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将在何处醒来》正囡

2、流逝

　　莘娉婷住在闫舒毓在市中心的一套公寓里。
　　傍晚的时候，闫舒毓去了公司，忙着nature上市的事情。
　　莘娉婷躺在床上睡觉，再一睁眼，房间一片漆黑。
　　她拉开厚重的窗帘，光影交错，趁势而入，车水马龙。
　　她敲开灯，看了看墙上的钟表，已经深夜了。
　　她去推开浴室的门，拧开花洒和浴缸的水龙头，又倒在浴缸里，任凭水洒在头上。
　　她真不想去考虑那些事情。
　　她是被冰冷的水冻醒的，浑浑噩噩一个小时过去了。
　　她披上睡袍，准备下楼倒杯水。
　　她走在楼梯上，顺着木质扶手的缝隙，看见了若有若无的身影。
　　她惊怔。
　　楼下白灯如昼，来人稳如泰山般坐在中央，旁边站着一个人。
　　她走下来，视线放大，仿佛看见岁月在他身上停留的痕迹。
　　旁边的男人推门离去。
　　莘文天扶了扶额头，抬头看着她。
　　只听见水从壶中倾泻而出的声音。
　　她别过头，又不经意间开口：“莘董事长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莘文天摘下眼镜，，气息微弱：“听说你回来了，过来看看你。”
　　她慢悠悠喝了口水，苦笑道：“不用麻烦了，我也不想见你”
　　“我知道，你还在怨我。”
　　”不敢，您是正确的。哦不，您永远都不会错。“
　　她转身，看着他，眼睛已模糊，这种感觉并不熟悉。
　　”呵呵，事实证明，您很正确。你清除了成功之路上的绊脚石，然后平步青云。“
　　这些话她几乎是用歇斯底里的声音喊出来的。
　　”你一定要用这种方式和我交谈吗？“
　　她甩了袖子，蹬蹬走上楼去，再下楼已换好了运动装。
　　”对了，莘董，别打错了算盘，我回来不是为了和你演什么父女情深，你的那些要求我通通不会答应“
　　对面的老人叹了口气，淡若水地说：“原来你一直这样看我”
　　莘娉婷握着门把手，脱口而出的话没了情绪：“如果可以，请你不要出现在我的生活里。”
　　她跑到了街上，说逃避她自己也承认。
　　可她不觉得愧疚，因为莘文天的人生比她逃避了太多。
　　十年了，她没有一分一秒不恨不怨这个和自己流着相同的血的男人。
　　街灯照的周遭白亮如昼，凌晨的北京依旧苏醒着，犹如一个成熟的少妇，闪灿着，永不眠。
　　忽远忽近的车流匆匆向前，忽明忽暗，未曾等待时间。
　　夜间的冷冽吹得地上的落叶“哗哗”响动。
　　莘娉婷低头，只有几片被树干遮住的颜色的黑影，静谧地低语。
　　她一直沿着人形路跑，甩掉迎面而来的秋风。
　　背后的头发一直向后，一会就飘散了。
　　北京的变化如沧海桑田，就十年的时间。
　　从一无所有到满载而归。
　　从青涩到泛黄。
　　从熟络到陌路。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时间长的像这永无休止和尽头的道路，久到令她恍惚。
　　后来唯一的那次，她和闫舒毓为碧荷蓝滴挂牌的时候，她喝得太多了，指着办公室的中央的空白墙面说：“这里还缺一幅画，就一幅画而已。”
　　她闭上眼睛，有些东西就像一根刺，永永远远梗在她心头。
　　闫舒毓拿着香槟瓶，看着空旷的四周，拍了拍她的肩，苦笑着说：“还是我陪着你。”
　　良久过后，莘娉婷睁开闭上的眼睛。
　　也是这样的白色，我讨厌白色。那天晚上啊，真的很冷，还下着雨。我被我爸的秘书接到医院里。走廊里一个人都没有，我一个人走了好长的路才走到门口，那个屋子里全是白色，白色的布挡住我妈妈的脸，我看不见她，十二年了，那幅画也走了十二年了。可是我也不可思议地和这身白色一起度过了这么长时间。”
　　莘娉婷走过去，抢过香槟瓶，仰起头一口全部喝掉了。
　　”我要买回来，然后把它挂在那里，你帮我，舒毓，求求你.“
　　后来又一次闫舒毓问他，能不能选择原谅。
　　她轻叹一声，又笑了。
　　闫舒毓就再没在她面前提过莘文天。
　　回忆戛然而止，她已不知不觉走到了一所中学的门口。
　　以前的双扇大铁门已被换成电动伸缩门，门口只有一盏发亮的高瓦特照明灯。
　　她一跃翻过高大的院墙，进入了红绿相间的操场。
　　忽然她对浑浊不清的夜笑了笑。
　　那时候她收藏了很多大白兔的亮光糖纸，因为那些日子她过的不赖。
　　朦朦胧胧的，她透过微弱的月光看见一具挺拔的身影。
　　她走近，惊睁了眼睛。
　　她耸下肩头，试图隔着黑夜表达不满，“简少如此煞费苦心，觉得这桩生意不能十拿九稳，劳大驾亲自跟踪我吗？”
　　他蹬脚而起，伸开修长的双腿，站了起来后面向她。
　　”你在德国生活这么多年，中文为什么还表达的这么伶牙俐齿？“
　　莘娉婷戏谑地看着他，不屑地说：”你从小在美国长大，中文也好到可以威胁人了，不是么？“
　　简佑浩看了看手上的腕表，莘娉婷嘴角一勾：“你就这么自信我会把碧荷蓝滴给你？”
　　他走进她，直到两人隔着只能听见彼此呼吸声的距离。
　　他又低下头，她感觉耳边的热气涌来。
　　凉薄如他，：“第一，你是很聪明，可以独当一面。第二，如果我跟踪你，我会提前一个小时到这吗？第三，我小时候在国内住过一段时间。第四，关于碧荷蓝滴，这只是个时间问题。最后，如果没猜错，我们是校友。”
　　她孤注一掷般的撇出一句话：“如果我就不答应你呢？”
　　男人向后退，突然转身，自负地昂起头。
　　耳边的风呼呼作响，却仍旧没吹乱他的声音，
　　”你不会，因为你是莘娉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