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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 32 章 ...

  •   严树人从药店走出来的时候脸色非常凝重,“元凌,要变天了”。本来朱安还在想着要不要告诉严树人海运的事,一会又想到明天还能再找什么理由把严树人拉出去,听到他这样说,想起什么,心里也隐隐有些不安起来,“怎么了?”“已经有确切消息,津门拳乱闹得厉害,多国要‘协助’清理。但是天津离北京这样近,他们的心思路人皆知”。朱安暗恨自己大意,只顾着和李璋谈海运,忽视了多抽船税的原因就是津门拳乱。津门拳乱,不就是义和拳运动,战火果真要烧到北京了。“那我们怎么办?”“师兄和内山老板都收到消息,联军已经开始集结了。师兄要回家族避难,他有一位长辈很有力量。租界里相比家里稍微安全,师兄已经把药店借我。我们回家,即刻收拾东西,争取明天就能搬进租界”。
      两个人带着枝子匆忙赶回家,梅子已经把晚饭摆上餐桌了。严树人坐下,顾不上吃饭,直接跟严鲁氏说道,“母亲,洋人怕是要打进北京城了。师兄回家了,把在和朝租界的药铺借我,我们搬去那边,比在家安全”。“迅哥儿,你此话当真?怎么会呢,洋人怎么可能进得了北京城呢······”严鲁氏喃喃自语。“母亲!千真万确。就算最后是虚惊一场,但是有备无患啊”,严树人言辞恳切。严鲁氏有些动摇,“那你师兄的药店里可还有别的人?”“没有了。师兄一家已经离开,药童帮工也全部遣散了”。“······好”,严鲁氏沉吟一下,答应得还算爽快,“什么时候搬走?还回来吗?”“越快越好,最好今天就开始收拾。在战事平定之前应该都不会回来了”。“晓得了。先吃饭吧。吃完饭各人收拾各自的细软,特别贵重的就不要带了,用油纸仔细地包好封在箱子里,在院子找个地方好好地埋起来,多少年回来都能找到”。在如何操持家事方面,严鲁氏显然比几个小辈更有经验。
      朱安最贵重的二百两银票已经换成了一张合同,却马上就遇到了这样的事,她只能祈祷吉利国的国旗能让李璋二人的船队顺利归航,不要让她的家底打了水漂。朱安又取了一张油纸把合同密密地裹了,每一个缝隙都压实,以防合同发霉。她几乎没有什么东西:两箱旧衣物、陪嫁的被子、陪嫁的一副珍珠头面一副玉石头面和其他耳环戒指镯子之类的首饰、陪嫁的妆奁,还有就是她自己添置的一套西装和这几个月攒起来的二十多两碎银。和碎银装在一起的还有餐厅经理的印章。朱安把合同单独装在一个只刷了清漆的小盒子里,这是她最宝贝的东西。剩下的首饰一类全部集中到装头面的盒子里,落了锁,钥匙被朱安随身带着。她随身带着的还有碎银、印章、身份证明和通关的路引。至于衣服被子一类,朱安觉得没必要带上,就穿了一套厚衣服,又包了一套薄的应急。
      朱安捧着两个盒子走到前院的时候,严树人正拿了工具准备挖坑。“迅哥儿,这坑你准备怎么挖?”“我想在海棠树下挖一个大坑,大家的东西放在一处,又有标识,可能更好找。”“我觉得不好,我们好找,万一有搜家的人来也好找。要不在四个墙角挖四个坑,大家的东西分散来放。”“也好。那我先去西南墙角”。“迅哥儿,你的东西收拾了吗?”“我没有什么特别贵重的,只有两本手稿和德语教案值得处理一下,包起来很快”。“那你先去把书稿打包吧,我来挖”。“你可以吗?挖土很累的”。“没事的,你快去快回早点回来替我就行”,朱安摆摆手,把严树人往卧室的方向推。严树人被她推着走了几步,终于还是被说服了,“那你不要逞强,挖不动了就放着等我”。“知道了,还能累着我不成,你快去吧”。严树人才去书房整理自己的书稿了。
      朱安拿了锄头,先到两个墙角中点的地方贴着墙开始挖坑。她挖的这个坑不大,但是很深。朱安头上挖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终于把坑挖得有她一条胳膊深了。朱安取出装了合同的盒子,在上面又包了一层油纸,就把它好好地放在坑底,然后把挖出来的土密密地填回去,压实,又从周围的地面上捧来浮灰盖上,让刚刚被挖开过的地面不那么显眼。做完了这些,朱安才回到西南墙角。
      严树人拿着三个油纸包回来的时候,朱安只在墙角挖了一个浅浅的坑,却已经满头是汗脸颊泛红了。他有些无奈地接过朱安手里的锄头,“去歇一会儿吧,看看母亲要不要搭把手”。朱安觉得自己被小看了,但是不能辩解,只好点点头退开了。严树人三两下就把墙角的坑扩大加深了一倍。他其实也不会做农活,但是一力降十会,只是挖个坑还是绰绰有余。
      朱安到主卧的时候,严鲁氏和梅子已经收拾出一个落了锁的箱子,足有朱安合抱那么大,是要埋在院子里的,也不知道装了什么。她们俩正合力收拾要带走的东西。衣物、佛珠、经文,甚至还有几条被子。朱安想提醒她们一切从简,又觉得没有立场说这些话,只跟严鲁氏说了一声,就抱着箱子先回院子里了。
      那箱子看着虽大,抱在手里却没什么重量,朱安猜应该是首饰契书一类的东西。“迅哥儿,母亲的东西收拾好了,你把坑挖好了吗?”“好了”,严树人挖了一个大概半米宽一米深的坑。朱安蹲下身把严鲁氏的箱子放进坑里,箱子几乎立刻把坑填满了,“那这个坑就给母亲用吧,我们的东西再挖一个坑来放”。严树人点点头,又去院子的东南角挖坑了。他和朱安的东西都不是很多,就挖了稍小的坑来放。他的书稿容易受蛀发霉,虽然包了油纸,朱安还是又打开了嫁妆盒子把书稿也塞进去了。等两边的东西都埋好,严树人也出了一头汗。但是不能休息,他还要准备随身携带的东西。在这一点上,严树人和朱安是一致的,一切从简。他连衣服也不带,只带了碎银、印鉴、身份证书、路引、一沓纸、两支灌满水的自来水笔。
      几人几乎一夜没睡,等一切收拾停当,已经到了后半夜了。几个人在饭厅碰头,朱安和严树人都只随身拿了一个小包,严鲁氏梅子和枝子却都背着一个包袱,严鲁氏手里还捧着一个牌位。“母亲怎地带这么多东西?要轻装简行才好”,严树人想劝严鲁氏把不必要的东西丢下,可是严鲁氏认为已经足够精简,“不知道要在外面住多久,被褥衣物都是必须的。我带了佛珠和佛经为严家祈福,我和你父亲也是分开不得的”。话说到这个份上,严树人不好再劝,只拍板一家人趁夜上路,争取在天亮前到达药店。不然他们一行五人,拿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走在街上,实在太过打眼。
      几个人到药房门口的时候天色已经微微发亮了,严树人掏出一大把钥匙开了门,几个人就迅速闪进了药店。药店的过道很窄,平时只能容两个人肩并肩通过。严树人要锁门,第一个进门的严鲁氏不知道向哪里走,就站在原地等他。后面的几个人背着包袱挤不过去,只能在门口挤作一团。严树人锁好门回身,却发现包袱把前路挡得严严实实。“母亲,你往前走走,前面的店面只有这一条过道,你放心走到头”。“这里面太黑了,我看不见”。严树人举起灯笼看了看,觉得有些为难。严鲁氏抱着牌位站在离门最远的地方,她后面跟着拎了两个小包的梅子,然后依次是背着包袱的枝子、朱安和自己。没有办法,严树人只好先挤到最前面去。可是过道实在太窄,朱安背抵着墙拼命向后仰也只能留出让一个人侧身通过的空间,更别说严树人自己也背着一个包袱。他俩几乎是脸贴脸地挤在一起,严树人似乎感觉到两团柔软,他光顾着挪动,没有细想那是什么。等到终于走到最里面开始带路才反应过来,脸皮一下子就烧起来了。
      不比家里有一主一侧两间卧房,药店里只有一间供帮工休息的房间,里面排了两条大通铺。几个人把通铺上之前的人留下来的铺盖都卷起来堆在房间一角,严鲁氏开始分配床位,“我和迅哥儿、朱安睡一条铺,梅枝姐弟俩睡另一条铺”。目前也只能这样安排,几个人开始铺床。梅子和枝子各占他们的通铺的一头,中间隔得很远。朱安他们三个人分一条通铺,空间就不像两个人那样宽裕。严鲁氏睡通铺一头,朱安和严树人就被她安排在另一头,两个人的铺盖挨得很近。就是这分铺盖睡,都还是严树人争取来的,严鲁氏本想让他们睡同一床被子,被严树人以被子太小两个人盖漏风为由拒绝了,倒叫朱安有些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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