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赋》清珂

10、突逢变故

　　到达桥西驿站时天幕已经泛起了微醺，素昔打了帘子朝外头观望，斜阳映面，虽比不得什么惊世美人，却也别是一番靓丽。
　　此时车马也渐渐慢了下来，在踢踏不过三两下后末了声音。
　　齐衍眼看到了地方，便拉着马的缰绳回头，向着谢昭所在的马车而去。宋逸林在一旁瞧着齐衍而去的方向，额间微不可见的皱了眉，却也很快收敛了神色，下马去驿站传文书。
　　素昔倒是看见齐衍过来，微微点头示意，齐衍放马至谢昭所在的马车旁，言语恭敬的向着谢昭言：“殿下，今日稍晚，现下先在驿站歇息，明日再行启程。”
　　“好，有劳了。”
　　谢昭回音轻缓，话语间还夹杂着些许疲倦，从京城平阳到桥西驿站，算里程也行了半路，此时离相国寺所在的朔泷，最多也就一日行程了。
　　听得谢昭的声音，齐衍略略点头，复而调马往后，吩咐着一路的众人，将随行的物品卸下后在驿馆休整。
　　驿站的管事早已在外等着迎接，眼瞧谢昭被人扶着下车过来，便赶紧俯身做礼，恭敬的带着谢昭等人上房安置。
　　素昔、想容和姜沁三人被安置在一间房，住谢昭的旁室，而齐宋二人则被安置在对面，以避男女之嫌。
　　随着夜幕的缓缓盖下，驿站内外守兵开始点灯把守起来，宋逸林再三确认了各个驻点的守兵后，最终行至谢昭所在的上房门外。
　　踌躇了半晌，直到隔间的想容手拿熏香推拉出门，就看见宋逸林独自一人矗立在谢昭的门外。
　　想容神色不明，只淡淡轻声询问道：“宋校尉这么晚了是还有什么事吗？”
　　话完转头瞧了眼谢昭所在的房间还亮着烛光，不禁深深蹙起了眉，紧接着又同宋逸林说：“奴婢今日忘记给殿下点就寝的熏香，怕是殿下现在正不适，所以赶着送去，可如今已深夜，宋校尉一男子怎么也不便进去，不如传话给奴婢，奴婢转述殿下可好？”
　　“也好，就劳烦想容姑娘了，便……便是请姑娘告知殿下，驿站周围都有守卫，臣定会护殿下安全。”
　　宋逸林捏了捏手心，心中颓然，说完话后便告辞离去，想容看人走了，向着人离开的方向微微撇嘴，才转身敲门入内。
　　烛火轻染谢昭的眉眼，浅浅晕出一层雾蒙蒙的暖光，谢昭细长的睫眸配着手中翻看的书籍颤颤而动，倒是一室安谧。
　　“殿下还在看书？早些休息着吧，明早还有一日路要赶呢。”
　　想容出声不同刚才清淡，反而软软的，步子也极轻，走近谢昭的案几边，将手中的熏香点着放于镂空瓷盏的炉中，青烟升起飘散，入鼻皆是沉香。
　　“本宫知道了，你怎么比素昔还会絮叨了？”谢昭双手合书，抬首笑瞧案边人，“脸这么臭，素昔训你了？”
　　泛黄的烛光让想容的脸一半清晰一半融入黑暗，直到最后小心的将香炉的盖子放上，想容才抬首看了一眼谢昭。
　　“她多半都是护着奴婢的，殿下也猜的太不准了些。”想容的话中带着些骄傲，末了才不太高兴的说，“遇到宋校尉了，就在殿下房门外，瞧着像是犹豫好久一直没敢进来。”
　　谢昭一愣，微微蹙眉叹了口气，半晌才收了神色看向一旁站着的想容言：“既然没进来，该是没有什么大事，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想容瞧谢昭面露倦容，便点头离开谢昭的房间，回了隔壁的厢房。
　　深夜里云层的墨色正浓，驿站外把守的士兵正值倒班轮换的时辰，可齐衍辗转半晌却一直无法入睡。
　　听得外的头柴火正烧得噼啪作响，黑暗中齐衍紧闭的双眸缓缓睁开，深邃的眼眸紧盯着床上的帷幔，也不知是怎的，他的脑海中总是闪现出不久前宋逸林站在长公主房门前的画面。
　　齐衍不知道谢昭对于宋逸林是如何想法，但他能清楚的感受到宋逸林的小心翼翼和期盼。
　　正想着，齐衍突然听到门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很明显是一个会武功的人正在悄然靠近。
　　齐衍赶紧起身披上外衣，拿好放在一旁的小巧弓/弩躲在房门边的屏风后，等待着给闯入的人致命一击。
　　而宿于齐衍隔间的宋逸林也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对劲，可他不同于齐衍的等君上勾，反而是直接开门，手中的长剑未出鞘，便把即将闯入的黑衣人的脖颈旋转了方向。
　　同时刚推开齐衍房门而入的黑衣人也被屏风后齐衍射出的暗箭直击要害，倒在了地上。
　　齐衍和宋逸林二人解决了眼前的麻烦后齐齐出门，互相对视了一眼便径直向着对面的两个房间而去。
　　与此同时，驿站内突然惊现大量的黑衣人，直接拦住了他二人的去路，齐衍右手握紧了手中的弓/弩，快速的搭在左臂上，宋逸林也捏紧了手中的长剑，左手的大拇指微动，长剑便已出鞘。
　　霎时间驿站就变成了演武场，站外驻守的士兵听到动静也纷纷冲进来支援。
　　正当混乱中，一道清冷的女声突然炸出：“时安，保护想容！”
　　随即原本素昔三人所在的房门由内而外的裂开，一黑衣男子紧紧贴着碎裂的木屑被重重的摔在地上，谢昭手持长剑护在姜沁的面前，她发髻微乱，衣衫早已换成了婢女所着的常服。
　　一众黑衣人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打乱了方寸，时安谨遵着谢昭的命令，只防守不进攻的将想容护在自己的安全区内。
　　素昔踢起一把散落在地上的长剑握于手中，手中格挡住蒙面人的兵器，又左旋一个飞踢将前来刺杀的那人打翻在地无法动弹。
　　此时又有三个黑衣人突然从周围冲过来，他们直指谢昭所在，似乎是发现了变装的谢昭，三人间的配合及其默契。
　　左侧的黑衣人短刀直指谢昭腰腹，素昔在后方看见谢昭被围攻，赶紧上前帮忙，可却被其他的黑衣挡住了去路。
　　谢昭黑曜石般的眼眸迅速略过前左右三方袭来的人，右手的长剑悄然调转了角度，长剑一挥‘铛’的一声将右边袭来的大刀挡住推开。
　　同时谢昭左手突然拽紧左侧姜沁的小臂，向前一甩，姜沁便在空中画出一道完美的弧线，顺势将前方的黑衣人踢出老远的距离。
　　还未等姜沁落地，谢昭也调转了方向，长剑内收，身形诡异的闪避过左边人的短刀，复而抬剑直入黑衣人的脖颈处，对方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手中的短刀便哐当落地，瞬间毙命。
　　谢昭解决了眼前危机，赶紧回头看向刚落地的姜沁，低声询问道：“你有事没事？”
　　“尚，尚好。”姜沁似乎被适才的失重飞空吓得不轻，脸色煞白的站立在一旁，左手紧紧捏着谢昭的衣衫不敢撒手。
　　齐衍和宋逸林也明显的感到了刚才的变故，眼看着黑衣刺客正逐渐落于下风，二人正想抽开身前去相助，却又突然被围过来的黑衣人挡住了去路。
　　正当姜沁喘口气的时间，上方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的两个黑衣人突然转变了对策，眼看着是剑指谢昭而来，却在下一刻调转了方向，将失去庇护的姜沁打晕劫持了去。
　　谢昭神色一凌，刚想上去救人，却不曾想另一个黑衣人扔出极细的暗器雪银针，谢昭提剑急忙躲闪才堪堪避开。
　　待谢昭再抬眸时，那些黑衣人就像是收到命令般快速撤退到驿站外，谢昭等人赶紧追出，而劫持了姜沁的蒙面人则飞速上马，意图离去。
　　“时安和素昔你二人留下善后，本宫去救人。”谢昭言语冰冷，头也不回的交代命令后靠近马厩，拉扯住一匹马的缰绳，跨马而上直朝前蹄追了去。
　　齐衍瞧着谢昭已然上马而去，也连忙跟着前去将马厩中最后一匹马牵引住，直追谢昭，宋逸林慢了齐衍一步，无奈只能留下同时安等人肃清驿站。
　　从桥西驿站出来，两边皆是茂林植被，小道上三匹棕马前后追赶着，一时间竟谁也追不上谁，谁也甩不掉谁。
　　眼看这前面的树林渐渐稀少，小路似乎是要到了尽头，齐衍突然喊道：“殿下低下头！”
　　谢昭不明所以却也还是照做，刚低下头‘嗖’的一声便擦过谢昭的耳边炸开，一只小巧的弓/弩箭以极速射向前面的黑衣人。
　　黑衣人毫无防备的被贯穿左肩，他吃痛的拉住缰绳，调动棕马回头往左跑，却不曾想被打晕的姜沁因没了左手的禁锢，直接被甩飞了出去，而前方正是悬崖。
　　“姜沁！”谢昭惊吼，赶紧起身跳马，脚踩马背，飞身过去接住姜沁，将她推回悬崖边，自己则整个背部陷于千米悬崖之中。
　　齐衍瞳孔紧缩，显然没料到谢昭这一举动，也下意识的跳马而去，想将已经置于危险中的谢昭拉回来，可惜双手相握的瞬间，齐衍也没能稳住身形，两人齐齐掉入了悬崖。
　　风声撕拉如同裂开了一道口子在二人的耳边徘徊，谢昭的长剑早已掉落在崖底，齐衍突然拉过谢昭将其环抱住，把自己护在谢昭的下方。
　　谢昭哑然，然而还来不及询问，一声巨大的撞击湖面的水声传来，谢昭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识。
　　他们二人直直沉入水中，齐衍背部受着下降到水中的冲击力，疼得他闷哼一声后也陷入了黑暗。
　　悬崖中湍急的流水带着二人冲入下游，陷于黑暗中的齐衍姿势依旧是保持着环抱状，将谢昭紧紧的护在了怀中。
　　而悬崖上的姜沁浑然不知自己昏迷后的种种变故，直到惊醒后看见不远处赶来的素昔和宋逸林以及一众侍卫，才知道前来救自己的长公主和齐大人不见了。
　　“你们赶紧下去找殿下，找不到给我提头来见！”
　　宋逸林话语暴戾，眼光阴翳的看着悬崖下湍急的流水，左手握着的长剑已经骨节泛白，他突然有些害怕谢昭会像曾经的武孝文皇后一般，就这么突然的离去。
　　素昔瞧着站在悬崖边一动不动的宋逸林，无声的摇了摇头，将地上的姜沁扶起后才缓缓来到宋逸林身旁。
　　“宋校尉，现在不是你胡思乱想的时候，你该指挥起这些你手下的兵，并找到长公主殿下，因为我相信殿下绝不会有事。”
　　素昔语气平静，说完后便不再理他，转身让人带姜沁回驿站后，便同其他人一起下崖去寻找谢昭和齐衍的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