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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 29 章 ...

  •   枝子像往常一样准点出发去餐厅拿午餐。他现在已经能完全独自往返于药店和餐厅之间了,但也仅此而已。今天他走进餐厅,却发现餐厅里没什么人,往常一直站在同一个地方的夫人也不在。枝子不知道如何处理这种情况,就盯着自己的脚尖在餐厅里站着。被老约翰嘱咐等人的服务生一看到枝子就到后院的宿舍去敲门报告了。老约翰和汉密尔顿迅速地赶到柜台了,“你叫什么名字?你姐姐病了,发热很厉害,你接她回去,带她去看病”。枝子只盯着脚尖不说话。汉密尔顿和老约翰面面相觑,老约翰又放柔了声音,一字一顿地把汉密尔顿的话重复了一遍。枝子还是一副不动如山的样子。汉密尔顿有些懊丧,他们平时和朱安谈话真是白聊了。朱安很有见地,对各地甚至各国的风物都很了解,他们聊得总是很投机,却从来没有想过问一问朱安的家庭状况。可能之前朱安确实表现得了无牵挂吧。老约翰和汉密尔顿一筹莫展,无论他们怎么劝说,枝子都一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的样子,想碰他一下,他就大声尖叫。只能由老约翰留下看着枝子,汉密尔顿去找李璋商量。
      餐厅的几人手忙脚乱,严树人在药房也心神不宁。种痘可能会发烧,他一直有些担忧朱安的身体,可是她昨天没有任何不适,严树人也就稍稍放宽了心。可是不知为何,他今天早上起来就觉得心里乱跳,看诊时也出了几次小差错。这种不安在枝子没有按往常的时间回到药店时到达了顶峰。严树人终于再也坐不住了,跟师兄告了假,就急匆匆地往餐厅赶去。
      严树人赶到餐厅时,偌大的大堂里只有主管老头、枝子和零零散散几个服务生,餐厅中午竟是没有营业。老约翰看到严树人,精神一震,急忙迎上来,“朱安在后面,烧得厉害”。严树人点点头,话也来不及说就跟着老约翰往后院跑。
      严树人被老约翰领进宿舍的时候,李璋刚去换了一盆温水回来,“怎么来得这样慢,你姐姐烧得厉害”。严树人也不管他说了什么,只额头贴着额头试了试朱安身上的温度,“有阿司匹林吗?”李璋直接把药袋子整个递给他,“都在这里”。严树人翻找一番,他英文水平一般,但是常用药的日文名、德文名和英文名都专门记过,很快就从一堆片剂里找到了阿司匹林,取了两粒,“能不能给我一杯热水?”李璋有些怀疑,“你别给她吃错药了”。“我是医生!”严树人有些焦躁,连最基本的礼貌都有些维持不住。李璋看他急得眼睛都红了,急忙跑到厨房去兑了一杯温水来。
      严树人把朱安扶起来靠在自己身上,把药递到她嘴边,“元凌、元凌,张嘴”。朱安迷迷糊糊有些微茫的意识,她烧得四肢无力头脑昏沉,可到底是醒着的。闻到冲到鼻尖的苦味,她下意识偏头往严树人怀里缩。“安安,听话,张嘴”,严树人像哄小孩一样轻轻拍着她的背哄她。朱安听出来严树人的声音,心里一松,张开嘴任由严树人把药片放进去了。严树人给她喂了一口温水,又轻轻按了一下她的喉咙确保她把药咽下去了,才长舒了一口气。
      严树人小心地把朱安放平躺下,掖好被子,才擦了一下满脑门的汗,站起来向李璋道谢。李璋已经若有所思地望着他们很久了。他觉得朱安和这个人应该不是姐弟。朱安看起来很是信赖这个人,但是如果忽略朱安平时的举止,只看外表,这个人应该比朱安要大才对。李璋按下心里的疑惑,面上端出清雅的笑容,“不必如此,朱安也是我们很好的朋友”。“我能帮她告假回家吗?抱歉耽误您们的生意了”。“无妨,我们中午的生意本来大半都是朱安带来的,我们还没有谢谢她呢。你告诉她不必遵守每个月只有三天假期的规矩,安心养好病再来”。严树人点点头,觉得朱安的东家很不错,“我去叫一辆人力车载她回家,您能把被子借给我们吗?我怕她路上又受了凉”。“当然可以。我去叫人力车吧,你现在可不一定能脱身”,李璋露出一点促狭的笑容,转身出去了。严树人本来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俯身准备用被子把朱安卷起来的时候才发现朱安的手不知什么时候从被子里伸出来了,正攥着他的衣角。严树人有点脸红。
      李璋很快回来了,“人力车已经在门口等着了。跟你们一起的那个小子还在厅里站着呢”。严树人这才想起枝子来,“谢谢您。我会解决好的,劳您们费心”。他横抱着被子卷一路从后院走到前厅,路过枝子的时候,他还低着头站着。严树人在心里叹了口气,“枝子,自己,回家”。枝子没有动静。严树人想了想,还是先把朱安送回家,大不了他再跑一趟把枝子领回去。等严树人和朱安上了人力车,枝子才慢慢抬起头,从餐厅离开了。他先从餐厅走到药店,才又从药店走回家。
      朱安在被搬到人力车上的时候,其实已经意识清醒了,只是浑身乏力不想动弹。她靠在严树人身上,只觉得一股懒洋洋的安心。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她默默问自己。最初决定留下确乎是因为鱼讯的偶像光环。可是和这个人相处愈久,朱安愈能感受到他故作冷硬的外表下柔软的心肠。他经历的苦难没有磨掉他的正直和善良,反而把他打磨成了一个能勇担责任的男人。他有才学、有见识、有思想,但他也会同情、会欢喜、会悲伤。他有超越同龄人的见地,当然也有这个年纪的男孩都有的一些缺点。他是鱼讯,也是严树人,他们是一个人的两面。这次是真的栽了吧,朱安翘了翘嘴角,把头埋进严树人的颈窝,“迅哥儿,我难受”。
      严树人本来就怕朱安受了风,听到她黏黏糊糊地喊难受,还像猫儿一样蹭他,心里又酸又软,恨不能立刻飞回家。但他能做的就是紧一紧朱安的被子,更紧地搂着她。早知道今天就不该让朱安出门。种痘确实是有可能发烧的。但是昨天他们三个人都没事,今天梅子和枝子也没有什么异常,没想到唯独朱安没能逃过一劫。说到底,是他太大意。
      严树人横抱着朱安踢开院门,就直朝卧室走去。严鲁氏和梅子听到动静都从饭厅里快步走出来。严鲁氏看到朱安被抱着有些慌神,“怎么了这是”。梅子则朝严树人身后张望,“老爷,我弟弟没跟您们一起回来吗?”严树人一路脚步不停,“母亲,你帮我烧些热水来。枝子我托了别人照料,安顿完元凌我去接他回来”。“好、好”,严鲁氏往厨房去了,梅子一直跟进两人的卧室。严树人把朱安放在床上,剩下的事就只能由严鲁氏和梅子代劳了,他要去接枝子。
      严鲁氏到底年纪大一些,帮忙换了几趟水就显出疲态来。梅子就劝她在饭厅休息,自己一手包揽了帮朱安降温和换水的活计。她给朱安擦了手腕,却突然停下来了,“夫人,我很羡慕你,一辈子没受过什么苦。本来我觉得尽人事听天命,可是老爷送了你回来,却把我弟弟撇下了。我不拼一把分一杯羹,怎么能带我弟弟脱离苦海呢。夫人,对不起了”。她以为朱安意识不清醒,其实朱安在有生人在旁边时根本睡不着。她强撑着一口气听完了梅子的话,心中苦笑。严鲁氏的话言犹在耳,她当时绝对想不到严鲁氏一语成谶,而她自己,到底也是卷入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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