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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各为其主 ...


  •   “别去追了。”乔陌拉住凌统的衣袖,艰难地起身,“回去吧,此番你贸然行动,主公指不定怎么斥责。”
      凌统扶起她,声音沙哑:“你为什么帮我?”
      乔陌捂着伤口,淡淡道:“我答应了中护军,要带你回去,”她捡起刚刚脱手的白虹剑,“更何况,是我放你来的。”
      凌统扶着乔陌,沉默地回到军营。
      孙权对于乔陌和凌统擅自行动的事情勃然大怒,但甫一见到乔陌负伤而归,就顾不得责罚,出声询问道:“怎么回事?”
      凌统跪下行礼:“都是统的错,不关,不关,乔——”他顿住,不好意思地看着乔陌。他只记得她姓乔,可名字就...
      乔陌苦涩地一笑,打趣道:“我都替你挨了一箭,打了一架,你还不知道我是谁?”
      凌统动动嘴唇,想要说些什么来缓和气氛,但是也不知道从何开口。
      孙权懒得理会他们之间的沉默,出声喝道:“凌统,出去领四十军棍。”
      凌统抱拳退下,走之前关切地瞥了一眼乔陌。后者接受了他目光式的关切,自知即将有一场骤风急雨到来。她秉着谁开口快谁占领先机的心态,跪下认错:“主公,属下知错,只是凌统的事情,着实让人无法撒手。”
      孙权看着乔陌,冷嘲热讽:“孤看你是得意忘形了。”
      乔陌抬头看着孙权,也不知道是该请罪还是诉说实情,思虑一会还是决定先请罪:“属下知罪,等会就去领军棍。”
      孙权见她脸上一道划痕,左肩还插着一支箭矢,哪里舍得她又去领军棍处罚。那军棍又粗又壮的,专为军中这些皮糙肉厚的男子所设,她若是受了,怕是留下一声的病痛。念即此,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道:“你回去吧。”
      乔陌打量着孙权的神色,见他没有要责罚的意思,便领命谢恩。
      云素看着乔陌,第一反应竟是笑出声。
      “哈哈哈哈,你,哈哈哈,居然插着一支箭回来,”云素笑归笑,还是立马上去扶住她,“是咱们军中没箭了么,要你带回来。”
      乔陌白她一眼,“还不快给我拔出来!”
      云素扶她坐下,“你忍住了啊。”
      乔陌点点头,双手抓住胡床床沿,云素先是剪了后面多余的箭矢,才绕到乔陌前面,神色担忧:“我要拔了。”
      乔陌脸色苍白无力,说不出话,只是点头示意。
      云素说干就干,一点准备的时间也没有给乔陌留。随着云素的动作,乔陌听见了箭矢从皮肉深处抽离的声音,不同于箭矢射入的沉闷声响,被抽离之时,声音就像绢帛撕破,脆生生的。
      乔陌叫喊不出,只是用右手狠狠地砸向胡床。
      云素抽出箭后立马用酒消毒,更让乔陌深觉生不如死的痛楚。云素手上忙活不停,喋喋不休:“没事了没事了没事了...”
      乔陌整个人一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神情,她很想反驳云素,但是没有开口的力气。连一个抱怨的眼神都使不出来,只得乖乖地接受云素的“蹂躏”。
      孙权听到乔陌营帐内发出的声响,放心不下,连忙赶来查看。
      云素麻利地上好药,拍拍手,“好了。”
      乔陌待力气回转了些,才闷声道:“云素,你还不如直接杀了我。”
      云素一口你罪有应得的腔调道:“活该,谁叫你私自去沙羡城。”她起身,却见孙权的身影在营帐外。云素走过去施礼,“见过主公。”
      孙权刚刚瞧见她们在疗伤,一时也不知道该不该进去,就问云素,“乔陌的伤可还好?”
      云素答得俏皮,“没事,死不了。”但见孙权神色,又毕恭毕敬地补上一句:“只是箭伤,且箭头上也没毒。脸上的划痕不碍事,都处理好了也敷上药了,慢慢将养些就是了。”
      孙权这才如释重负地点点头,“那就好。”

      乔陌吊着手,和凌统一起走在河畔。凌统擦去了脸上的血污,整个人看起来面容清秀。乔陌不禁打趣他:“原来竟是一个翩翩公子,昨日着实没有看出来。”她本来只是随意看了一眼,但又想起那日在采薇楼看到的少年,愈发觉得相似,不免又细细打量着。
      凌统被她看得面上一红,有些羞赧地将此行的目的托出。“给你,父亲以前多处受伤,用了多种药,就这个管用。”凌统手心微微出汗,小巧的药盒的周边在晨曦微光下散发着光晕。
      乔陌接过来,“多谢。”
      凌统连忙摇头:“是我该谢你才是,昨日你连救我几次,不然今日凌统哪能站在这里。”
      乔陌也不同他寒暄,点一点头道:“那你确实该谢我的。”
      凌统颇有些为难地开口:“那个...还不曾得知姑娘姓名”
      乔陌闻言回头看着这个少年,脸上挂着为难的表情,眼睛也随着主人的尴尬不停地眨着。她忍不住笑道,弯腰捡起一块平整的石头,用她完好的右手扔出,“乔陌。”
      “是阡陌的陌?”
      乔陌收回手,点点头:“嗯。”
      “好,我记住了。再不会忘了。”
      说完这句话,凌统又沉默起来。
      他垂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倒是乔陌开口打破沉默出声询问他:“想报仇?”
      “嗯?”
      乔陌看着他,带着少年人青涩的脸庞,是还没有完全长开的一张脸。她声音懒洋洋的,“想要报仇,有能力吗?”
      “会有的。”凌统说得有些咬牙切齿。
      乔陌等的就是这句话,“别再冲动了,有能力的时候再去做那件事。”
      凌统听得似懂非懂,忽然对着乔陌的方向行礼:“见过主公。”孙权走近,乔陌也行礼道:“见过主公。”
      孙权冷哼一声,“你还知道孤是主公。”这一句话,不知道是说给谁听。
      孙权看着凌统,声音柔和许多:“听公瑾说,你父亲为你取了字,是公绩,对吧?”
      凌统颔首,“是。父亲希望统能够做出贡献。”
      孙权点点头,“公绩,当年孤失去父亲的时候,比你还小几岁。”他带着感慨的口吻继续说下去,“即使是个小孩子,也知道父仇是多重要的一件事。”他看着凌统,用长者怜惜的目光看向凌统的双眸,“所以公绩,孤懂你,但是你要记住,报仇不仅仅是昨晚的冲动那一种方式,等待一个适时的时机,再次出击,也是一种方式。”
      凌统眼眶泛红,抱拳行礼:“统明白了!”
      孙权扶起他,“你父亲的兵,孤给你,你父亲的官职,也一并给你,莫要叫孤失望。”
      “属下领命!”凌统深受感动,但此时还是压抑着自己的情绪。见孙权似乎还有事与乔陌交谈,凌统适时退下,只余他们二人。
      乔陌颇有些紧张,估摸着孙权还没有消气,又开始认错:“主公,属下知罪了。”
      孙权倒是心情颇好地问她:“又知罪了?哪错了?”
      乔陌踌躇半天,方开口道:“不该去沙羡城下...”
      “嗯,还有呢?”
      “还有就是...不该放任凌统去找甘宁...”
      孙权叹气道:“是不是因为甘宁你才去的?”
      乔陌登时下跪:“属下与甘宁当时在皖城确实有过约定,待他浪子回头,有所建树之际择主而栖。属下本意是让他到江东来,但是黄祖截断来他的去处,加之属下也不敢在当时就言江东种种,便...”听得乔陌慌张的解释,孙权看着她不觉有些好笑,“你起来吧。”
      听得孙权话语中隐隐有些笑意,乔陌才大胆地站直,抬头看着他。
      孙权一直背在后面的手放开,他也拿着一个药盒,一面打开一面嘲笑乔陌道:“好歹也是一个女孩子,身上一个箭窟窿,脸上又是一道疤,谁敢娶你?”他在手上沾了些药,势要为她上药。
      “过来点。”
      孙权动作轻柔,怕一时不慎让她伤势加重,乔陌不敢说话,静静地看着孙权。他上完药后把盒子给她,“每日两次,记住了。”末了他又加上一句,“太丑了。”
      乔陌闻言忍不住小声抽泣道:“属下...记住了...”
      孙权看见她的眼泪还以为自己说过了,不免有些慌张,“怎么了?怎么哭了?”
      乔陌慢慢止住泪,“很少有人为属下上过药。”她说着,还破涕为笑。
      孙权听后也是怅然,“以前,都是兄长给孤上药,如今,兄长也不在了。”两人沉默地行了一段路,孙权忽然开口道:“你这次,可又与甘宁约定了什么?”
      乔陌摇头,“算是决裂了。”
      孙权闻后沉吟道:“他算是难得的将才,可惜黄祖不识人。孤想着,若他能投奔江东,倒也不失良策。”
      乔陌脚步一顿,讷讷地开口:“昨晚甘宁确有意投奔江东,但属下以为当时情景之下,那只是他脱身的托词,便拒绝了。”
      孙权回过头看她一眼,没有责备的意思,“那他武功如何?”
      “可谓上乘。”乔陌实事求是道。
      孙权目光看着远方,“可惜了,可惜了。”乔陌试探性地开口,“不然,属下去找他?”
      孙权摇头,“公绩新丧,如此作为,叫他寒心。”
      乔陌沉默地跟上他的步伐,孙权忽然轻声叫她:“乔陌。”
      “嗯?”
      “甘宁...你莫要怪他,各为其主而已。”
      “属下明白。”
      “甘宁那样不羁的人,孤想黄祖必定不能全然掌握,若有一天,甘宁再来,你要帮孤留住他。”
      “那破贼校尉...”乔陌此言,是指凌氏父子两人。
      “一味沉溺悲伤是不可的行为。孤给公绩三年时间,这三年,孤不用甘宁,”孙权看着远处的沙羡城,“这沙羡城,就像孤的克星一样。”
      乔陌想着昨夜情景,沙羡城没有多少兵力抗衡,“主公不若一鼓作气,今日死战,或许就能将沙羡城拿下了。”
      孙权点头,“甘宁既然被留下来,就是送死的。黄祖一直不待见他,怎么可能给他过多的兵力部署。”
      乔陌附和:“属下昨日去沙羡城,那外围过于空旷了些,想来是甘宁兵力不够,连外围都顾不上了,只好尽量留在内城。”
      她想想,又道:“其实甘宁若是真心投靠江东,或许可以不费一兵一卒,也不必见血。叫他投诚就好了。”
      孙权苦笑:“眼下只怕是不行了。”
      乔陌听其话语,虽无责备之意,但落在她心上,总还是觉得是在指责自己昨夜的莽撞。
      “今日的仗,只怕是不容易,毕竟已经到了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局面了。”孙权如是道,“对了,你可别说什么一鼓作气。”
      乔陌不解:“为何?”
      孙权难得地笑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由此可见,这不是什么好词。”
      乔陌听他玩起文字游戏,想是心情舒畅,大胆反驳道:“可是这后面也说了,彼竭我盈,故克之。我们,还是会赢的。攻克沙羡,意料之中。”
      “借你吉言吧!”孙权爽朗道,转身回营帐,乔陌跟在他后面。
      她看着他的背影,如林间孤松,岩岩挺拔。晨光熹微,将他的身影照落在自己脚边,明知是不敬,却还是用脚轻轻碰了一下那道光影。
      也都怪梓晞,谁让她编排戏本的时候非要说什么“踩了一个人的影子的话,就是依附着身影而活了,就要用永远在一起了”的胡话。
      这一小动作让她不免有些心惊肉跳,脸上也红晕起来。孙权正好回头,瞧见不免疑惑:“你怎么脸这样红?可是伤口有不适?”
      乔陌睁着眼说瞎话,“可能,是阳光照着的原因吧。”
      孙权不疑有他,走在她前面,“你就走在孤身后,孤替你挡住。”
      乔陌也不推脱,“多谢主公。”
      这样,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走在他身后,踩着他的影子,生死不离。

  • 作者有话要说:  从此忠孝难两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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