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装礼》裹壳

2、病房回忆（一）

　　“麻烦大家让一下，让一下。”
　　林邑把我拉到一旁，说临床的大叔正在进行心肺复苏。”
　　我听到周围人紧张的呼吸声，医生护士慌慌张张匆匆忙忙的脚步声，机械器具碰撞的声音。我握紧了林邑的手。
　　不知过了多久。
　　我和林邑木呐的站着一动不动。
　　“我们尽力了。”
　　这时，大叔的家属要死要活的哭了起来。
　　我好像已经猜想到谢一鸣的结果。医生的话只不过是安慰我们罢了。
　　我俩被哭声从六神无主的状态拉了回来。
　　病房里，又安静了下来。

　　“小默，我，我还不想死。”谢一鸣闭着眼睛，气若游丝。
　　他努力想要抓紧我的手，可是还是徒劳。
　　我双手紧握着他的手，放到唇边亲吻着。
　　我做不到不哭，可是那一刻我无法喊出声来，哽咽着，抽泣着，像他一样艰难的呼吸着。
　　“听哥一句话，要是，要是我真的不行了，你乖乖回家好吗？和爸还有你付姨好好过日子，行吗？。”
　　我低头不语。他断断续续接着说。
　　“你一个人，在外面，别说我不放心，爸他们也放心不下，难道你要一直跟着林邑吗？他也有自己的生活，不会一直陪着你的。爸说他很，他很愧疚，从小到大没有照顾你，没有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让你和安姨在外面过着颠沛流离的日子，他很对不起你们娘俩。你能给他一个机会好好补偿你吗？”
　　“喂！小默跟着我怎么就不行了！我能照顾他！他不想回去就不用回去！我可以照顾好他！你就别瞎操心了！”林邑在我身后愤愤不平。
　　谢一鸣不知道我和林邑的关系。
　　谢一鸣只是个直男，一个和我同父异母的哥哥。
　　“你，说话，你说话那么冲干嘛！嫌我死的太慢？我管我弟弟，你别插嘴。”
　　这种情况下，他俩的对话让气氛突然有点尴尬。
　　旁边的护士，咳嗽了一下，暗示两人注意一下。
　　“药水已经输上了，家属注意一下，快滴完时，叫我一下，换下一瓶。哦，对了，不能让病人的情绪波动太大。”护士离开了。
　　“我先出去抽根烟！”林邑离开了。
　　“林邑，我想去厕所。”我说。
　　林邑拉着我出去了。
　　到了厕所，我终于抱着林邑大哭起来。
　　“放心，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才叫生活。”
　　这句话在当时听起来，真的温柔又浪漫。
　　他真的是个好温柔的人，起码在我每一次特别需要他，特别依赖他的时候，他总像是我的守护神用他的行为来悄悄的告诉我——我还在这儿。
　　“可是，我更害怕谢一鸣，他，他真的没挺住。”
　　我实在说不出来了，或者是说不下去了。
　　我只会哭，我只剩下哭。我什么都做不了。
　　说实话，我可能永远领会不到同志爱情的精髓，或者说我身为同志本身，一样对同志的爱情抱有偏见，同样的事情，我可能更愿意拜托给谢一鸣。因为他是我哥，让我更好意思说出来。我真的很怕。
　　“我们都认识四年了，没有人愿意让他离开，放心吧，他身体那么健壮，怎么会轻易说走就走呢。他还要等夏瑶回国结婚呢，他说过他不会食言的。”林邑抚摸着我的头，埋在怀里。我安静的感受着他胸腔的起伏。
　　厕所里的水龙头滴答滴答的响着。
　　我们回到了病房。林邑坐在我身边。
　　谢一鸣像是隔了好久没有见到我们一样。
　　“怎么这么久？”
　　“没事。”
　　“你们，可不可以，不要离开我那么久。”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吞吞吐吐。在我面前永远那么阳光开朗的谢一鸣，没想到有一天变成了这样。
　　他的脸色煞白，像雪一样。眼睛里的光黯淡无色，像是随时都要被一次呼吸吹灭的烛火。
　　“你说，我这会要是好好的，该多好，咱们这会应该还在你老家的院子里，围着火炉嗑着瓜子。”
　　这时，顾行打来了电话。
　　“小默哥，鸣哥还好吗？武汉已经封城了，我已经进不去了。你们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啊。鸣哥一定会好起来的。他这会能接电话吗？”
　　谢一鸣努力的摇了摇我的手。
　　“他睡着了。”
　　“那好吧。你们也不要过度担心，新闻上也有人陆续有人治愈出院了。这病毒没有可怕就是传染的快，你们也有注意，不要让自己染上了，一定要小心啊，我和奶奶要去超市上再多囤点年货，以备不时之需，你们一定要小心呀，听到没。”
　　“嗯嗯，知道了，知道了，你们也要带上口罩，多备一点，尤其奶奶年龄大了，别出门了，你也是！”
　　“收到！保证认真完成任务。”
　　我让林邑把手机调的扬声器，他们两个都能听到。
　　我挂了电话。谢一鸣紧接着说。
　　“这件事先不要告诉夏瑶，如果我真的死了，就说我不想等她了，家里已经安排和别的女孩儿定婚了，等她回国发现我死了，就不会那么难过了。”
　　“那她知道了岂不是更伤心。”
　　“那你们两个就不要告诉她真相啊。”
　　“你以为那么简单吗？她是傻子吗？什么时候你谢一鸣居然也会说出这样苦大情深的话。”林邑说。
　　“那也要试试。”
　　谢一鸣的眼睛在闪着光，眼泪在眼眶打转，憋着一口气没有从眼角流下了。
　　他不停的咳嗽，让我听的心急。
　　“你说你，怎么这么残忍，把所有人都骗了，却让我俩承受伤害。”林邑吐了一句话。
　　谢一鸣笑想要笑，可是还是咳嗽了起来。
　　我知道他不想死，他嘴上说着害怕，心里还在努力的挺着。
　　虽然能感受到他身体的衰败，但我还是抱着希望，我不相信这么一个大活人，就这样说走就走。
　　“你们知道吗？我这几天每天早上醒来，都很庆幸自己又多活了一天。我觉得我还年轻，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做，还有夏瑶等着我娶她，还有我这个性子倔的傻弟弟离不开我。还要等着爸妈回来。以前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让我更感觉健健康康的活着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
　　我面带微笑着，却不敢苟同。在我看来这世界有比死亡更令人讨厌的事情。
　　“我想睡觉，你给我讲故事吧。就说说，从前的事情。”
　　“那就从刚上大学那天说吧。”我说。