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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 22 章 ...

  •   第二天就是二十九了,五个人都一早起来料理过年的诸项事宜。严树人要把礼器供桌擦洗干净,然后从每样年货中取出一部分留作除夕夜祭祀用的贡品。严鲁氏、袁凌和梅子要准备好除夕团年饭的食材。枝子就给她们三个帮忙。
      有两三个炖菜要在今天炖上,袁凌们就先开始收拾生肉和配菜。严鲁氏对于原来安排的炖菜里多了一个排骨炖藕似乎有些欲言又止,但是终于没有发表异议。袁凌对着藕上裹着的厚泥有些犯难。没有流水,没有清洁球,藕上的泥只能靠手搓。冬天里的井水虽然说不上冰冷刺骨,但是长时间把手指浸在水里也足够叫人难受。袁凌好容易终于洗出了一根藕。老爷子没说假话,他的藕滚圆饱满,三截藕饱鼓鼓的,看着就喜人,一根差不多就够炖一锅了。
      藕肠子里一般也有淤泥,从外面是没办法洗掉的。袁凌举着藕回了厨房,把藕滚刀切了,泡在装满井水的大盆里。这么泡上一两个小时,藕肠子里的淤泥基本就能去个七七八八了。
      袁凌进了厨房就有些不想出去。手指一直泡在凉水里时还不觉得,现在一进了温暖的室内,就升起一股细细密密的麻痒。在厨房收拾排骨,也不算偷懒吧······袁凌在心里吐了一下舌头,从厨房角落的一堆食材里找出一扇排骨。
      年菜的排骨都是一扇一扇卖的,一扇排骨一般就有二十来斤。袁凌扯得胳膊都酸了才把排骨从肉山里扯出来。这些排骨肯定是不可能都洗完的。一顿吃不了那么多,排骨沾了水又很容易坏。袁凌决定去库房找找看有没有斩骨刀。走之前她烧上了一大锅水预备一会洗排骨。
      袁凌走进库房的时候严树人正在把祭祀要用的东西分门别类地放好。“迅哥儿,家里有斩骨刀吗?”“应该没有,你想做什么?”“我想把排骨改成小块好炖汤”。严树人沉吟了一下,放下手里的东西,蹚过摆了满地的物件到了库房的另一边翻找。他弯腰找了一会儿,又两手空空地蹚回来,“确实没有斩骨刀,你看看就用菜刀能不能将就吧”。“好哦”,袁凌乖乖回了厨房。
      锅里的水已经烧得温温的了,袁凌想了想,挑了排骨最中间肉最薄骨头最长的几根,把菜刀插进骨头和骨头的缝隙里,先把肋条分开了。庖丁解牛,大抵如此。肋条两端的连接处,袁凌就不知道缝隙在哪里了,只能拿菜刀生生劈开。生肉又黏又软,骨头和刀摩擦发出让人牙酸的嘎吱声。袁凌终于把排骨卸下来的时候已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把锅里的温水舀进地上的另一个盆里,袁凌把排骨放进去拿面粉搓洗了一遍,又一根根摆上案台,重新拿起菜刀。对付排骨,切是不管用的,必须看准了落刀的位置,干脆利落一刀砍下去。说是这样说,袁凌的手劲太小,一刀下去排骨没有砍断,倒是手腕震得发麻。再一刀下去,却落不到之前的刀口,袁凌一会儿就把排骨的前半段折腾的全是深浅不一的痕迹。
      “怎么这样笨,还是我来吧”,严树人不知什么时候到了厨房门口,也不知站了多久。袁凌想到自己专注折磨排骨的傻样可能被别人看见,就有些无地自容。严树人接了刀,手起刀落,几下就把一根排骨砍成了几段。“哎,太长了,改短一点,大概两个指节那么长。说我笨,你把一整根排骨只改成四段,看什么样的锅装得下”。“咳,排骨本来就没多少肉,就是要够长吃起来才香”。严树人嘴上狡辩,手上倒是听话地把排骨都剁成了两个指节长的小块。袁凌看着他红彤彤的耳尖偷笑,觉出点家里有男丁的好处来。
      终于到了腊月二十九,虽然二十八已经把年夜饭准备得七七八八,但是鱼一类的新鲜食材还是要现杀现做。况且还有很多其他任务。可以说一整个白天都是为天黑以后的时光服务的。到下午六七点的光景,年夜饭已经摆上了桌,灶上烧着洗澡用的热水,新衣服找好了放在床头,祭祀用品也全部都准备好,五个人才依次落座。
      平日里吃饭没有刻意分座次,年夜饭却是要讲究的。严鲁氏坐在八仙桌的上座,她的左手边空着,是留给严老爷的位置。严树人是长子,坐在严鲁氏的左面,袁凌顺位坐在他下首。梅子和枝子按规矩是不能上桌的,但三个人吃年夜饭未免太寂寞,严树人安排他们坐在严鲁氏对面。每个人的杯子里都斟了花雕,梅子按住枝子的手不让他动筷。所有人都在等严树人说祝词。
      严树人端起酒杯,“我长话短说。这是我们在一起度过的第一个新年,过去的一年中大家可能都有苦难,但是这些都会过去。新的一年总会带来新的希望,无论如何不能放弃思考和追求。新年快乐!”他抿了一口酒,然后开始动筷吃菜。到严树人把那块卤牛肉送进嘴里,梅子才松开枝子的手,餐桌上的气氛松弛下来,几个人各自吃饭抿酒。
      又是严树人打破了沉默。他端起酒杯,微微侧向严鲁氏的方向,“母亲,我敬您。这些年您支撑着这个家辛苦了。现在我已经学成归来,咱们的日子会好起来的。”严鲁氏笑眯眯地抿了一口酒,“好哇,我儿长成一个男子汉了。我自问这些年对你父亲、对严家问心无愧。但还是有一件事压在我老婆子的心头,让我日夜不安。”严树人对母亲将要说的话有些预感,“是什么事?”严鲁氏微笑着望着严树人,“迅哥儿,你二十岁才结婚,是母亲的不是。但是严家不能无后啊。母亲没有几年好活了,没有亲眼看到孙子,母亲不敢去见你父亲,不敢去见严家列祖列宗啊。”严树人微微沉了脸色,“母亲不要这样说,您一定会长命百岁的”。严鲁氏又转向袁凌,“朱安啊,你劝劝他。传宗接代,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啊”。袁凌突然被点名,一时不知怎么回答才更稳妥,只能冲严鲁氏笑笑,“啊,好······”餐桌上的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严树人终于还是打了圆场,“母亲,日子还长,不急于一时。今天大家就安心吃饭,等会吃完了咱们一起去放爆竹,过年就是要快快活活的。您尝尝这个栗子烧鸡。”话音未落,外面就响起了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应该是性急的小孩子等不及晚饭吃完就开始放烟花爆竹了。这时候实在是没有什么过多的娱乐,除了严鲁氏和枝子,其他三个人都有些蠢蠢欲动。严鲁氏长叹一声,“依你。心都跑到外面去了。走吧,我们也去看看爆竹烟火。”于是四个人都放下筷子起身,枝子坐在座位上仰头看了一圈,才也放下筷子慢吞吞地站起来。
      梅子一手扶着严鲁氏一手打着灯笼,袁凌和枝子跟在两人身后,严树人已经自己提着一个灯笼去库房拿烟花爆竹了。四个人站在院子里,只有一点灯笼的光,从周围的院子里传来的爆竹声不绝于耳。
      又一团光融入到他们的小世界中,是严树人回来了。他左手提着灯笼,臂弯里挂着几挂鞭炮,右手提着一个半球形的袋子。走到四人近前,他把右手的袋子递给了袁凌,里面插着五根香,塞满了干草,干草的缝隙里隐隐约约可见一个一个黑色的小珠子。严树人腾出了右手,就把左臂上的鞭炮取下来擎在手里,后退了几步,又把灯笼和其他鞭炮放在了地上,只留了一挂在手上。他左手从衣袋里掏出一个火折子,微微转动右手腕让竹竿上挂着的鞭炮转到他近前来,小心翼翼地点燃了引线就迅速把鞭炮递出去了。竹竿上挂着的鞭炮欢快地跳跃着,发出不间断的噼里啪啦的笑声。一挂鞭炮很快就燃完了,严树人把竹竿放下,又提起灯笼向四人走来,“我买了一些鞭炮,还有一些烟火。元凌,把袋子递给我”。袁凌第一次被人叫了本名,却让她觉得恍若隔世。她来这里一个半月了,心里也知道她不再是袁凌,也再回不去了。现在别人都以为她是朱安,她是否应该坦然接受这个新身份和随之而来的新生活呢?也许这个新年就是新契机吧。朱安在心里笑笑,没关系,你就是我,我就是你,那些过去我不会忘,那些未来我不会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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