捂着熟透的耳朵,气急败坏道:“你,你……男女授受不亲!”
      宋隐一楞,随机滑到地上哈哈大笑,德意志满之时忘了师父的训诫,指着人道:“谁说我是女的了?”
      小男孩梗着脖子不说话。
      宋隐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说:“谁说穿女孩子衣服的就是女孩子了?我可是如假包换的男子汉!”
      小男孩还是垂头不说话,宋隐以为他不相信,拉着男孩的手说:“你不信可以看我小鸡!”
      一直没反应的小男孩马上抽出手,大喊:“我才不看!”
      宋隐听着这话,不服输地用更大音量喊:“你必须看!”喊完就唰啦一声,干净利落地扒下了自己地裤子。
      男孩到底还是瞅了瞅宋隐的大腿之间,只一眼就惨不忍睹地遮了眼,一边往后退一边喊:“你无耻!”
      被骂了谁会高兴?反正宋隐不乐意了,扯上裤子喷发自己的恶劣分子,道:“反倒是你,扭扭捏捏一点都不像男子汉,你是不是没有小鸡。”
      被怀疑性别的男孩红着脸说有也不是,说没有也不好,就在他纠结无比之际,宋隐一个俯冲,以手作爪,直抓男孩的档部,大喊:“老鹰抓小鸡!”
      宋隐玩笑归玩笑,下手并不重。只是没料到,自己成功“狩猎”后猎物哭得梨花带雨。于是他就傻眼地看着男孩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跑了出去。
      就在宋隐一人享受两人份的早餐时,才从下人口中得知,那个第一面就被自己弄哭然后特没面子地逃跑地小男孩,乃是当今医圣、这一山之主的关门弟子,常霖。
      于是意识到第一天做客就得罪了东道主的某人,嚼了嚼口中的包子,瞬间觉得难以下咽。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