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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储歌 ...

  •   “渊帝又在等谁?那位马夫?”寒澈踏上马车,放下肩上的包袱,寻一侧方位置弯过腰,待身子坐稳后,用着同样平静的语气回问。

      姬言烽随即进了马车内,就着正方位落座,很快朝寒澈眯起眼呵笑一声,“区区一匹半野的马,还不值得我这么上心——”

      “此等良驹,失之可惜。”寒澈微微自语。却因姬言烽耳尖,被听去了八九分,姬言烽不以为意地摇摇头,而后蓦然一笑道:“储歌好马甚多,你若喜欢,等回了宫中,任你挑上几匹。”

      两人谈话间,段延也已驾马前行。

      “在下…非伯乐,不识马。”寒澈思索了会才道。

      “好个不识马!会识时务吗?寒澈你离朕这么远做什么?”姬言烽不悦的拧眉,“昨夜里,朕还算磊落,未将你如何,你倒警惕起来,想为你的好太子守身?”

      寒澈抿住唇,马车内温度不低,可他还是冷得发颤。

      姬言烽将袖炉拿到寒澈面前,继续道:“不,奕暮已身居帝位,澈儿这会儿是更为欣喜了?”

      寒澈怔了下,接过暖手炉,还未端平,下巴便被姬言烽擒住,力度大到他双颊开始涨红。

      “宸冥如何比的了大渊,他奕暮又能拿什么斗得过朕?”姬言烽手指用力摩挲了好一会才放开,“你若识时务,换个姿态,在临渊的日子过得自会比宸冥舒坦。”

      寒澈未答话,手撑左右,平复胸膛的起伏。内心里却苦涩,这如履薄冰的日子和那肩扛千斤背负万石有什么分别。

      静了许久,姬言烽褐色眸子微沉,视线向下,落在那滩雪水处,忽而冷声问:“你在宸冥,宫里军中好歹都任过职,怎么连双像样的鞋靴也没有?”

      “倒不至此,月前南下域疆奉的是急诏,随身用度备的不周全,”寒澈长吁一口气,见姬言烽俯身靠近,语气也变得骤然僵硬,“没想到这几日戈樾的雪下得未见停……”后头再有什么想说的,寒澈已记不起。面前人晃动的青丝碎发,在寒澈浮晕的脸庞上轻浅地画着圈。寒澈欲慌乱推开,却被他伸手攥紧早已湿透的黑布靴。

      姬言烽不疾不徐缓缓抬高脚踝,先是在寒澈诧异的目光下,脱下他左边的布靴。手指和掌心皆不同程度的沾了潮,冰冰凉凉,姬言烽刚舒展的眉头复而深皱,他喉间滚动了下,继续褪下长袜弃在一旁,没作丝毫顾虑,将僵硬的寒足带到怀中,给他取暖。

      寒澈万万没想到此举,但因姬言烽臂力强劲,无法动弹,只得挪动右腿,屈膝以致平衡。

      须臾过后,姬言烽抬头,看着寒澈眼睛阴沉出声:“域疆出行那晚,朕有命段延准备妥当,他敢违圣令?”

      那日,姬言烽驾临域疆的消息来的突然,寒澈衣着单薄,急于劝奕暮退兵,而后寒澈一心赴死为周旋,未给自己想过后路。等到候来了姬言烽,初时便险要了他的命,致他胸前受刺、危命狼圈、染上腐毒。姬言烽这接二连三的细细折磨,寒澈无暇顾及其他,人之将陨,还惧怕什么严寒。至于段大人备的行囊,自是携了两双厚实的锦靴,寒澈的那双,却并不合脚,后脚跟磨出水泡,启程前收拾包袱时,犹豫着还是弃在了客栈里头。

      他实话实说:“落在酣行轩了。”寒澈收回望向垂帘的目光,对视上姬言烽,眼神像蒙了层雾,有些飘渺,“渊帝,说说吧,到了临渊……要如何处置罪身?”

      这是最后的时机问清心中疑惑,一旦入京,他是君王,他则是外敌,身份尴尬,处境难堪,如此刻这般安静平等的交谈再不会有。

      他很想,信他一回。

      姬言烽停下手里揉脚的动作,朝寒澈鄙笑:“你还是不信?”

      寒澈知他所言,仍一阵沉默。

      “既然你心悦的是奕暮,那朕偏要拆散你们,世间最痛苦之事莫过于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朕认为这个处罚不轻,言邺会瞑目的。”姬言烽挑开自己的包裹,取出干净长袜和靴子,重新按住他正往回收的腿,“寒澈,你也不必再猜度什么,回到储歌,朕不会把你怎么样的,不怕落人口舌,朕可允你个闲差。等哪日朽木开窍,你想通了,朕的枕边龙榻也是你不二选择。”说罢,姬言烽扯住寒澈脚踝,全然忽视他俊秀脸庞上呆愣的表情,将鞋袜给他套好,随后满意地雅笑,去换右脚。

      寒澈略为所动,轻拉住姬言烽袖角,清了清嗓子才道:“还是我来吧。”

      天地茫茫,山水一色,残月孤悬,昼夜在风雪中交替。段延抄的捷径,未经宸冥和域疆,直抵临渊界内,然后一路南下至京都储歌。

      储歌皇城设有四大门,左青龙、右白虎、南朱雀、北玄武,他们走的正是前门朱雀门。十二月望日,戌时五刻,暮鼓声刚响,马车停在城门前。看守城门的守卫,正要将城门阖上,段延下了马,疾步上前提牌拦下。

      值班守卫一看到明晃晃的腰牌,知晓来人身份,急忙恭敬行礼,让道通行。段延跃回马背,迅速驾离。马车一进皇城,守卫不敢延误半分,立即给城门上锁。

      奉临殿外,金碧交辉,巍峨壮观,檐前红灯高挂。夜巡的侍卫们来回走动,看见凑近的马车,准备上前阻拦,但看清来人面容及手势,立刻噤声行礼,纷纷退后。

      段延扯住缰绳,缓了缓马步,转头隔帘道:“皇上进宫了。”等待着指示。

      “段延,送他去…就去启司院。”姬言烽思索了会,吩咐道。

      启司院乃大内侍卫换班的住所,由于侍卫们极少时才被允许留在宫中,这轮班换歇处是个不起眼的厅室,但距离皇帝的奉临殿不算远。

      途径几处宫殿,再行过几道高耸的围墙,启司院就到了。

      段延下马,佩剑携其左,立在一旁等候。

      “这里陈设简陋,但也能住人,你先委屈些时日。”姬言烽揭开幔帘,只瞥了一眼启司院方向,然后放下帘子回头看着寒澈。

      寒澈眸中闪烁,带着倦意,开口却不谈此事:“皇上,时过月余才返京,应有很多要务处理。”

      姬言烽顿了半响,只说:“你好好歇息。”

      寒澈颌首,拿过包袱下了马车。

      眼前是一排齐整的红墙黄瓦,隔成十来间简室。

      段延领先走在前边,敲响其中一间亮灯的屋。不多时,门吱呀一声被打开。

      开门的是个年轻侍卫,叫赵礼。年纪虽小,机灵劲却不少。他知道面前的是正三品的御前侍卫段延,也记得段大人已经接连数日未当值。

      小侍卫有些疑惑,哈腰问:“大人,怎么这么晚来此?”启司院罕有人至,侍卫们除了轮班的,值夜整宿,一般都是住在宫外,虽设了这么一处,实际上久久空置。

      “这位是寒公子,”段延把赵礼引到一边,朝他示意几步外站立的寒澈,细声道,“虽尚未有职务,却是要招待的主。你挑几个手脚麻利的宫宦,照顾好公子起居。”

      “大人好嘞,得令,明日属下就领两个小太监过来。”赵礼嘴像抹了蜜。

      “再备些点心,对了,公子还需洗浴。”

      “是是,属下去办!”赵礼连连点头。

      交代完,段延转身面向寒澈,冷峻的脸表情淡然,但语气微露关切:“公子保重。”

      寒澈抱拳施礼:“天色不早了,有劳段大人。”这一路舟车劳顿,段延冒着风雪赶路,身上衣物是湿了干、干了又湿,着实辛苦。

      寒澈随赵礼进了屋,包袱搁在矮桌上。赵礼倒了杯水,略凑近仔细着道:“公子先喝,小的去拿身衣裳给你换。”

      寒澈接下杯子,道了声谢,未急于饮。眼下他只想好好清洗一番,洗涤一路的风尘仆仆。故而在赵礼备好一切出去后,寒澈去探水温,见恰好合适,也不多等候,伸手去解腰带。

      姬言烽已回到奉临殿,在婢女们的伺候下,入了池浴。他黑发如墨垂下,没入温水中,热气蒸腾,盘旋四周。姬言烽挥手遣散了左右婢女,闭目养神片刻后,长睫微微颤动,褐色眸子睁开,他双臂慵懒地搭在池沿边,左手端起温酒,小酌一口,将杯盏玩转于掌心,缓缓道:“传召燕王入殿。”

      负责近侍的太监于公公,答了话便退出去传口谕。这偌大奢华的内殿里,除了皇帝,只剩下段延。

      姬言烽搁下酒杯,手放回水中,隐隐覆上胸前那道疤痕处。

      段延迈步上前,再斟一盏。

      “你也退下,”姬言烽揉揉眉心,“这几日你就住在启司院。”

      “皇上,燕王那……”段延欲言,却被皇帝打断。

      “朕自有数。”

      宣清殿。宣清殿乃是燕王爷彦清受封前还在宫里时住的地方,燕王在宫外赐有府邸,只是渊帝未归,他代理朝政这些日子,便暂在此处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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