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面树人》纪黍离

30、第 30 章

　　朱安听到房门开阖的声音，感受到梅子的气息离去，才终于放松心神睡了过去。等她醒来的时候屋子里已经完全黑了，严树人不在。朱安拥着被子坐起来，虽然还是有些无力感，但是烧应该已经退得差不多了。她只觉得身上出了一层汗，黏黏的不舒服。衬衣和西装也揉得皱皱巴巴，必须要送洗了。严树人拿着一小碗白粥进门的时候，朱安刚换了新的中衣正准备缩回被子里。“咳，你先把粥吃了”，严树人盯着地面，还好没像上次一样落荒而逃。朱安就披了袄子又坐起来，接过严树人手上的白粥，“这样素”。“你烧刚退，吃点清淡的”，严树人的态度显然是不接受讨价还价。朱安没滋没味地舀了两口粥，“你把我送回来了，枝子呢？”“我急昏头了，让他自己回家。本以为他不会听话，送了你回来就折返去接他，谁知在路上遇到了。这件事确实是我对不起他们姐弟俩，我总会想办法弥补”。恐怕对方要的弥补不会简单，朱安在心里默默接了一句，三口两口吃完了粥，又把碗递还给严树人，“迅哥儿，一会烧点热水，我出了一身汗”。“洗澡太冷了，等病彻底好了再。今晚你先擦身，水一定要兑得稍热一些”。“好吧”，朱安又躺回被子里。严树人伸手按了按她的额头，“烧退得差不多了。这次是我大意，不过你就是种痘导致的发烧，这说明痘种上了。只要今晚不再烧起来，明天休息一天估计就差不多了”。“那你发烧了吗？”“我没有，只是感觉有些乏力，嘴里发苦，过了两天就没什么事了”。“哦”，说到底还是身体底子太差，朱安有些闷闷不乐地翻了个身，后脑勺冲着严树人。严树人不知道怎么又惹她生气了，只怕多说多错，站了一会就拿着碗退出去了。
　　第二天朱安起来，觉得神清气爽，已经大好了。但是严树人坚决不让她出门，非要在家再观察一天。为此他还一早出门把朱安的西装衬衫都送到茜茜服装店清洗打理，又跟师兄也请了假，准备在家盯着她。严鲁氏怕过了病气，也怕朱安走来走去再受了风，就让她在卧室静养，早饭也是让梅子给她端到门口的。朱安在卧室闲得实在无聊，又发现梅子早上送饭时带着妆，等打发走了梅子，就把自己的妆奁也取了出来。
　　香粉太白，搽在脸上像是戴了一副面具，朱安决定跳过底妆。她取了一点香露，这香露半透明的，微微有些茉莉香。朱安在脸上涂了薄薄一层，让皮肤更滋润。等香露干得差不多了，朱安轻轻上了一层香粉，既是作为定妆，也能够均匀肤色。她的习惯是做好打底先化阴影和高光。手边没有可以充作高光的材料，朱安选择把阴影也化得淡一些。她用手指小心地沾了小盒子里的黑色粉末，薄薄地打在眼皮上和鼻子两侧。山根和鼻翼稍重些，鼻梁若有若无地带过。没有化底妆，朱安索性也没有再用阴影修饰面部线条。这粉末有些深了，又没有趁手的工具，大面积地打阴影会显得妆面很脏。接下来是眼影，这时候可用作眼影的材料很少，也难怪梅子每次的妆容眼睛都不够突出。朱安沾了一点檀色胭脂铺满眼眶，又沾了一点赤红的涂在双眼皮的褶皱中，用手指轻拍晕染，再用小指勾出一个微微上挑的眼尾。至于眼线，朱安选了最细的一根画眉墨。她的眼珠有些露出不足，所以眼线中段偏粗，两边较浅，这样显得眼珠更大，眼睛更有神。化完了眼影就是眉毛。朱安是清秀的长相，但她却不太愿意画一对柳叶眉。柔弱有余、气势不足。她选了比较自然的挑眉。眉头较粗但颜色较轻，眉尾尖细轻盈，不宜过长。稍稍画出一点眉峰，但是不能太高。最后就是口脂了。朱安薄涂了一层赤红色，又叠了一层檀色，显得嘴唇不那么鲜红突出。妆基本化完了，朱安看看镜子里的自己，又在脸颊上涂了一点檀色的胭脂。
　　严树人进门的时候朱安正背对着他揽镜自照。严树人有点好笑，怎的这样爱美，“你的西装我送洗了，茜茜夫人说明天可以取，你······”朱安转过头来，严树人的话戛然而止。他觉得今天的朱安似乎有些不一样，但是具体哪里不一样，他又说不上来，只觉得她粉颊生晕、顾盼生辉，好像笼罩着一层融融的光。朱安轻笑着望着严树人，“迅哥儿，我今天好看吗？”“······好看”。朱安笑得更美了，女为己悦者容，这话竟然有几分道理。
　　既然严树人已经回了卧房，朱安自然不可能再放他回饭厅给梅子制造机会，“迅哥儿，最近有什么新书可看？”“暂时没有。最近似乎是要有大动作，大家都有些惶惶然，整理和翻译进度慢下来了”。“那怎么办，在家里枯坐一天吗？”“我前几天写好了德语教案，如果你感兴趣的话可以今天开始学。时间充裕，正好一鼓作气把字母发音学会”。“再好不过了，那咱们现在就开始吧”。朱安没有提当初他们的赌约，似乎已经完全忘掉了。她不提，严树人也不提。一个怕教、一个怕学，两个人可真是一拍即合。
　　相信学过德语的人都会在小舌音上花费一些时间。朱安自学德语的时候折在这个音上，连三十个字母都没有学完就草草收场了。现在有了老师，发音的问题还是要靠自己解决。“你尽量把嘴张开，舌头放平，用力从嘴里呵气，让你的小舌头震动起来。有点像是吐痰”。朱安就努力照他的指导发音，严树人盯着她的口型。盯着盯着，严树人有些走神。今天出了太阳，屋子里亮堂堂的。朱安背着光坐着，阳光给她勾出了毛茸茸的金边。她的嘴唇不点而朱，看起来柔软又润泽。朱安今天到底哪里不一样呢？“迅哥儿，我口型对了吗？我刚才好像发出小舌音了。迅哥儿？”“对了，能发音就是对的。你再发一次我看看”，严树人刚才其实什么都没有看到。朱安于是跟着刚才的感觉又发了一次，“再发一次”，严树人凑近了些。朱安觉得下巴都酸了。严树人坐回原处，刚才凑近的时候他呼吸都停了，“这次不太对，你在用软腭振动，感觉一下你的小舌头”，朱安的舌尖和小舌头都是粉红色。两个人在书房消磨了一上午，朱安才算勉强掌握了小舌音的发音技巧。于是下午趁热打铁，把德语三十个字母先学完了。严树人这个月三分之一的假期，几乎全都耗在了书房，他却觉得有些乐此不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