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过无痕》愿夏唯安

2、上药

　　玖正司又称为皇帝的看门狗，只为皇上办事。姜国历代帝王都喜音律，故而玖正司的等级以音律为名——宫商角徵羽。宫辈只有四人，商辈有八人。角徵羽三辈人数不定，只看排名，排名靠前者待遇也就越好，而排名的前后则是靠自己的本事。如是将自己前面的一位杀死，取头颅最上方的皮交给商辈便可取代被杀之人的排名。
　　在玖正司杀人也是有时间规定的，只可在春末夏初这二十天的子丑时可以动手。在这段时间玖正司没有皇室的任务，整个司里充满着血腥味。角徵羽三辈拼命的争前十名，前十名又拼命的提防别人暗杀自己同时又去刺杀商字辈的师兄师姐，如若成功便可晋升为商辈，商字辈若想挑战宫字辈则需一月前向挑战者立下战帖，在玖正司正殿前决斗，若是成功则可进为宫字辈。
　　瑞莹雪每当想到八岁那年进玖正司时的样子都会觉得头皮发麻。羽字辈都是向她这样大的孩子，羽字辈是最安全的，没有人会去杀他们，却也是最低微的人。瑞莹雪这些羽字辈需要给宫字辈的师兄师姐们洗衣服做饭，还要每日练武受了伤也没有要可以吃，只能靠自己挺过去。
　　偏得瑞莹雪是个不服输的又是个个习武的好胚子，一路上竟也爬到了宫字辈的大师姐。
　　瑞莹雪还记得第一次杀人是在十岁那年，第一次懂得与男子不可硬拼也是在那时。
　　角字辈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竟喜欢小女孩。几次三番对瑞莹雪动手动脚后，瑞莹雪才反应过来那不是哥哥对妹妹的关切，可瑞莹雪那年才十岁，练武也才两年，如何能杀一个二十几的男人。
　　玖正司的毒是靠自己调制而成，原料都在西面偏殿那里。瑞莹雪自己翻了藏书阁中几十本记载毒药的书终是兑好了毒药。说是毒药，也不过就是最简单的封脉之药。
　　毒制成了便是下毒了。
　　“庞廷哥哥，今日莹雪多做了几道菜还偷了一坛酒，哥哥可要赏脸来尝尝？”瑞莹雪对着那个让她犯恶心的脸，说着让自己都恶心的话，还要陪出一副笑脸，心中升起一阵恶寒。
　　被唤作庞廷的男人似乎是有些吃惊，可转念一想或许是这个小姑娘想让自己在玖正司这杀人不眨眼的地方多多照顾她。这也是玖正司里的规矩，不管人是谁杀的只要上交人皮便算自己杀了人，玖正司里的人大多是变态，武功高的人帮弱者自然不是白帮。庞廷只觉得瑞莹雪总算是开窍了。
　　庞廷眯着眼睛对身高还不到腰部的瑞莹雪说道：“莹雪，只要你听话，我就祝你当角字辈数一数二的人。”
　　瑞莹雪乖巧的对庞廷对笑了笑，边给他夹了一口菜，又斟上了一杯酒道：“哥哥肯照顾妹妹，自然是妹妹的福分。”
　　几杯酒落肚通身都暖和起来。庞廷原本是可以查觉酒菜里被动了手脚，却被瑞莹雪那一双稚嫩却又带着几分媚气的双眼盯的心中春意难挨，哄骗的吃进了不少。反应过来时，已是经脉被封。
　　“好你个小浪蹄子，小小年纪就敢给我下药，我弄死你。”庞廷说话的时候嘴里的饭菜又喷出来不少，直叫人心中生厌。
　　庞廷一伸手就将瑞莹雪压在身下，双手死死的掐住她的脖子。瑞莹雪自知拼蛮力一定没有胜算，连忙将前日备好的毒蛇放出来。那毒蛇刚见光明便朝庞廷手臂咬去，庞廷吃痛，低头一看竟发现手臂已经绛紫，恍惚间蛇毒已然攻心，跪倒在地。
　　瑞莹雪摸着脖子干呕几下，才从刚才的窒息中回过神来，拿起身边的长剑看着地上的庞廷。
　　庞廷此时已是无力反抗，硬是爬起来跪在瑞莹雪脚边哭喊道：“你饶了我，你才十岁，成为角字辈又能如何，排名在我之后的，一定会拼了命的杀你。你放了我，我保证再也不打扰你我还会护着你。”
　　“我自然知道角字辈不是好待的，但我也不想在受别人的欺辱。”瑞莹雪说这句话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双眼也不在勾魂，死死的瞪着地上的人，将剑直直的插进庞廷的喉咙里。动脉被割鲜血喷了瑞莹雪一脸。
　　瑞莹雪猩红的双眼死死的盯着地下的尸体，嘴角噙着冷笑。恍惚间泪水模糊了双眼。
　　似乎是在哭自己的无能为力，又似乎在嘲笑自己的命运，当然瑞莹雪更多的是害怕。才十岁本应承欢在父母膝下，学习女红的她现在变成了一个双手沾满鲜血的人。
　　瑞莹雪暗自起誓：从今往后，再也没人可以欺负我。
　　楞了一会终是反应过来，拿出匕首将庞廷的皮拔下来送给师傅。

　　“公主殿下，你慢点走，别摔倒了。”
　　瑞莹雪被翠儿的话拉回现实，知道是瑞莹霜来了。
　　“长姐。”
　　来的是宣妃的小女儿，瑞莹霜。按照血缘关系，瑞莹雪算瑞莹霜同母异父的姐姐。
　　莹霜虽是不在乎这些虚的名号却难免挨欺负。偏还是个不聪明的，教导嬷嬷交的东西总是学不会，只得私底下加倍用工。性子还随了母亲，像那软糖一般，若是被哪个公主欺负了或是被教导嬷嬷训斥了少不了哭一通。平日里都靠瑞莹雪这个大六岁的姐姐照她大帮她出主意，才能在皇上面前讨个欢心。
　　虽说瑞莹雪不是皇帝所出，但明面里挂的是长公主的身份，所以皇子见到她都喊一声长姐。说来奇怪，这长公主鲜少露面，就算中秋团圆时分皇家家宴露面了也带着个面具，除了瑞莹霜便是与太子瑞琦见过她的样子。
　　瑞莹雪看着眼睛哭的红红的小人，无奈的笑了一下：“哭什么，奔丧呀。你姐姐我还没死呢，也不会死，能杀死我的人只有我自己，把殿外的翠儿叫进来，现下我的身份已经不是秘密了，让她来上药吧。”
　　翠儿原本在殿外候着，忽然就被自家主子拉进了内殿。还未晃过神就来到了瑞莹雪的床前。她看着床上的女子不禁头皮有些发麻，之间瑞莹雪玄色的外衣被鞭子抽裂了好几处，姣好的面容未施粉黛，应该是疼痛所致，她的嘴唇发白，额头上也甚着一层汗。
　　离挨鞭子的时间有一会了，衣服都粘在了皮肤上，因是玄色外衣，所以不易察觉到底是多重的伤口。“用剪子将它剪开在一点一点的扯下去。”瑞莹雪说这话时像没事人似的，仿佛背部的伤不是她受的。
　　翠儿起初有些惊讶，很快又归于平静。稳定一下便认真的将衣服剪开，在将药兑好涂抹在伤口上。
　　衣服霍着血粘在皮肤上，很多次只能连着皮一起撕下。旁边的瑞莹霜双手握在一起，在一旁哭出了声。
　　瑞莹雪咬着牙，头发都被疼痛出的汗浸湿了，双手紧紧的握成拳头，楞是没喊出声来。
　　瑞莹霜在一旁看着心疼，却也不知道能做什么，只能在一旁哭，见姐姐任的幸苦，连忙握住姐姐的手哭道：“姐姐，你若是痛就捏我吧，我没事的。”
　　瑞莹雪长叹了一口气，握住了瑞莹霜细小的手臂，双眼含着眼泪，终于是挺过去了。
　　上好药后刚想在说两句的莹霜便被候在殿外的嬷嬷催促回学堂学习刺绣。莹霜登时红了眼，又撇撇嘴。莹雪看着这个虽然现在已经没了力气，还是轻声哄道；“好了，姐姐就在这里养伤哪也不去，莹雪想姐姐了就来看姐姐，好不好？”
　　莹霜点了点头，便跟嬷嬷走出了落雪阁。
　　现下四周无人，瑞莹雪仔细的回忆起这几日的经历：原本在杀死户部侍郎是可以全身而退的，可玖正司给自己的地图画反了。瑞莹雪竟然误打误撞的来到了正门，这才被户部侍郎的身边人掀了面具。本想灭口却被户部侍郎家的夫人看见了脸，这才暴漏了身份。
　　答案很明显，玖正司有人要害她！
　　瑞莹雪想到这只觉得背部发凉，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寒意。上过药的伤口处犹如万千蚂蚁撕咬着，奇痒无比，□□与精神夹杂在一起终于将她的理智悉数吞噬。下月初一还要领新的任务，现在的自己也没有办法找出想害自己的人，只能先养好伤，再从长计议。
　　天色渐暗，炎热的天气终于起了一阵微风。
　　窗前挂着的幔纱被风吹起，似乎好奇瑞莹雪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