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面树人》纪黍离

40、第 40 章

　　李璋和汉密尔顿回来了。这次看守的大兵比上次的安静得多，除了不能不能出餐厅，没有刻意给朱安他们找麻烦。还算顺利的吃过了晚饭，几个人愁云惨淡地坐在床铺上。温莎夫人占了一张通铺，李璋二人和朱安他们挤。本来餐厅里有九个人，一天的功夫就少了两个走了一个，老约翰还在外面生死不知。严鲁氏精神不济，已经在离李璋二人最远的角落睡下了。成茂还是坐在温莎夫人床边，不动也不说话。朱安二人和李璋二人凑在一起，也只是相对沉默着。“我今天才明白原来世事无常是这么个意思”，李璋率先打破了沉默，“好不生的怎么会走火呢？这个波洛怕是想把我们一个一个都杀了。”“不会，他不敢。我知道波洛家族，他们是做海盗起家，后来被女王授了勋，勉强挤进了圈子，老牌贵族是瞧不起他们的。他们嘴上不说，心里也是觉得自己低人一等。他们嫉恨老牌贵族，但是不敢公开叫板。”“那他怎么还敢这么做？”“我倒觉得恐怕是真的走火了。温莎家族是根基深厚的大贵族，温莎侯爵生前也很有名望地位。温莎夫人差了一点，也不是能随他揉捏的，估计波洛今天也是被吓住了，应该会有一段时间不再过来。至于软禁，估计他是看到了餐厅招牌，想着天高皇帝远，想要给汉密尔顿家族找点麻烦。”“原来如此。”四个人又沉默下去。
　　“我来教你们折纸鹤吧”，朱安强撑起一点笑容，“据说纸鹤能把人的愿望和灵魂都带给神明。”成茂动了一下，从床边站起来。保持一个动作太久，他有些步履蹒跚地走到朱安他们的通铺前，“我可以一起学吗？”“当然可以”，朱安说着想去账房找能用来折纸鹤的纸。严树人先她一步下了床，把自己的小包裹拎过来，从里面取出一沓纸和几支笔，“我习惯随身带着纸笔，没想到在这个时候用上了。”朱安接过纸张，那纸是很软的宣纸，但是现在也没得选择。“先把纸张裁成方形”，朱安边折边解说，“然后再对折，把两个角分别折在两面，再撑开变成方形······”四个男人看着朱安的手指灵活地动着，几下就把一张方形的纸变成了一只嘴尖尖的鹤，即使朱安做了解说，他们还是觉得有些应接不暇，手上的纸张大都停留在方形。朱安无法，只得一个步骤一个步骤地教他们。成茂学得最认真，大家也知道他大概是什么心情，朱安就着重教成茂，剩下三个人跟着偷师。勉强掌握了技法，但是宣纸太软，几个人手上的劲儿掌握不住，常常没折几下就把宣纸扯破了。虽然学得最用心的是成茂，学得最快的却是严树人。他最先折出一只看着像模像样、翅膀也没有扯破的纸鹤，当然这也和朱安帮他折了最精细的一步有关。每个人都有一只自己的纸鹤了。成茂多折了一只，小心地放进温莎夫人交握的手里。
　　终于熬过了睡前的几个小时，躺在床上的人都松了一口气。他们既要克制自己的情绪，又要照顾他人的情绪，属实很疲惫了。朱安一钻进被子就缩回严树人怀里，严树人伸手揽着她。感受到怀里的颤抖，严树人心里满是细细密密的心疼。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朱安。他既不知战争何时会结束，又做不出大家一定会平安无事的承诺。他握住朱安的手，“手怎么这样凉？”回应他的只有一声浅浅的抽泣。严树人把朱安的双手揣进怀里，“脚冷不冷？踩在我腿上吧。”严树人等了半天，才等到朱安带着鼻音的“冷”，接着他感觉到小腿上附上两片冰凉。朱安的脚也是小小的，脚踝细细的，踩着黑色的高跟鞋时十分好看。他给她买过一双鞋，却到现在都不知道尺码。“安安，你穿多大的鞋子？”“你嫌我脚大？”朱安更委屈了。“当然不是”，严树人就差指天画地发誓了，“我不喜欢裹小脚的。你穿高跟鞋好看，等咱们回去我再给你买鞋。”“好啊”，朱安只管答应。现在问还能不能回去，也太过于煞风景。
　　似乎是朱安的纸鹤真的起了作用，第二天众人在餐厅看到老约翰时简直大喜过望。半个月不见，老约翰明显地清减了。他的眼窝更深地凹陷下去，两颊的肉也全都熬没了，整个人更严肃刻薄起来。他显然已经和两个卫兵做过交涉，只有一个卫兵站在门口，另一个大概是去通知波洛上校了。“主人”，老约翰看到汉密尔顿出来，仔细地打量他。还好，除了瘦了一点，没有什么伤痕。“我已经带回了老家主的亲笔信，现在只等和波洛上校交涉了。”“辛苦你了，约翰”，汉密尔顿抱住老约翰，在他背上拍了拍。
　　“好一出主仆情深”，波洛鼓着掌走进餐厅，一众人沉默着瞪视着他。“不要这么看我，我怕我会忍不住挖出你们的眼睛”，波洛哼笑着。他转向老约翰，“史密斯先生，您所说的家主亲笔信在哪里呢？”老约翰从怀里取出一个用火漆封口的信封，火漆上赫然是汉密尔顿家的家徽。波洛一把夺过信封展开，他认真看了几眼，眼珠跳动起来，“竟然真的是汉密尔顿公爵的亲笔。”“请您遵守承诺”，老约翰不卑不亢地微微欠身。波洛拿着信封挥挥手，“放行。”严树人和朱安回后院把严鲁氏扶出来，成茂也抱着温莎夫人来到前厅。“温莎夫人怎么了？”老约翰对他离开期间发生的事情都不知情。“被他们开枪打死了”，李璋虽然气温莎夫人招来祸患，但是更加愤怒波洛竟然害死了她。
　　“你们敢！你们忘了我说过的话了，嗯？”波洛上校忽然歇斯底里了，他诡笑着，“我说过这件事不能告诉任何人。”他突然拿出火机作势要点燃亲笔信，“都是假的！半个月怎么可能在华国和大英吉利帝国之间走一个来回呢？你们骗我！”“阁下请三思后行，您知道汉密尔顿家族作为老贵族总有些独特之处，这也是少家主能来华国的原因。”“我不信！”波洛的整张脸都开始抽搐起来，他拿着火机的手颤抖着举起来，终于点燃了亲笔信的一个角。
　　“跑！”汉密尔顿一马当先撞开大兵向餐厅外冲去，严树人和朱安架着严鲁氏紧随其后，然后是李璋和成茂，老约翰殿后。波洛和大兵们一时不察，竟然被他们冲出了包围圈。到餐厅之前波洛就命令过大兵们不许开枪，一个大兵一时情急把枪扔出去砸他们。枪托重重地砸在了汉密尔顿的后脑勺，他软倒下去。“威尔！”李璋扑到汉密尔顿身边，大兵端着枪缓慢地围上去。“都住手！”老约翰突然大喊，“或者大家一起被炸死！” 他举着一个带着引线的包裹。大兵停住脚步，迟疑地望向波洛。“你敢”，波洛咬着牙盯着老约翰，老约翰毫不避讳地瞪回去，“阁下可以试试。”两个人僵持着，老约翰腾出另一只手打燃火机就准备往引线上凑。“住手！”，波洛的眼珠剧烈地跳动着。他环视餐厅，老约翰站在中间，靠近门边是汉密尔顿和严家人，成茂抱着温莎跑不快，被大兵堵在了后面。波洛指着成茂，“你们可以走，他必须留下。”“妄想！”老约翰说完就又举起手准备点燃引线。“不如我们让他自己选择”，波洛笑笑，老约翰的手放下一点。波洛转向成茂，“听好了，如果你从我们□□钻过去，你就可以走。你们”，他指指大兵们，“排成一排。” “欺人太甚！”“好。”老约翰和成茂的声音同时响起。大兵们哄笑着排成一排。“你不必如此”，老约翰还想再劝，成茂却只是面无表情地趴伏着从一排人墙下穿过。他又抱起温莎夫人，没什么表情地问波洛，“我们可以走了吗？”波洛看了老约翰一眼，他还是举着包裹站着，火机已经打燃了。他不确定老约翰手上拿的真的是火药，但是却不想为几个不相干的人冒任何风险。“放行”，波洛极不情愿地挥手，毒蛇一样的眼睛盯着走出餐厅大门的一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