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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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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江琰又不见了踪迹。临日落时,下人却给庄主送来了一封赵王府的拜帖。
当日的赵耿因复国有功,如今已位列王爵;故国文怀将军之子江琰,封武安侯,建宗庙、立祠堂,终全父辈遗志,得偿所愿。
赵耿来时,倒还是客客气气,只是身后多了一位英姿飒爽的女将军。
“老夫今日前来,一来为感谢先生对琰儿多年的教导之恩。二来,确有一事与先生相商……”
赵耿未出口的话被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
来人正是江琰。
“赵叔来云销雨霁,怎能少了小侄相陪?”
赵耿脱口训斥道:“数你小子没规矩,进门也不通报,还不快向先生行礼?”
江琰抬眼看时,却见主座上那人长发在脑后松松一绾,轻裘缓带,不折不扣正是一位风骨卓绝的江湖庄主。
他轻敛衣摆,单膝跪于堂前,声音不卑不亢:“徒儿拜见师父。”
凌岳起身,虚扶了扶爱徒的胳膊:“无需多礼,落坐吧。”
赵耿这时突然笑道:“老夫糊涂了,这一番寒暄,竟未让小女拜见先生。”
“凝欢见过凌岳先生。先生大名如雷贯耳,早闻先生的一招‘踏血无痕’令不少江湖侠客都望尘莫及,不知凝欢何时有幸能向先生讨教一二?”
凌岳终于抬眼望了那赵家姑娘一眼,只见那女子生得眉清目秀,高冠束发,着一身暗红铠甲,行礼时以掌遮拳,飒飒英华宛若涧泉青松。
赵耿斥道:“欢儿不得无礼!先生修的是静心□□之道,岂容你等小辈僭越?”
凌岳笑道:“无妨。令爱潇洒不拘,来我山庄客饮,却剑甲不离身,可见端的是好胆识。王爷教女有方了。”
赵耿面色微沉:“先生莫怪。小女常年于我麾下随军,在军中泼撒惯了,哪知在先生面前却不知收敛,是老夫管教不严,望先生海涵。”
凌岳不语。
“巧得很,老夫今日与先生协商之事,恰与小女有关。欢儿与琰儿自小相识,这些年在军中亦屡次共历死生,如今二人情投意合。老夫寻思,现朝廷局势稍安,不如趁势让二人择吉日完婚。先生是琰儿的恩师,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江琰这时却突然站起身来,急道:“师父!此事我……”
凌岳打断他,冲他一笑:“情投意合好啊,这是好事!弱水三千,你能找到中意之人,为师心中亦是欢喜。”
言罢未再看江琰一眼,偏头又对赵耿道:“王爷言重了。凌岳愚见,嫁娶之事,不过缘之一字罢了。若有缘,情自一往而深,死生可返;若天意无缘,便是生死亦难全。这各种曲折岂是你我可料?就任他们小辈去折腾吧。来,凌岳敬您一杯。”
说着便当真将杯中的杏花酿一饮而尽,以往酌饮,总归是唇齿留香,此刻入喉,却再难回甘……
“凌岳不胜酒力,欲小憩片刻,让王爷见笑了。令爱个性欢脱,我着实喜爱的紧。云销雨霁许久未至上宾,舟车劳顿,王爷和姑娘不若再多留两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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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月似银钩高悬。
“今日事虽是意料之外,但只要你不愿我成婚,我便退了它又如何?”
“若是碍于师徒名分,这天下之大,我不信没有你我容身之所,一城不容,我灭一城;一国不容,我便踏平一国!”
“你……你说句话啊!”
“掬月……你究竟要我如何……”
寒意涔涔中,江琰在掬月门前静候一夜,却终不曾见她一面、闻她一语。
隔日,凌岳先生换上一身银白武服立于庭院:“我云销雨霁比武向来不计死生,你可敢应?”
果不其然,对面的赵凝欢恭恭敬敬一行礼:“请先生赐教。”
这赵姑娘不愧是将门之后,说不计死生,便当真招招致命,再加上久居沙场,周身弥漫杀伐之气,倒是个可造之材。
若非凌岳年少之时亦有那些刀头舔血的经历,换了江湖上的等闲之辈,今日怕是不能游刃有余。
哪知这一跑神就大意了,赵凝欢一剑向她脖颈袭来,凌岳略一偏头,抬手立掌,捻起二指微微用力,那剑刃就夹于指中再难移动。
顾不得指端漫起的一丝血迹,凌岳微翻手腕,指尖轻轻一弹,那剑便立时折返,对面赵凝欢正用力间,冷不防剑气逆流,一个重心不稳,竟是连退数步。
再抬眼时,却见凌岳的剑已袭至胸前,她甚至已经能感受到那剑身散出的强烈煞气。
她认命地一闭眼,哪知等了半晌未有痛觉,这时耳畔突响起那人的声音:“你对他可是真心?”
赵凝欢睁开眼,似是不解:“先生说的可是侯爷?”
凌岳不置可否。
赵凝欢:“这是自然。先生莫因凝欢不拘礼数就看轻了我。我此心,一生只托一人。”
凌岳却问道:“若他的心另有所属呢?”
赵凝欢笑了:“先生可听过一句话,‘女之耽兮,不可脱也’?我既决定与侯爷真心相托,便是要他心里也只有我,今日不成还有来日,来日不成还有此生。何况我能给他的,别人给不了,他未必不会权衡。先生您说呢?”
凌岳不语,脸上看不清神色,半晌,她缓缓将剑收了,语声淡淡:“你走吧。今日之事权当没有发生过,你莫要外传。”
不知何时,天上竟罕见地飘起了细碎的雪花,没有人发现,无枝树后的那个男子脸色苍白,自始至终笔直而立,肩上已积了薄薄一层银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