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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 26 章 ...

  •   之前从没有意识到,朱安年假结束后严树人才觉得在家待着的每一天都那么漫长。除了对严鲁氏和梅子的日常问候,他觉得和她们无话可说。每天除了吃饭睡觉,教枝子认草药,严树人就窝在书房里读书写字、写德语教案。到了初七初八,严树人已经写完了教案,觉得在书房也再待不住了,就满院转悠着给自己找点事做。
      朱安在家时堆的雪罗汉已经融化得看不出原来的形状了,只有两根竹枝还顽强地支棱着。严树人把竹枝拔下来,想到还有几天就是元宵节了,索性扎几个花灯,等元宵节晚上逛集会的时候再拿出来,给朱安一个惊喜。
      严树人从库房里搜出一把镰刀。江南竹子很多,他小时候在外祖家也和其他孩子学过怎么拿镰刀削出竹篾扎一些小玩意儿。但是严树人显然有些高估了自己。用鲜嫩的青竹削竹篾还算比较容易,可是现在他能找到的都是一些干焦的枯枝。削出来的篾片不是薄厚不均就是一折就断,折腾了半天一片可用的都没有。严树人有些泄气。他放下镰刀站起来,稍微活动了一下有些僵冷的手脚。年夜包的饺子还放在筲箕里晾在屋檐下。严树人灵机一动,自己削不出篾片,就直接用现成的吧。厨房用具不能拆,把之前买的火笼拆一个吧。反正这几天在家,大不了自己提前把卧房里的炕烧好,等过了十五就再去买一个。说干就干,严树人当即把他和朱安房里的火笼拿出来了。他又蹲回地上,三下两下把火笼拆掉,拆出一大把篾片来。严树人挑了最长最直、弹性最好的几片,用镰刀小心地把它们改成更细的篾条。
      可能是在屋子里待得太闷了,梅子也出来院子里透气。老爷背对着她蹲在地上低头鼓捣着什么,她就也过去凑趣,“老爷,您在做什么呀?”“我准备扎几个花灯,到时候元凌、母亲、枝子和你一人一个。”严树人的镰刀正卡在一个竹节上,他小心翼翼地使劲破开了竹节,镰刀的行走才又顺滑起来。“真的呀,那老爷我给你帮忙吧”。“那你扶着篾片,我劈开一点你向外扯一点”。“好嘞!”梅子握住篾片的另一端轻轻向外拉,以避免篾片在劈开的过程中翻转打结。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在往外拉的时候,她的手指好几次碰到严树人扶着篾片的指尖。似乎是忘了自己是怎样被朱安碰了一下指尖就落荒而逃的,严树人对梅子的碰触只觉得厌烦,“怎么笨手笨脚的,好了我马上就要片完了,你回屋子去吧”。梅子只觉得自己媚眼抛给了瞎子看,索性站起来一跺脚,真的进屋去了。
      严树人在院子里转悠和自己削篾片花了不少时间。等他把火笼上的篾片改成合适的大小,已经快要到朱安到家的时间了。他手脚麻利地把地上收拾干净,抱着要用的篾片钻进了库房。说是惊喜,自然是不能让朱安知道的,那这些东西就不能往卧房或书房放了。他把篾片藏在了库房最里面,还是觉得不放心,又在上面盖了一层干草。
      朱安进门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她看见一个黑影从库房里出来,“迅哥儿?”那个黑影被她吓得浑身一震,朱安觉得不对,几步跨上去揪住了黑影的袖子,“是谁?”“······是我”。“搞什么呀,刚才叫你不应,还吓成那样,害得我还以为遭贼了”。严树人心里苦笑,他藏了东西正心虚呢,正主就来了这么一声,吓得他的心都要蹦出腔子了,现在还觉得脚下发虚呢。
      晚上吃了饭,严树人就开始紧张了,在心里打了无数遍腹稿要怎么解释火笼不见了。不小心烧坏了?不妥,朱安很聪明,也很敏锐,这种粗制滥造的借口应付不了她。火笼生了霉扔了?比刚才那个更烂。严树人纠结得要抓头发了,可是朱安好像完全没有发现火盆上少了什么东西。
      朱安当然发现了。严树人一晚上都在偷瞄她,瞄她一眼,就看看火盆,止言又欲、欲言又止的样子。她没有逼别人的习惯,不愿意说的,逼出来的话也不会是实话。况且她还要考虑能怎么不着痕迹地跟李璋二人提出入股海运的事,暂时也不想和严树人过招。就让他憋着吧。两个人就各自怀揣着心事睡了。
      第二天朱安一走,严树人就去库房取出了篾片和篾条。他自己属牛,朱安比他小两岁,应该是属兔的,不如就给朱安做个兔子花灯。说实话他也只会做兔子,小时候去外祖家的时间有限,他只是大概学了些用篾片编织的技法,远说不上精通。兔子做起来简单,用篾条扎一大一小两个椭球,再扎出两片长耳朵,捆在一起,就成了。朱安的属相生得好,若果生成其他鸡儿猴儿,他还是只能扎一个兔子花灯了事。说是扎花灯,篾片只是骨架。要花灯好看,还得看画画人的水平。严树人的画是不错的,但显然没有在凹凸不平的表面上画过,画出来的兔子虽然称得上可爱,但是眼神有些呆滞。加上严树人把各个部件都扎得很大,这只兔子花灯真称得上一句“傻胖兔”了。不过严树人浑然不觉,只乐滋滋地把花灯藏在库房里。
      本来严树人预计拆掉火笼的篾片足以做四个花灯了,但是朱安的花灯用料显然有些过多,剩下的材料估计最多还能再出两个。况且今天已经十二了,扎花灯一天,糊纸晾干一天,画画晾干一天,想在元宵之前做完所有人的花灯实在太勉强了,还不如逛集市当天再买。但是就这样把剩下的材料扔了又似乎有些可惜,严树人决定给自己扎个风筝。他会的大抵也就是如何把篾片折成圆的或椭圆的然后固定在一起。所以他扎了两大两小四个圆,又把它们捆在一起做成蝴蝶的形状。剩下的就是糊纸上色,他还没有想好蝴蝶要做什么配色,索性也先不糊纸。等有空再买一对风轮给蝴蝶做眼睛,挂上红纸装饰,想必十分惬意。严树人少时经历复杂,所以也就少年老成。对于风筝一类的同龄人游戏,他是没什么欲望的。看到其他的孩子玩耍,他只觉得可鄙。当时他颇为自己的这种胜利沾沾自喜,直到后来偶然读到了一本有关儿童教育的文章,才知道游戏是儿童的天性。他那些微的歆羡与嫉妒实属自然,也不必为掩饰这些而打压他人。现在做这风筝,大概也是想至少弥补一些童年遗憾。
      到了元宵节当天,朱安还是要照常上班的。但是元宵节灯会是在晚上,吃了晚饭再出门也不迟。元宵灯会是一年中少有的男女老少都能上街游玩的日子,自古也有不少在元宵灯会上一见钟情一眼万年的歌词诗篇。严鲁氏已经又披上了她出门必穿的那件大氅,其他人也换上只穿了一两次的新衣。严树人已经先走一步去买花灯了,当然没忘了去库房把他自己扎的兔子带上。
      朱安和严鲁氏在饭厅等梅子,她似乎有点耽误得太久。在严鲁氏等得有些不耐烦要遣枝子去叫她时,梅子终于从外面进来了。她今天显然是精心打扮过的,穿着浅粉色的小袄,配着绛紫红的长裤和同色绣花鞋。小袄的肘关节小心地用同色的布打了补丁,补丁上绣了花,看得出来主人对这件衣服很是珍惜。她今天还化了妆。这时候女性的化妆品已经相当丰富了,朱安自己的嫁妆里也有妆奁。她那次大概看了看,有画眉的墨条,搽脸的香粉,朱红和檀色的胭脂,一小瓶香露,还有一小盒磨得很细的黑色粉末,朱安不是很清楚它的功用,想来应该是充作眼影。她对这些古早的化妆品不熟悉,要打算的事情也多,之前从没有起过化妆的念头。今天乍看到梅子化了妆,朱安心里有些发酸。严鲁氏似乎也觉得梅子抢了所有人的风头。但是这次本就是出去逛庙会,精心打扮一番也无可指摘,只垮了脸色招呼大家出门。

  • 作者有话要说:  对风筝的描述参考《风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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