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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朔月 ...

  •   宜妃这恩宠长久了三月,陛下时常出入元和殿,自婉贵人死后清寂的宫苑倒也热闹了不少,连从前不大来的宫妃都紧赶着来承明宫凑热闹。

      人一多事情也多,我时常与青禾忙里忙外的,不过我却乐于此,因为每当妃嫔蜂拥而至,大多有各色糕点供以享受,待一众妃嫔散去,那些未动过的自然而然的落了我的肚。

      可惜那些糕点还是比不上元容华做的,不过自宜妃得宠以来,元容华就甚少来了,我还挺挂念的。

      一晃白云过隙,因着恩宠,宜妃很快便怀有身孕,陛下也时不时的来元和殿走动,元和殿渐渐有了人气。

      日子一天天过去,天已泛冷,宜妃每日为肚里的小娃娃还有小帝姬小皇子缝制冬衣,我很想偷学,可是我手艺极差,连绣个最普通的帕子都难登大雅之堂。饶是宜妃悉心教导,我也是学不会什么,宜妃的身子由太医调理,平日里伺候的有青禾,到头来毛手毛脚的我倒无事可做了。

      于是宜妃便差我去照拂小帝姬和小皇子,小皇子元恪今年四岁,也是到了跟着其他皇子们一起去崇文馆学习的年岁,所以平素不大见得。

      而小帝姬元瑜最喜的还是乳娘,我曾试着跟在她屁股后面可劲的巴结,小帝姬也是正眼也不瞧我的,好在我这个爱玩的性子很快就得了小奶娃的欢心,没出三日,两个小家伙就紧巴着我喊我孟姐姐。

      宜妃有孕后常常嗜睡,再加上时有嫔妃前来拜访,也就无暇顾及小帝姬和小皇子了,我怕小帝姬和小皇子因此受冷落,便带着他们去了百花园玩,谁承想在那遇到了楚贵嫔。

      楚贵嫔素来就不是个喜爱张扬的人,每回来这元和殿都选素色的宫装,可今个儿她着了一身藕粉的衣裳,瞧着楚楚动人不说,还有些惹人怜爱。

      她见我带了小帝姬和小皇子,便噙着一抹笑走来,我朝她微微一福,请了安,她淡瞥了一眼便蹲下逗弄着两个孩子。

      那笑意浅浅甚是明媚,她眉角眼梢透露这几分柔和,却稍纵即逝,她提点了我几句,临去前,她意味不明的留了一句:“若本宫也有个子嗣……就好了……”

      而恰是那一夜,原本打算来元和殿陪宜妃的陛下,却因见了楚贵嫔而转道去了漪澜殿。

      宜妃闻时只轻叹了声,拢了拢身上的披风,长叹一声了了。

      之后我曾对青禾埋怨:“那楚贵嫔瞧着也不像是会夺人恩宠的,怎么……”

      青禾骂我蠢,又对我说:“你都跟着娘娘快半年了,这些个人你还看不清么?我告诉你,你别看那楚贵嫔瞧着唯唯诺诺的,性子恬静,却是几个妃嫔里最看不透心性的,你知不知道她……”

      “青禾!住嘴!”一声喝斥挡了青禾的即将宣之于口的话。

      宜妃不顾身怀六甲起身怒目瞪了青禾一眼,青禾旋即噤声,我很想知道到底是什么可是看她们二人的神情,我又不敢问了。

      此后几天整个元和殿都怪怪的,素来温顺的宜妃娘娘板着脸,青禾这个掌事的大宫女也不大言语,委实是桩怪事。

      那时的我并未多想,知道后来年关时,我才晓得为何如此。

      年关前夕青禾病了,这一病就没法陪着宜妃去昭阳宫请安了,皇后本就体恤宜妃有孕,也说免了她的礼,宜妃唯恐落人口舌,每日的请安问候除了身子不适外,一日不落。

      这日我陪同宜妃前去请安,皇后出来时带了些许病气,见宜妃也在便让人掀了帷幔。

      帷幔掀落,掩住内殿的光景,偶有皇后咳嗽的声,她轻咳了声难掩尴尬,道了句:“今个儿本宫不适,你们也不必拘着平常的礼了。若无旁的事,也就早些退了吧。”

      “是。”不出一盏茶的功夫,殿内的妃嫔都三两离去了。

      我伺候着宜妃起身,打算离去时,却在殿门口瞧见了神色匆匆的贞妃,她疾步走入殿内。

      我有些疑惑,但也无暇管,搀扶着宜妃回了宫安顿。

      翌日伺候皇后的太监差人来禀说了皇后身子不适,今早的请安就免了。

      宜妃担心皇后便让我拿些滋补的东西送去,到了昭阳宫,那头的宫女只让我在殿外候着说是替我禀报。

      我等了约有一炷香的时辰,那宫女也未曾出来,反倒在这时候我听到了细微的交谈声。

      因着大殿与偏殿仅隔了几层帷幔,那声清楚的很。

      “阿英,你这又是何苦呢?”贞妃凄楚的声缓缓传来。

      帷幔后皇后的倩影略显单薄,她素手执起玉碗,将碗中的汤药一饮而尽,搁下后淡淡道:“为了沈国公府,我只能如此,若我早些诞下嫡皇子,阿爹手中的一万铁骑也会看在皇子的面上交还给陛下。届时,你我也能在宫里过的安稳些。”

      贞妃漠然:“你真以为他会许你诞下嫡子么?你以前几个孩子是怎么没的,你难道不知道么?”

      皇后淡淡一笑:“我当然知道,武将出身的后妃,是没资格生皇子的……”

      “你糊涂啊,元莘缘何身子孱弱,还有我儿元憧的腿是如何废的,他做的事你都忘了么?”

      “我只能如此!我要保住沈国公府,这便是唯一的出路,有了皇子,一切就好了。”

      “我不许你做傻事!你为了生元莘已经伤了身子,你若再怀新子,你就是送死啊。”

      “琼华,我知道你担心我,可我一定要这么做……”

      “罢了!随便你吧。”

      随着贞妃那一声怒喊,殿内原先那股子诡异的气氛愈发浓烈,我端着承盘有些不知措。

      当贞妃怒意颇盛的掀开帷幔走出时,我惶恐的端着承盘跪在地上:“奴婢见过贞妃娘娘。”

      可贞妃她瞧也没瞧我就走了,我还是呆呆的跪在地上,直到皇后身边的大宫女接过我送来的补品,我才恍然起身。

      经了那一日的事,我再不敢去昭阳宫了,唯恐碰见怒发冲冠的贞妃。

      再后来,事情变得越发奇怪了,先是贞妃身边的宫女永黛莫名其妙被陛下临幸了,次日就被封了采女。

      说起这永黛,我曾在掖庭时碰过面,她与我同时入宫比我大了三岁,她的性子是我不喜的,也未曾深交,只晓得她归在贞妃宫里,而今一跃成了主子,倒是出人意料。

      其实原本依着永黛的地位,更衣也是便宜了她去的,可听说是贞妃央求的陛下,封了个稍微高些的采女给永黛。

      永黛成为了采女后却没有按着规矩分去别的宫苑,还是住在贞妃宫里头,也不知贞妃瞧着永黛会不会心头梗。

      除此之外我还从别的宫婢嘴里晓得,皇后好像因为永黛一事与贞妃争吵了一番,皇后还气的吐血了,不但如此贞妃最近还频频来到元和殿,闲着就来和宜妃闲谈,不过更多的时候是来拿我逗趣。

      我虽不喜,可我终究只是个宫婢,也只能由着贞妃来戏弄了。

      这一晃就是半月,我也渐渐发现贞妃并不是传言中那么跋扈嚣张,她待人还是有些和善的,只是分人罢了。她该凌厉时决不手软,该温和时亦是端庄的。

      不过细细想来,皇后秉性柔嘉,贞妃能与皇后那般交好也是因为二人脾性相合吧,只不过贞妃有时候急性子了些,暴躁了些罢了。

      习惯了贞妃后我对贞妃也不再害怕了,若是她少愚弄我,我怕是会更喜欢她。

      大年三十的时候宜妃因为身子笨重未能去宫宴,不过等得宫宴结束后元和殿就热闹得紧了,元容华带了好多好吃的来,顺嫔和襄婕妤也来了,连贞妃也来了。

      那晚热气腾腾的饺子吃的我肚子圆鼓鼓的,我还收了好几个红包,我高兴极了。

      可我却没能高兴太久,因为几位嫔妃都喝的醉醺醺的,青禾忙着照顾宜妃和看顾小皇子和小帝姬,于是怎么安顿几位嫔妃的事就落在了我身上。

      顺嫔稍好些,喝的不大多,早些时候已是被大宫女带着回去了,而元容华比顺嫔还早走些,因为陛下不知怎么了,年三十不陪太后与皇后,居然召她侍寝。

      至于襄婕妤和贞妃就有些麻烦了。

      襄婕妤平素就是个话痨,爱说些浑话,喝醉了说的愈发多了,一直叫嚣着陛下的不是,连带着贞妃也一起嚷嚷骂着。大宫女和几个太监想要拉着自家主子回宫,可是硬是拉不动。

      我唯恐惊扰了宜妃休憩,忙与她二人的大宫女想法子安顿两尊大佛。

      所幸偏殿寂静,费尽力气把两尊大佛放在偏殿,我们几人已是筋疲力尽,我瘫坐在地上有些乏累。

      在我昏昏欲睡的时候,两位佳人怒意十足的对话,让我吓得一激灵。

      “他就是混账啊!不喜欢为什么要封我们啊。”

      “你说得对!他既不想我们延绵子嗣,又为什么要留我们在这呢,他自己个儿有喜欢的人啊,他独宠她不就好了么,我才不稀罕什么妃位呢。”

      “贞妃姐姐,我和你说哦,要不是我阿爹,我也是不稀罕来这宫里的,平白的禁锢在这四方天里,我都快变成哑巴了。”

      “哑巴?你怎么会变成哑巴,你要是变成哑巴了,那我就是男儿身了,那我就可以娶妻了。”

      “不管怎么说!陛下就是个大猪蹄子!他就是个混账!”

      我当下惊愕,未曾想醉酒的襄婕妤竟敢说出这样不知尊卑的话,而贞妃酡红的脸满是醉意,她道:“是啊,他就是个混账,小冯襄,你比我好多了,什么苦也没怎么受,我可羡慕你呢。”

      二人似是酒逢知己千杯少,那晚说了不少的糊涂话,我愣愣的一夜未睡,只是听她们各自数落着陛下的不是。

      在她们言语里,我最好奇的还是贞妃对襄婕妤的称呼,冯襄。

      之后我问了襄婕妤的大宫女,才晓得私下里几乎所有嫔妃都唤襄婕妤小冯襄。

      这冯襄二字的由来啊,倒也是一桩奇事了。

      却说那颇有盛名的襄宁大长公主尚了冯家长子,两人夫妻恩爱,可多年未所出,无奈下襄宁公主允驸马纳了房妾室,诞了一子。那妾室在诞下长子后就难产去了,那刚出世的孩子就由大长公主抚养,成人后资质过人,一跃成了当朝宰辅。

      不巧的是襄婕妤就是那宰辅的独女,不过说来有趣,这襄婕妤啊差一步便是皇后了,先帝那时见襄宁公主诞下之子资质过人,便定下了一桩婚事,说是来日谁人继承皇位便要迎宰辅之女为后。

      只可惜陛下登基的迟,而襄婕妤那时也才十岁,还未到及笄,宰辅也不大乐意将女儿送入皇宫,这事本也就不了了之了,可后因襄宁大长公主,陛下不得不迎了襄婕妤入宫,特在选秀前封了她为婕妤,号襄。

      至于为何唤她为冯襄呢,却是因为那时的宫里还有一位襄嫔,于是大家为了避免尴尬就称呼襄婕妤为冯襄。

      要说那襄嫔如今的近况,也是凄惨的,据说在襄婕妤入宫没几个月,襄嫔就自缢了,原因到底是什么,谁也猜不透。可如今大家还是唤襄婕妤为冯襄,也是亲近。

      次日正午,襄婕妤和贞妃才各自回宫。

      大年初二的时候,宜妃给了我个恩典,让我回家去看看,当我拿着宜妃给我的令牌时,我有些怅然。

      青禾难得对着我笑说:“你这丫头,福气还真好,才伺候主子不到一年就能回家去瞧瞧了,我当初伺候主子时,可没能回乡呢。”

      “那……要不青禾你回去……”我有些惶恐,因为我自知在这宫闱身份低微,我入宫不到一年,宜妃就待我这般我,我委实有些受不得。

      许是瞧出我心里的憋闷,宜妃劝道:“青禾家乡离京城远得很呢,若真个回去了,没有个两三个月是回不来的,你家就在京城,出入也方便些,回去瞧瞧也好的。”

      我闷闷不语,本是不愿的,可我终究还是拿着令牌出了宫,回了家。

      家还是那副光景,阿爹阿娘也是未曾变的,他们瞧见我有说不清楚的错愕,还以为我被人赶出宫了。

      而当我细说了再宫里的半年,阿爹长叹了口气:“还真是祖上冒青烟呢,让你遇到那么好的主子。”

      我忙不迭的颔首,“那是自然,宜妃娘娘是最好的。”

      言罢阿爹轻揉了揉我的脑袋,他说:“宫里风云变幻,更迭交错,你还是要给自己留条后路啊。”

      我轻声应了,也未放在心上。

      我在家待了三天才回宫,而仅仅是三天,宫里诚如阿爹所言,风云变幻让人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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