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过无痕》愿夏唯安

1、受刑

　　晌午，日头正毒。
　　“十七”瑞莹雪握紧了拳头，闷哼一声。身体因鞭子的落下向前倾斜，又在下一道鞭子落下前归位。
　　七月中旬，连风都夹杂着热意。瑞莹雪虽不是易出汗的体制，此时也败给了太阳的攻击。汗液从脸颊滑落，她在外面已经跪了两个时辰几乎中暑，每当身体机能撑不住要晕厥时，背部的疼痛又会将她拉回现实。
　　“三十”这两个字瑞莹雪几乎是咬着牙喊出来的。身体终是支撑不住由手掌支着从地上起来，像殿内拱手行礼。背部的鞭伤被她撕扯到，可瑞莹雪却未抬头，只是等着殿内声音。
　　“陛下，瑞莹雪身为玖正司宫字辈师姐，此次任务失败按玖正司的规矩受罚以儆效尤。三十下鞭刑已经受完，臣先带着玖正司剩余人员回去处理剩下的名单，瑞莹雪在这受罚即可。”殿内一名男子向正中央坐着的皇上弯腰拱手道。
　　细看他身穿玄色长袍，腰间束着祥云宽边锦带，细看袖口都襄绣着银丝腾云纹。腰背挺拔背影望去十分结实，一看就知是多年习武之人。身后原本看着瑞莹雪的商字辈见状连忙跟随曹懿行礼。
　　坐在龙椅上的人便是姜国的帝王瑞怀宸。他微微笑道：“原本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哪里还需要加刑，玖正司的规矩领完即可。你带着他们下去吧。”
　　瑞怀宸说罢，拿起茶杯喝了一口，依旧是笑容在脸上挂着，眼睛微眯。放下茶杯后向后轻靠，抚摸着手中的如意，让人猜不透他心中所想。
　　“臣告退”曹懿听后便弯腰拱手后退至殿外，看了一眼还在太阳下行礼的瑞莹雪，微微摇了摇头。转身带着身后的徒弟离开皇宫。
　　一个宦官小步走到瑞莹雪面前，面带笑容发出尖细的声音：“长公主，陛下有请。”
　　瑞莹雪不禁打了一个一个冷颤。
　　她并非皇室血脉而是母亲宣妃入宫前就有的女儿。按道理自己应该在祖父家长大，毕竟皇室血脉不可混淆。可在自己六岁那年突然下圣旨让自己入宫，还是以长公主的身份。当年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瑞莹雪高兴极了。四岁那年母亲就入宫了，她便自己在祖父家长大，一想到可以见到母亲，瑞莹雪高兴的一整夜都没睡好。可第二天上马车时，祖父祖母的神色并不好，似乎自己要经历什么疾苦一样。瑞莹雪当年还很不理解：明明是要见到母亲了，为何祖母却是苦着一张脸？
　　现在想想，许是祖父祖母也想到了最重要的一点：母亲入宫前已不是处子之身，姑且可以当作皇上爱之深，可以接受。可皇上为何要接一个与自己没有血缘之人进宫还任做公主想到这，瑞莹雪已走到殿前。
　　“儿臣无能，不能为父皇分忧，还请父皇责罚”，瑞莹雪连忙跪下叩首道。
　　龙椅上的人连忙过来扶起地上跪着的人。
　　“这没多次任务你只失败了一次，这没什么，朕只担心你的安危。”
　　瑞莹雪望着眼前的男子，他身为帝王却是春风入狱般的温柔，明明是一个男子却长了一双桃花眼，见谁都好像深情不悔的样子。可这样却更让瑞莹雪感到恐惧。因为你永远都猜不到眼前人在想什么，所有的惩罚都是别人再做，而自己却是安慰别人的人。似乎所有人都不过是鱼塘里的鱼，而他是整个鱼塘的主人。
　　“这些年你幸苦了，姜国如今的样子你功不可没。”
　　瑞莹雪不知今日皇上是怎么了，只好顺着他达道：“为陛下分忧是儿臣应进的本分，陛下让儿臣杀的那些人都是对姜国有害之人，儿臣为国效力，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昨日在户部侍郎那里被人摘了面具让人发现儿臣的身份是儿臣的失职，还请陛下降罪。”
　　在皇宫中瑞莹雪是长公主，皇室的公主哪里有出门行刺的道理？故而瑞莹雪每次执行任务之时都会带上面具，以防身份泄露。昨日在户部侍郎家中却被侍卫摘了去。瑞莹雪是玖正司杀手这事除了玖正司的人旁人便只有皇上知晓。若是平常侍卫倒好可那人是户部侍郎贴身侍卫，宫里欢宴时也是见过瑞莹雪的。他当即禀告给户部侍郎府的主母，现下怕是整个上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里都知道当今长公主瑞莹雪是玖正司的杀手了。
　　“朕当日对你说的话可还记得？”皇上她说完眯了眯眼睛，笑着问她。
　　“陛下肯接儿臣入宫是看在宸妃娘娘私念女儿的份上，送儿臣去玖正司是想让儿臣为国效力，做姜国最好的一把刀。”
　　瑞莹雪至今都记得八岁那年的事，已经懂事的她明白了自己的身份，也不敢对皇上有多亲近，好在额娘得宠，下人还算客气，吃穿用度一样不少。那日正在院里捉蝴蝶，却被皇上身边的江公公带去了御前。原来是自己太不安生，因刚进宫的肖美人骂自己是野种竟就将肖美人的脸给抓花了。说来也好笑，肖美人身边那么多宫女都拦不住一个八岁的孩子。
　　“朕现在还记得你那日来朕面前的眼神，像一头狮子。虽说膝盖跪在地上，可眼睛却死死盯着肖美人，若是眼神可以杀人恐怕肖美人早就死了。你入宫以来，被你母亲保护得很好，朕那日是第一次见你便明白，你是一个习武的料。”
　　背部的伤痛让瑞莹雪无法仔细思考皇上的话，她不明白今日皇上到底想说什么。当日皇上对自己说，若是练得好则可以见母亲，若是练的不好，就一辈子待在玖正司和落雪阁，见不到任何人。为了见母亲，她一直是玖正司里最刻苦的那个。玖正司是姜国历代君王为了铲除异己而设立的部门，想从羽字辈混上去则需要杀狗足够的人，这些人还有可能是朝夕相处的玩伴。终于爬到了宫字辈却让人看见了自己的脸，瑞莹雪心中明白，自己的命怕是不长了。
　　“朕从未对一个女子如此痴迷，朕明明知道你的母亲之前与别人...还有了孩子...朕还是为了她将你接到宫中，为的不过是让你母亲开心罢了。朕当日看你的眼神就像看到打猎时那只中箭濒死的狮子望着朕不服的眼神，你与你的母亲很不一样。”
　　皇上此时背对着瑞莹雪，似乎在回忆，又似乎在感慨。
　　那个寺庙碰见的姑娘终究是宫门囚禁了她。
　　“你母亲知道你在玖正司后，在朕的寝宫外哭了很久。”
　　瑞莹雪感慨于宣妃知道消息的速度，定是哪个妃子告诉她的。正想着如何为母亲求情却突然听到皇上的声音：“你先回落雪阁养伤，朕让瑞莹霜去陪你。”
　　瑞莹雪不知道皇上想做什么，只得行礼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