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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 21 章 ...

  •   第二天只有袁凌和严树人出门去采买年货。他们要买的东西多,得要差人送货上门,家里要留人,而且还得是男丁。只留枝子一个人在家不放心,严树人索性让母亲和梅子都留在家里。按梅子的话说,最大的年集是在菜市口那边,在菜市口买不着的话基本上就是没有了。所以袁凌和严树人一早就直奔菜市口去了。
      菜市口平日里就是赶集做买卖的地方,集市规模比白塔寺大得多。白塔寺的庙会只占了寺门口的一条街,摊贩都集中在街道两旁。菜市口的集市是很大的一片,按照商品的种类大致分了区,区与区之间由稍宽的道路相隔,摊贩和摊贩之间就只留了细细窄窄的过道,几乎连转身都困难。
      “咱们先去买盐和香烛吧?” 袁凌低头认真地看了一遍年货单子提议到。菜市口的集市太大,卖吃食的摊贩也多,不知道要逛到何时才能买齐。但是盐是官营的,有专门的店面,香烛和其他祭器也大多有专门的店铺售卖。先直奔主题把这些必需品买了,剩下的食品实在买不齐也问题不大。严树人也从来没有操办过办年货的诸项事宜,自然只有点头同意的份。
      两人背着背篓一路在密集的摊贩之间艰难跋涉,这两个背篓还是在库房里临时找的。终于挤进了卖盐的店面,可能是他们开始操办年货实在是晚了,盐店里没有客人,只有一个伙计倚在门口昏昏欲睡。“小哥,你这盐是什么价钱?” 严树人轻轻碰了伙计一下。他一个激灵醒过来,马上堆起了热情的笑容,“看客官您要什么样的了。咱们的精盐一两一斤,您看这颗粒雪白,炒菜腌菜都香!” 袁凌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确实是干净的好盐,但是价格似乎有点太高。袁凌不知道盐的行情,但是一斤盐大概够三口之家吃一个月,一个包食宿的婆子一个月的月钱也只有三两,一斤精盐就要三分之一的月钱,这么算来这价格是真的高。袁凌暗暗吸了一口凉气。“你还有别的盐吗?” 伙计的笑容垮下去一点,“也有粗盐,三百文一斤。盐布,五十文一块。”袁凌看着他指着的粗盐,那盐黏成一团一团的,颜色发黄还透着一点黑。盐布更是黑乎乎一块一块。袁凌对这种百姓最常用的“盐”有所耳闻,但她真的无法想象做饭时要把这种脏脏的布条在锅里浸一浸来调味。“包半斤细盐和一斤粗盐”,严树人排出一粒碎银并几十枚铜钱。“哎!”伙计喜形于色地答应了一声就手脚麻利地铲了半勺细盐倒在油纸上。严树人盯着他称足了半斤的分量才接过了油纸包。
      下一站是去买香烛祭器。严树人对菜市口相对熟悉,背着新买的盐在前面带路。“迅哥儿,现在的盐都这样贵的吗?” “只有官营的盐是这个价。私盐的价格大多只到官价的三分之一”。“那咱们为什么不找一家私盐来买呢?”袁凌真情实感地心疼在她眼皮底下溜走的两斤半精盐。“贩私盐被发现了是要掉脑袋的,所以私盐贩子都谨慎得很。什么时候有盐,什么地方有盐,一次可以买多少都是有门道的。像是接近年关,人多口杂,官府查得也严,几乎没有人贩私盐。咱们上次去的那家米店就卖盐,每个月的初一十五,每个人最多买两斤。整个西城几乎都在那里买盐。衙役平时对这些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他们也吃不起官盐。”袁凌有些咋舌,原来在朝廷的管制之下市场已经发展出了自己的渠道和规则。“那现在主要是哪些人在贩私盐呢?”“一定要说的话也不算完全是私盐。现在盐市上实力最强的要数晋商。他们是和朝廷合作的。晋商给边境的军队运粮可以拿到盐引,用盐引可以换盐。盐是盐户晒的,这些盐户都由朝廷登记造册。所以实际上所谓私盐,其生产也是朝廷控制。但是一张盐引换多少盐,换来的盐在哪里卖,价钱几何,可操作的余地就很大了。”“所以要贩盐最重要的是盐引?”“对,也不对。盐引是取盐的凭证。但是怎么拿到盐引,能换多少盐,有没有场上的人行方便,这些都是要看底蕴和人脉的。”袁凌点点头,心里有了些计较。
      买礼器祭器,袁凌是一窍不通。按规矩女眷也不好碰触供奉神明的物件。严树人固然不在意这些,但是礼器铺子只卸了半边门板,屋子里暗得很,袁凌在暗处视线不是很好,就站在外面等严树人出来。
      严鲁氏列的礼器有十好几样,袁凌琢磨者严树人一时半会也出不来,就开始在店子周围的菜摊上搜罗起来。冬天里的北京,所有的菜摊上几乎都是老三样——萝卜、白菜、土豆。袁凌挨个问了问价,都是一文钱一斤。家里囤的白菜是一文钱一颗,一棵白菜总也有两斤,年菜果然还是涨价了。袁凌没有急着买菜,这是他们年前最后一次采购,这时候的年都是正月十五才过完,也就是说他们今天要买够五个人半个月的食物。袁凌不觉得她的背篓能装那么多,也没信心能背得动。
      一个老爷子的摊子吸引了袁凌的目光。不同于其他摊位上的白菜,老爷子面前只放着两个篾片筐子,里面堆满了胳膊粗的灰泥棍子,散发着一股潮湿的水腥味,竟是个卖藕的。也不知他是怎么把藕留到现在的,又是怎么在寒冬腊月冰冷刺骨的水里把藕挖出来的。袁凌只觉得心花怒放。排骨炖藕是她的童年回忆,包饺子时放一些藕丁也能让饺子更香更鲜甜。严鲁氏没在单子里列藕,大不了过了三天年再炖藕汤。她当即蹲下身,“老伯,这藕怎么卖?”“五文钱一根儿。”“这么贵呀,您给便宜点我多买点呗。”“便宜不了。俺天不亮就去挖藕。这是今年最后的几根儿了。娃娃你看看现在哪还有卖藕的嘛。”袁凌在来的路上确实没见有卖藕的。“好嘛,给我来四根。您把泥给我洗了吧。”“你这个女娃娃长得这么聪明,咋说这样的话。把泥巴洗干净了藕咋搁得住哦。我这藕肥得很,你莫怕我把细杆杆藕拿出来卖。”袁凌被戳破了心思有点不好意思,实在是她从来没有买过这种裹在泥巴里的藕,不知道该怎么挑。老爷子看她为难,直接抽了四根泥棍子递给她,“这几根儿,好的。”袁凌手忙脚乱接了藕,又数出二十个铜板递给老爷子。背起背篓,才觉出这藕分量不轻。袁凌以前没有背过背篓,只觉得肩膀和背部磨得生疼。
      好不容易把藕背回到礼器店门口,袁凌迫不及待地把背篓卸下来,她有点犯愁。集市两头其实有不少等活的脚夫,但他们都是不跟着雇主进集市的。比如把东西从集市西头背到西三条要十五文,但要雇主自己把东西送到西头才行。这几根藕带着泥估计也就不到十斤,按理说背在背上应该不会这么痛苦才对。
      正在袁凌研究背篓的背带时,严树人买完礼器从店子里出来了。他看着朱安弯着腰对着背篓愁眉苦脸的样子,有点好笑,又有点淡淡的心酸。朱家家境一直是不错的,朱安做姑娘时肯定没受过什么苦。现在到了他严家,反倒要操心柴米油盐,要跟着吃苦了。他把自己的背篓放下,轻轻从朱安手里抽出了她的背篓的带子,不由分说和她换了背篓。袁凌本来想得入神,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惊了一跳,竟任由他把带子抽走了。地上原来严树人背着的背篓已经满满当当装满了礼器,袁凌心里有点打怵。严树人把背篓从地上提起来,“转身”。袁凌转身背对着严树人。“咳,抬一下手臂”。袁凌一个指令一个动作。也许是紧张,严树人一边帮她背上背篓一边絮絮叨叨:“背篓的背带不要拧着,尽量向脖子中间靠。双手在胸前抓紧背带,背篓和背最好不要留空隙······”气息吹在袁凌耳边,有点痒痒的。
      不比泥藕实打实的重量,古今礼器大抵都是体积大重量轻的空壳。严树人的背篓看起来塞得那样满,实际上背在身上基本感受不到重量。袁凌知道自己被悄悄地照顾着,也知道严树人嘴硬心软,脸皮又薄,看破不说破。只是在问价挑东西时总让严树人在旁边等着,不让他弯腰。两个人有些心照不宣的默契,虽然没有过多交流,倒是很快就把要买的东西买了七七八八,送货的脚夫都已经雇了两三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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