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曰无衣》九拾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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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掬月从回忆中清醒过来，又看了眼庭前那武剑的男子。
　　她突然莞尔一笑，捻起一粒未化开的冰葡萄，扔入江琰的飞剑走势之间，那葡萄霎时竟像长了眼睛一般，避过层层剑势，直攻江琰胸前要位。
　　江琰却不慌不忙，身形一闪的同时右手抬剑一挡，只听那葡萄“当”的一声撞在剑面，弹跳间，他剑锋斗转，在空中一个悬腕，葡萄便稳稳平落于剑尖之上。
　　江琰端着剑走上亭子，指着葡萄：“同一个招数，七年竟丝毫未有精进。师父，这些年你可是时时教导我说‘及时当勉励啊’！”
　　掬月白了他一眼：“我又无需‘驱大恶，定疆土’。”
　　她突又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想我如花美眷，终日教导你，费尽心神，已是蹉跎了光阴。如今你的功夫已与我不相上下，这云销雨霁一派也算得以传承了，还要我如何？”
　　江琰淡淡一笑，不着痕迹转了话锋：“你身子本就性寒，偏又总爱吃这些冰镇之物，刚裹了一冬天的被子，这就忘了不成？”
　　言罢，便抢过掬月手里刚捏起的葡萄，放回盘子里。
　　“日后莫要贪嘴了。”
　　掬月不言语，脸上看不出表情。
　　他便又道：“一碧湖里的睡莲喜净，一年总共也开不了几朵，得闲要清一清池底的淤泥，来年花谢了才好活；新下的杏花我已在酒窖封了两坛，冬至前切勿尝鲜。”
　　他语声很轻，带着笑意浅浅：“还有你榻旁那只金猊香炉，睡前点檀香最宜……”
　　掬月突然起身，冷声打断他：“我乏了，小憩一会，你自便吧。”
　　果然，当日月隐之时，他便不告而别，纸上只留了八个字——“比及三年，碧池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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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三年，掬月对那一碧湖当真花了些心思，隔三差五清淤泥，除腐叶。
　　三年后，云销雨霁的池塘中清宵带露，白莲摇曳。
　　凌岳先生的爱徒，未归。
　　第四年，尚未归。
　　第五年，前瑶国贵妃遗腹子郑垣率十五万精兵收复失地，重返国都，当年八月登基继承大统，改国号，景。
　　临近冬至的某日，夜已近鸡鸣，不知何处突响起袅袅笛音，曲调欢愉，绵绵中又透着一丝睥睨傲然。
　　江琰一曲罢了，再转身时，眼中已多了一抹素衣。
　　掬月愣愣地看着他，像是他们从未谋面。
　　下一刻，她已在那人的怀中。
　　江琰身上寒气未褪，加之手上又用了些力道，掬月在他臂弯中打了一个寒噤。
　　他看了怀中人一眼，发现她竟只穿一层单衣就跑了出来，作势就要打横将她抱起。
　　掬月却退后一步，低头道：“更深露重，我在后厨存了些艾叶，你去泡泡吧。”
　　“掬月。”
　　第一次，他唤了她的名字。
　　掬月顿住脚步。
　　“随我离开，让我护你一生无愈。”
　　半晌，她轻轻道：“就在这里不行吗？”
　　“眼下新皇登基，超纲未稳，边疆战火蓄势待发，云销雨霁临近之处亦为城防要地，我必要你时时在我眼前……”
　　掬月打断他：“我走不了。”
　　“为何……为何？我此生定伴你左右。”
　　“我走不了。”她又重复了一遍，声音很轻。
　　夜深沉，她的身影终消失在了江琰身前，只余一地落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