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面树人》纪黍离

25、第 25 章

　　严树人先是抹，后是滚，很快就造出一个脑袋大小的雪团出来，“你继续去别的地方滚这个雪球，我再来做一个”。朱安应了声，推着雪球开始滚起来。等她从后面的院子里绕了一圈出来，脑袋大的雪球已经有盆子那么大了，而严树人已经几乎用光了前院的雪，滚出来一个足有半人高的大雪球。他接过朱安手里的雪球，微微使劲把它搬到大雪球上面，等放稳了才慢慢松开了手。“嘿，咱们堆了一个葫芦出来”。朱安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进屋取了两个龙眼核，又从化妆盒子里取了一点胭脂。用龙眼核做眼睛，胭脂画嘴，严鲁氏从厨房翻出一根胡萝卜给雪罗汉做了鼻子。朱安想了想，从地上捡了两根昨天放鞭炮剩下的竹竿插在大雪球上当做双手，雪罗汉就目光灼灼地嘴唇通红地坐在雪地里了。
　　两个人站在雪地里欣赏几个人通力合作的成果。院子里突然刮起了大风，剩下的一些像沙一样的雪花就蓬勃地奋飞了，它们旋转而且升腾，在半空中灿灿地生光。“朱安，你说雪是什么？”“是什么？”“是死掉的雨，是雨的精魂”。在严树人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朱安也在心里默念。
　　等两个人终于玩够了，已经到了下午时分。索性几个人早上都起得晚，早饭吃得晚，年节果子零食又多，跳过一顿中饭也没什么关系。在外面玩得专心不觉得，朱安和严树人进了屋才发现手套已经湿透了，手指尖也几乎冻得失去知觉。严树人准备坐下烤火，被朱安拉住了，“先把手搓暖和再烤”。“是啊老爷，夫人说得对。这个时候不能烤火，用热萝卜擦手更好。我去拿”，梅子说着跳起来，不一会就从厨房里拿出几根二指粗的萝卜条来。朱安和严树人侧坐在火盆旁搓手，梅子就用火钳夹着萝卜上火烤。
　　烤热了第一块，梅子从火钳上取下萝卜，就直接抓起严树人的手按在他手指上擦。严树人下意识想抽手，不知道为什么又有些心虚地瞟了朱安一眼。朱安只是低着头搓手，似乎能在手上搓出一朵花来。严树人心里没来由地有些不痛快，索性也不抽手了，扎着手任由梅子用萝卜块擦。朱安没用梅子的萝卜块，只自己搓暖了手，又自顾自烘起手套来。手套烘干了，身子也烘暖了，两个人却提不起再出去玩雪的兴致。朱安不理严树人，也不正眼瞧他，只磕着瓜子和严鲁氏二人聊坊间八卦聊得火热。严树人插不进话，又觉得往女人堆里凑掉了面子，只在一边摁着枝子背草药的形状和功效。五个人就这样暗潮汹涌，竟也捱到了天擦黑。
　　要到吃晚饭的时间了，还是和早上一样的汤泡饭，不过换成了老鸭汤。严树人去端汤煲，朱安盛饭。他们俩一站起来，梅子就笑起来，“老爷和夫人今天都穿得是一样的灰色镶毛和黑裤子，好般配呀”。朱安瞥了严树人一眼，在烛火下烟灰和银鼠灰确实几乎没有区别，更别说他们俩的衣服还都是领口镶毛的款式，“谁跟他穿得一样了。他的是净面的我的是缠枝花纹”。至于般不般配，倒是被略过去了。
　　出了三天年，汉密尔顿餐厅就恢复了营业，而严树人的年假一直到十五才结束。初四的早上朱安提着三兜饺子独自出了门。朱安几乎和李璋前后脚走进餐厅，汉密尔顿主仆早已经到了。朱安觉得有些奇怪。李璋和汉密尔顿平时总是黏在一起形影不离，怎么今天竟然分开了。在看到汉密尔顿只偏头跟老约翰说话，对李璋从自己面前走过也无动于衷的时候，朱安觉得他们可能是吵架了。
　　等汉密尔顿也去了后院，朱安提着饺子凑近了柜台后的老约翰，“约翰先生，家里包了饺子，味道不错，请您尝尝”。老约翰微微抬起下巴，从上向下瞟了一眼朱安手上的饺子，哼了一声，嘟囔了一句谢谢，就接过饺子放在一边了。朱安举举手上的另两兜饺子，“我还给两位先生和成先生各带了一份，只是不知道该交给谁······”老约翰的表情更不屑了，极不情愿地回答，“给迈克尔，反正最后主人都会服软的”。朱安一听有戏，装作不经意地追问，“这样啊，今天李先生和伯爵先生似乎不太对劲呢”。老约翰大概也是恨铁不成钢，“迈克尔想去长江流域实地考察，主人不放心，不想让他去，又舍不得打他骂他，只能不理他。反正最后迈克尔总会去的，主人肯定又是摇着尾巴去送行”。朱安想想那个场景，有点想笑。汉密尔顿伯爵平时长袖善舞、密不透风，但是一遇到李璋，就变得毫无原则，只差就地打滚摇尾乞怜了。“约翰先生，我有一个办法可以让李先生和伯爵先生和好”。“哼，谁管他们······是什么办法？”于是朱安就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地讲述了自己的计划，两个人分头去准备。
　　平时李璋和汉密尔顿都在餐厅的话，两个人就会一起窝在餐厅后院的会客室。现在两个人在冷战，按老约翰的话说，汉密尔顿肯定会把环境更好的会客室留给李璋，自己去账房待着。按朱安的计划，先由老约翰去账房把汉密尔顿支出来，然后朱安去后厨找一些配菜用的花草扎一个花束放在账房，最后朱安给两个人传话，让他们俩在账房谈谈。
　　计划的前半段进行得很顺利，朱安在厨房找到了一些还没有剪掉根茎的花朵，又找来几张方形油纸，把四角中的一个角立起来，几张纸部分重叠地卷在一起，再把花理顺之后插进去，看起来竟然像模像样。朱安把花束放在账房最大的那张桌子正中间，能让人一眼看见，就退出账房去会客室找李璋。
　　“李先生，伯爵先生让我帮他传话，让您去账房一趟呢”，朱安轻轻敲了敲会客室的门。“知道了，我就去”。李璋的声音越来越近，一句话说完他已经从里面拉开了会客室的门。朱安看目的达到，只推说要快点会柜上去记账，一溜烟地走了。她要去和老约翰约定的地点再给汉密尔顿传话。
　　“伯爵先生，我刚在账房遇到李先生了，他在找您，还拿着一束花呢”，朱安装作偶遇的样子有些惊讶地对汉密尔顿说。老约翰有些狐疑地看了她一眼，这和他们之前商量的似乎不太一样。汉密尔顿听到李璋找他，心一下子就飞了，“约翰咱们先说到这，我先走了”，然后就大步流星地向账房去了。老约翰叫他也不听，还像是后面有追兵似的越走越快，到最后直接跑起来了。
　　汉密尔顿冲进账房的时候，李璋正拿着一束花端详，看起来真的是在等他的样子。汉密尔顿简直心花怒放，几步冲上前把李璋连人带花拢进怀里，还像大狗一样在他颈窝乱蹭。李璋刚想推推汉密尔顿让他起来，就听到他在耳边叹息一般地说，“你愿意为我准备一束花，我高兴得快要死掉了。我爱你，小迈”。李璋在心里叹息一声，原本要推开他的手臂转为环住了他的腰。李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肯定是朱安看他们俩吵架了想撮合他们和好。他感谢朱安，不仅仅是因为她的支持和善意，也是因为朱安在隐晦地提醒他，他在这段感情里虽然和威尔的投入不相上下，但是他不如威尔乐于表达。“我也爱你”。原本在颈窝乱蹭的人突然停住了，李璋几乎可以看见他竖起来的两只毛茸茸的耳朵。汉密尔顿抬起头来，眼睛里像是装了星星一样亮，他和李璋额头抵着额头、鼻尖抵着鼻尖，嘴唇只相差几厘米，“再说一遍，小迈，再说一遍”。李璋微微阖上眼睛，“我也爱你”。
　　两个人终于从后院到了柜台，汉密尔顿一手拿着那束从账房里得来的花，一手紧紧扣着李璋的手，脸上带着少见的傻笑。两个人的嘴唇都红红的。老约翰已经没眼看了，朱安倒是神色如常地开始推销她的饺子。“谢谢你”，李璋接过饺子的时候盯着朱安的眼睛郑重地道了谢。“小事一桩”，朱安轻描淡写地笑笑，两个人都心照不宣。汉密尔顿也来凑热闹，“安，我觉得你过完年好像有些不一样了，呃，好像，落地了”。“是吗”，朱安表面上不置可否，却有些心惊于汉密尔顿的敏锐。“能不落地吗，过个年得圆润好几斤吧”，李璋道完了谢，又变成之前那副没正行的样子。但是朱安知道，契机已经到了，她现在应该算得上是成功打入了这两个人核心好友的圈子。她确实是善意而为，希望这两个人能一直走下去，但她也承认自己有私心。进入海运圈子，这目标朱安从来没有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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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对雪罗汉的描述改编自《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