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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 23 章 ...

  •   虽然朱安在心里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她手上还是迅速地把袋子递给了严树人。严树人抽出五根香一一用火折子点燃了,又分发到每个人手里,“点燃引线的时候要小心。鞭炮一定要举远一点,烟火放在地上再去点燃”。“好!”朱安欢呼一声,立马抓了几粒小珠子跳到稍远一点的地方。她好奇这些小玩意儿很久了。
      小珠子大体是圆的,表面坑坑洼洼,摸不出是什么原料,一根灰色的引线探头探脑地伸出来。朱安把一颗小珠子放在地上,用香点燃了引线,猛地向后退了一步。引线很快燃完了,小珠子抖了几下,边转边“噗噗”吐出金色的小火花。大概转了五六圈的样子,就安安静静地停下不动了。“呀,还挺漂亮”,这种烟花还真的很适合小姑娘和小孩子,声音不是很大,火花也挺好看。朱安又点燃了几个烟花,发现只有金色一种颜色时就有些意兴阑珊。她想试试鞭炮,可是又不敢自己拿在手上点火。“迅哥儿,我举着鞭炮,你帮我点一下引线可以吗?”“行。你举着吧。”严树人拿着香靠过来。朱安侧着身子站着,把鞭炮举到最远,又偏过头用左手捂着耳朵。“能行吗?怕的也是你,要放鞭炮的也是你”,严树人站在鞭炮的引线旁边,看到朱安怕成这样,有点犹豫。“哎呀,让你点你就点”。严树人无法,只得点燃了引线,噼里啪啦的声音又响起来。
      爆竹声中一岁除,随之而去的还有另一些东西,它们需要一场告别。袁凌以前从不敢放鞭炮,现在朱安敢了。朱安闭上眼睛,眨掉了被鞭炮熏出来的眼泪。再睁开眼睛时,她笑盈盈地发出邀请,“母亲,梅子,你们也来放烟火呀”。
      “不了,这都是你们年轻人的玩意儿”,她拍了拍有些失落的梅子的手,“今天不拘着你们,不用搀着我了,去玩吧”。“哎,老夫人”梅子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只要不涉及某些原则性的问题,严鲁氏绝对算得上是一个宽厚的长辈。
      梅子扶着枝子的手燃了一挂鞭炮,又扶着他的手教他点烟花。枝子还是面无表情的样子,但是烟花一燃起来他就眼也不眨地盯着瞧,烟花在他眼里倒映出一片星星,好像能看到一点微茫的笑意。跟着梅子玩了两三个,枝子已经学会自己点烟花了。不知道是不是朱安的错觉,在跟着严树人学了一段时间草药后,枝子给人的感觉灵动了些,有的时候也能直视其他人的眼睛了。
      几个人燃完了严树人买回来的所有烟花爆竹,带着一身烟火气被严鲁氏撵去洗澡。马上要到敬神的时候了。
      朱安让严树人先洗了澡,他要先去搬供桌摆放器具。严树人洗了一半,轻轻地叫了朱安一声。“什么?”朱安没有听清他说了什么。“咳,你把我的衣箱子打开,里面有一件烟灰的镶毛夹棉长衫,还有一条黑绸裤子”。虽然祭神在严树人看来是走个过场,但是祭神之后的祭祖还是应当庄重。他也实在是不想在年夜与母亲再起任何争执了,之前拿出来新裁的衣服不适合今晚穿。但是他进屋直接被朱安催着洗澡,忘了拿换洗的衣服。比起穿着中衣自己出去找衣服,他宁愿腆着脸请朱安帮他拿。
      朱安还是第一次打开严树人的衣箱,平时他们一个人睡床一个人打地铺,严树人的一应衣物也都是他自己打理的。衣箱子很整齐,长衫和裤子按薄厚和穿着频率分别叠放在一起。朱安一直翻到箱子最下面,才找到严树人说的两件衣服。烟灰镶毛的长衫质地软糯,领口的毛又长又轻又暖。绸裤很有垂感,因为长期叠着可以看出有三折折痕,但是穿在长衫下面,倒也问题不大。
      朱安抱着严树人的衣服走到屏风边,“迅哥儿,你要的衣服”。严树人抬手带起的哗啦声在静悄悄的屋子里格外响。他手指细长,从屏风后面露出的手腕细瘦而棱角分明,在烛光下显出蜂蜜一样的色泽,手腕上细碎的水珠闪闪发光,细看他的手似乎有些微微颤抖。
      不过朱安没有注意这些。人从水里站起来带出的水声、衣带窸窸窣窣的摩擦声已经把她撵到床边坐着低头绞手指了。冬天里难得洗一次澡,频繁一点也不过每周一次。以前严树人洗澡的时候她不是在烧炕就是在看书,从来没有像今晚一样清醒深刻地意识到在和她只隔着一扇屏风的地方,一个成年男子在洗澡。她总觉得鱼讯对她来说是神明一般的人物,是镶在相框里挂在墙上膜拜的对象。可是现实一次次教她明白,现在她面对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他还没有长成她印象里冷峻的样子,会害羞、会喜怒形于色,要吃饭、要睡觉、要洗澡。或者是她对鱼讯的了解太片面,她只认识用投枪匕首般的文字唤醒国民的鱼讯,不知道他放下笔的时候是有血有肉的严树人。
      “元凌?元凌!”朱安猛地抬起头,严树人已经穿戴整齐出来了,只是头发还淅淅沥沥滴着水。他站在离朱安一步远的地方,微微抬起手臂,似乎是想轻轻推推她。但是朱安现在仰头愣愣地盯着他,抬起的手臂就显得有些不合时宜的尴尬。严树人被朱安盯得久了,终于败下阵来,他别过头去,“咳,你不去洗澡吗?”“啊?哦!”朱安惊醒,觉得脸热得都能烫鸡蛋了,随手抓起换洗衣服就躲到了屏风后边。
      魂不守舍地洗完澡,朱安觉得脸上的热度终于降下去了。她站起身准备穿衣服,却发现换洗衣服拿的还是那套西装。既然严树人没有穿新式的衣服,她也不应该穿,这点敏感度朱安还是有的。她换上中衣,又用毛巾包住了头发,就抱着衣服绕出了屏风。
      严树人本来在炕头的火炉旁烘头发,看见朱安穿着中衣就从屏风后出来了,像是被烫了脚一样跳起来,面红耳赤地留下一句“你怎么这样衣衫不整”,就逃到门外去了。朱安看看自己,中衣的扣子都是扣好的,西装好好地抱在胸前,头发也没有滴水打湿衣裳,有些不解严树人的“衣衫不整”从何而来。她把西装放回自己衣箱的最上面,又向下一件件翻开,她记得有一套陪嫁的冬衣她还没穿过。在箱子的最底下,朱安找到了那件银鼠灰镶兔毛的旗装上衣,并一条新的夹棉黑缎裤。时间差不多了,她几把把还有些湿润的头发盘上,换好衣服出去了。
      看到严树人还在门口,朱安有些惊讶。这场景似曾相识,只是场景当中人物的心境有了些变化。“咳,元凌,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住了在房间里也要注意把衣物穿戴整齐。虽然贞洁烈女那套是不可取的但是女子还是要注意言行、爱惜自己的名节。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提醒你一下······”严树人盯着脚下的地面连珠炮似的抖出一番话来,朱安才后知后觉只穿中衣在这个时候可能和只穿内衣是一样的效果,连带着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好,我以后会注意······”严树人突然提高音量打断了她的话,“你明白就好咱们去祭祀吧。”说完他就转身大步流星地走了,只是有些同手同脚。
      祭神和祭祖朱安都是要参与的。虽然他们两人不承认,但是在严鲁氏眼里朱安就是儿子上了族谱的太太,这是她进门的第一年,合该带给祖先和神明们看看,顺便也祈求他们保佑。祭祀由长子主持。没有宗庙,只有最重要的牌位和神龛,严家今年的祭祀相当简单。在供桌上摆好了贡品,严树人分三次点燃了香。第一次的给母亲,第二次的给朱安,第三次最粗的留给自己。三个人站成一个三角形,严树人在最前面,朱安略落后于严鲁氏。三个人都举着香微微低头祷告。朱安从来不信这些,只放空自己默默站着。到严树人拜了三拜把香插进香炉,然后是严鲁氏,再是朱安,新年的祭祀仪式就算是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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